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德認爲,在商場上是“餓死膽小的,掙死膽大的”。這也是他是操守的一個信念。還不得不承認,他所泡製出的麗雅公司營銷計劃,可謂是一幅天才潑墨揮筆的“傑作”。第一天,就有七個人如魚兒般地咬了鉤餌,毅然絕然地加盟麗雅公司,各自都支付了288元而換回麗雅公司的一紙合約和8瓶“植物靈”,正式成爲該公司第一批業務員。十天後,原本門可羅雀的麗雅公司開始變得人聲鼎沸,而公司帳面上的資金已從10塊錢變魔術似地飆升到32000多元。
一個星期六傍晚,黃仁德在賺不到錢時所攢下的那份無限傷感與哀愁統統都被一掃而盡,衣冠楚楚地從一家美容美髮廳跨步而出,全身上下流動着一種神清氣爽的通泰之感。此時再細觀他的相貌:天庭飽滿,紅光滿面,臉上掛着春風得意的微笑,大背頭梳理得整齊服帖、油光可鑑。他的舉手投足,處處顯擺出陡然暴富者那種“一有錢就變闊臉”的派頭,極盡風流倜儻之態。他邊走邊打手機約鄭長威出來吃飯,步態瀟灑地橫穿過那條街道,向一家工商銀行走去。在自動提款機上,他插卡總共取出五千元現金。隨後,他來到古城路上的“飄香家常菜”飯館。在女服務員的眼中,這位衣冠楚楚的客人年紀正值人生的黃金秋季,他若不是某單位的處級領導,也會是一個做生意而發財的有錢老闆。他在人前端着一副成功人士的架勢,一邊悠閒自在地品茶等人,一邊與寫菜單的年輕女服務員神吹鬍侃,閒扯起一些幽默風趣的黃色笑話。
半小時後,鄭長威如約而至。
黃仁德一見鄭長威走進飯館,便以一種洋洋得意的姿態,從飯桌旁起身恭迎,笑咪咪地招呼他落座。他對鄭長威表示出十分熱情的態度,與不久前對方與他翻臉拍桌子、鬧散夥要錢的那種惡劣表現相比,形成鮮明的反差。
黃仁德在商界上廝混二十多年,在掙錢方面雖然一直沒有太太的能耐和出色的表現,但他畢竟見多識廣、深諳商道上的種種秘籍和訣竅,自當不敢誇口有“將軍額上能跑馬,宰相肚裡能撐船”的寬宏大度,但在爲人處世上的自我修煉上也算鉚足了功夫,比起一條藏身於草叢中的變色龍並不遜色。現在,他之所以表現出寬厚仁義,對鄭長威以禮相待,是因爲深知自己以後若想大發橫財,仍少不了對方的從旁相助、搖旗吶喊。
幾樣菜盤端上飯桌,女服務員動作嫺熟地打開酒瓶,將兩位客人面前的小酒杯一一斟滿。
“鄭老弟,辛苦了!來來來,我先敬你一杯!”黃仁德舉起酒杯,豪氣十足地一飲而盡,然後用手背把嘴一抹,兩眼發射出一種熱情灼人的火焰,喜形於色地說道:“呵,不瞞你說,公司的情況相當不錯。還不到一個月,就有10多萬元進帳了。這個營銷計劃進展得如此順利,你是功不可沒呀!”
親眼見到黃仁德將真金白銀一一地收入囊中,鄭長威倍受鼓舞,猶如注射了強心劑般地興奮起來,對這位仁兄變得恭敬有加、更是言聽計從了。如果麗雅公司能夠起死回生,他不僅收回那50萬投資有了指望,說不定還能狂撈一把呢。
“鄭老弟啊,俗話說得好,‘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一點沒錯呀。我可算想明白了,做商人若想一夜發財暴富,就要做到‘三不怕’:即不怕老婆離婚,不怕公司倒閉,不怕坐牢殺頭。我認爲啊,人活在世上,總得轟轟烈烈地幹出一番大事業,掙到了大錢、當上了大富豪,才能受人尊重,光宗耀祖啊!如果做起事來,總是前怕狼後怕虎,那就只好一輩子去吃蘿蔔醃菜啦!所以說,要改變自己卑微、灰暗的人生,你就得具備幹大事的氣質和膽略,要像趙子龍大戰長板坡那樣,敢於在百萬軍中衝殺,取上將首級猶如探囊取物,那才真叫英雄好漢……”
飯桌上,黃仁德得意洋洋,自吹自擂,唾沫橫飛,又將公司的遠大前景一一地擺在了鄭長威的眼前。他計劃近期投入一筆資金,在電視臺和報刊等媒體上採取“地毯式轟炸”般地大做廣告,進一步擴大公司和拳頭產品的影響力。推杯換盞之中,黃仁德和鄭長威都喝得有些飄飄然,興趣盎然地划拳猜碼,醉酒高歌;醉酣耳熱之際,尚在一唱一合,彼此吹噓一番對方的勞苦功高。一桌菜餚動筷子的地方甚少,一斤裝的高度白酒卻空了三瓶。兩人接連不斷地碰杯狂飲,喝到忘乎所以時,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當兩人從小飯館裡出來時,已是夜色濃重,街上到處閃爍着各色廣告招牌和霓虹燈,點綴着這座燈紅酒綠的不夜城。
與鄭長威分手後,黃仁德跨上那輛殘舊的兩輪摩托車,晃晃悠悠地前行着,七拐八彎地駛進南湖小區,然後停在了二十一棟住宅樓下。他腳下飄浮不穩,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爬到四樓。他把肥胖的身子斜靠在402室的防盜門上,側耳竊聽,屋裡不時傳出一陣“嘩啦啦”的搓麻聲。果然有人在家。他一邊不停地喘着粗氣,一邊來回地按響門鈴。
客廳裡,肖紫蓮與三位年紀差不多的女人圍桌搓麻將,正玩得起勁呢。
“是你呀?”肖紫蓮開門一看是黃仁德,臉色頓時陰沉得像鍋底般漆黑,煞是凶神難看。
“呵呵,想我了吧?”黃仁德朝屋裡探了探頭,厚臉皮地嘻笑着,滿嘴噴出酒氣,肉麻兮兮地說道:“你就是生氣的樣子,也是那麼性感迷人呀。”
肖紫蓮表示出厭惡的神情,並故意將身體橫堵在門前。她一隻手上夾着一支燃着的香菸,又伸出一隻胳膊高高地搭在門框上,把頭斜靠在手臂上。她不緊不慢地從嘴裡吞出菸圈,用眼角蔑視地將黃仁德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