當初,周老闆找畢自強合作“桂江花園”,無非是想“借雞生蛋”,利用一下對方的資金。如今,周老闆已進了監獄,畢自強開始盤算着排除異己,佔山爲王,欲將“桂江花園”鯨吞到自己手中。
“樓盤的銷售已超過百分之三十。我估計到樓盤封頂的時,肯定能夠售罄一空。”
“那很好嘛!”畢自強頗爲滿意地點頭,表示關切地問道:“怎麼樣,你和鄭總的合作還行吧?”
在合作該項目的新公司裡,中天集團的鄭雪嬌爲正職,實業集團的魏東生爲副職。
“畢總的意思是……”魏東生心生納悶,不置可否地反問道。
“我是說,鄭總年輕,又是個女人,爲人處世的經驗不多。有些事,你可能會看不慣,但不必與她太計較了。”
“呵呵,那是當然。”魏東生臉上擠出一絲虛假的笑容,客套地說道:“這個樓盤項目,還是以你們爲主嘛。”
“老魏呀,我知道你在實力集團裡有股份,”畢自強給魏東生遞過一支菸,漫不經心地說道:“對了,聽說前幾天周老闆因走私車案發在廣州被抓進去了。你以爲,實力集團在南疆市這塊地盤上還能撐多久呀?”
“這個嘛,不太好說。”魏東生馬上收起臉上的笑容,但仍裝作啥事沒有的樣子,舉重若輕地說道:“周老闆的事情,我也是昨天才聽說的。”
“唉,實力集團爲此而垮掉,已是註定的事了。”畢自強那雙銳利的目光緊盯着魏東生,說道:“欲知山上路,須問過來人。對此事,你怎麼看呢?”
“唉,周老闆那是上山多了,總有遇到虎的時候。”魏東生是個老滑頭,眼睛一眨巴,以退爲進地問道:“畢總的意思是……”
“依我看,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退路了?”
“畢總有何高見,”魏東生頓時心生疑問,躊躇了一會兒,方纔說道:“不妨指教一二。”
“你如果不想損失掉你在實力集團的股份,我倒是有一招可以拯救你於水火之中。”畢自強似乎早已把準魏東生的脈搏,也不再彎彎繞了,勸降般地鼓動道:“呵,我知道你和廖副市長的那層關係。所以呢,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若是願意加盟中天集團,我可是歡迎你呀!”
攻破敵人堡壘的有效方法之一,就是從其內部入手。一旦找準了對象,使之轉化爲盟友,從而達到迅速瓦解敵方陣營的目的。這在商場上亦是同理。
“畢總的條件是什麼?”魏東生深知商人載利不起早的本性,何況畢自強絕不是一個大慈大悲的救世菩薩。
“實力集團沒了周老闆,已是羣龍無首,‘樹倒猢猻散’。而現在呢,‘桂江花園’的銷售權在我手上握着。實力集團已經出局了。”畢自強鋒芒畢露,直指對方命門,連打帶拉地說道:“我想提醒你一下,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把話都說了。其實我的條件嘛,你是完全可以辦到的。你只要想辦法幫我,把這‘桂江花園’六百畝土地作價出讓給中天集團就行了。我不但保證你不會遭受損失,而且你將擁有‘桂江花園’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怎麼樣?”
畢自強的這番勸說看上去是爲魏東生着想,實質上是爲了他自己獲得更大的利益。不過,這對魏東生來說,又何嘗不是一條解脫的出路呢?世間任何事情,都有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畢自強此番用意,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魏東生低着頭,半晌沒吱聲,只是狂吸着煙。
“老魏,黃蓮雖苦,可它治病呀!”畢自強皮笑肉不笑地提醒着魏東生,意在其中地說道:“藥醫不死病,死病無藥醫。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不用了,”魏東生緩緩地擡起頭,掐滅手中的菸蒂,咬着牙根地說道:“好吧,我答應你。這件事就這麼敲定了!”
……
二零零四年春節,眼看就要來到了。
上午十點鐘左右,剛纔呼嘯不止的陣陣寒風,現在冷不丁卻就沒了蹤影。頭頂上,竟然露出了太陽的笑臉,給人們帶來一種特別溫暖的感覺。
在省第二監獄緊閉着的大門前,只聽“咣噹”一聲,胡大海從一扇被獄警打開的小鐵門裡走了出來。他的短髮花白如霜,颳得乾乾淨淨的一張臉蒼老多了,身上那套深色衣褲雖舊但整潔,手裡拎着一個淺灰色的旅行包。當跨過那條紅色警戒線時,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胡大海的額頭上那幾條深溝般的皺紋清晰可見,上面似乎銘刻着那無情流逝的十五年時光。鐵窗高牆的勞改生活,早已磨盡了他當年的豪情壯志和人生激情。他堅挺了過來,總算盼到了出來的這一天,可畢竟歲月不饒人啊!在任何人的一生中,誰都有可能犯下某種錯誤並要爲它付出應有的代價,而失去自由則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懲罰。過着平淡無奇生活的普通人,往往不太知道自己有過幸福;而那些歷經過大起大落的受難人,渴求的幸福往往就是能過上一種平平淡淡的生活。因爲人與人的經歷不同,想法上就必然有所區別。如今,他是那麼深切地領悟到了這個平凡的道理。
胡大海駐足原地,爲自己重獲自由而欣喜。他仰起頭望向天空,張大着嘴巴,貪婪地呼吸着這外面世界的新鮮空氣。離他不遠處的路邊,胡大海的女兒和三個弟子已經等候多時。在他們身後,停泊着三輛豪華轎車。
“老爸——”胡小靜飛箭一般地向父親奔去,異常興奮地撲到他的懷裡,喜極而泣地叫道:“我來接你了……”
“小靜,我的好女兒,”胡大海緊攬着女兒,眼角不禁溼潤了。他面對親人激動不止,百感交集地說道:“我自由了……”
三個弟子趨之若鶩,搶步上前,一起來到胡大海的面前。
“師父,我們來接您了!”三個聲音匯聚成一個親切問候。
“大眼仔,小林子,蠻鐵牛,都來了啊?”胡大海依次打量着畢自強、陳佳林、田志雄三人的模樣。他嘴裡喊出了弟子們少年時的綽號,頓使師徒親情油然而生,感慨萬千地調侃道:“你們都活得挺不賴嘛,一個個人模狗樣的,都出息了啊!”
三個弟子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胡大海激動而興奮地向弟子們伸出自已的一雙大手。剎那間,一師三徒的四雙手便緊緊地握在一起。胡小靜朝三位師兄溜了一眼,不甘落寞地又搭上了她的一雙纖手。
“爸,上車,”胡小靜牽拉着父親的胳膊,拎過他的那隻旅行包遞給丈夫,無比歡欣地說道:“我們回家!”
胡大海深情地注視着面前的女兒和弟子們,又擡眼望了一下停在路邊的三輛豪華轎車。這時,他的心靈受到一種難以言狀的衝撞與震撼,彷彿一下子就看到了這個社會和時代的進步,不禁感慨昨天和今天之間那從風起雲涌到滄海桑田般的巨大變化。
“好,”胡大海激情豪邁地把大手一揮,抖擻精神地應答道:“走,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