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驚的趙守時走上前去,翻了翻打包盒。【糖醋里脊】、【西紅柿牛腩】、【碳烤羊腿】。
用趙守時老家的說法,這些個都是硬菜。
裡脊是豬腰間的肉條,牛腩是牛腹部的肌肉,至於羊腿就不用多解釋了。
幾乎與脊椎、小腹、手臂相對應,呃,這些區域恰好是趙守時受創最嚴重的位置。
這是藥補不如食補,食補講究以形補形啊。
至於杜康酒,外用消毒殺菌。內服益氣、溫陽、補腎、通經活絡。
好吧,真的編不下去了。
在不是喝酒時間裡喝酒,一般有兩個可能。第一,嗜酒如命,就跟上癮一般。
第二,借酒消愁或者借酒壯膽。
如果其他酒,趙守時還可能不會這麼想,偏偏這酒是杜康。
趙守時知道杜康酒,還是源於曹操的短歌行: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不管如何,詩中寄託了老曹對人生的感慨。心中的苦悶無法對他人訴說,只求一場宿醉。
聯想到前天晚上醉酒的孫覓秀夢中透露出來的信息,讓趙守時隱約猜測到這是個很有故事的女性。
這酒很有可能不是給趙守時喝的,而是孫覓秀給自己準備的。大難不死之後她要借酒宣泄自己的情緒。
···
看着孫覓秀將白酒打開,倒在應該用來喝白酒的大號茶杯中,將打包盒依次打開。
悶了許久的各種肉香瞬間瀰漫整個房間,讓趙守時食指大動。
一杯酒下了肚,孫覓秀有些欲言又止,半晌後,她終於開口:“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嗎?”
“因爲你是個有故事的姑娘。你從別人的故事中看到了自己的人生。”
孫覓秀一愣,她沒想到趙守時竟然給出這樣的回答。眼神中滿是恍惚,頃刻間,她搖搖頭自嘲道:“姑娘?好陌生的稱呼啊。在別人眼中我就是個喪夫的孀婦。更有甚者,背後裡還詆譭我是個人盡可夫的半掩門。”
“我知道你不是,也從來沒這麼想過。”趙守時沉聲道。其實心裡慫的一筆。
要不說男人最討厭女人的第六感,不是討厭她們疑心疑鬼,而是討厭她們猜的太準。
孫覓秀看着趙守時,譏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某人第一次見我就是把我當成這種人了吧?要不然酒吧裡多得是年輕漂亮的女孩,你卻偏偏找我。”
也對,任誰只是在酒吧喝杯酒,卻被當成風塵女子都會生氣的。要不是她認出趙守時的身份來。
絕對會讓酒吧保安把他扔出去,或者打一頓再扔出去。
趙守時擺手否認,解釋道:“首先,我要再次鄭重聲明,我從來沒有也絕對不會把你當成那種人。我跟你搭訕單純的是因爲你身上的成熟魅力,就像黑夜裡的篝火,對於飛蛾來說,是致命的吸引。
其次,女性的美不是單純以年齡爲標準的。二十出頭的姑娘有這個年齡段的青澀,三十歲的姑娘有她的魅惑。”
趙守時用筷子敲了敲番茄牛腩的打包盒,繼續說道:“就像有人喜歡酸甜、更易消化的番茄。有人喜歡勁道,需要細細品嚐才能感受箇中滋味的牛腩。
最後,你可以懷疑自己的魅力,但不能懷疑我的審美。明人不說暗話,你就是這道恰到好處的番茄牛腩。肥瘦兼宜的牛腩被酸甜可口的番茄汁浸潤。
是每個男人的心頭好,就算知道你是知名的篝火,依舊有飛蛾願意撲到你身上。”
“你是飛蛾嗎?”孫覓秀問道。指着番茄牛腩湯的她意有所指。
稍一猶豫的趙守時明白孫覓秀是借【番茄牛腩】隱喻自己,但不太懂她話裡的深意,沉思後選擇坦承:“是的,我是。”
“呵呵。”孫覓秀蔑視的看着趙守時,揶揄道:“人家飛蛾看到篝火是以身探險,不惜化爲灰燼也要尋找前進的方向。你呢,慫恿好友上前送死,然後自己雙手掐腰在哪指指點點。”
(⊙o⊙)…,總結的很全面,讓趙守時無話可說。耿浩就是那個傻乎乎被忽悠的飛蛾。
要不然也不能喝了體驗了一整套的【人生百味】,雖然勇於探索新世界不一定要好處,但耿浩還行。這個狗貨鞠躬盡瘁的方式是把白婕按在窗上透了三次。
而自己被孫覓秀拽着,不得已的在沙發上睡了一夜,雖然效果跟耿浩都是一樣的腰疼,但過程完全沒有可比性。
要不是知道耿浩被NTR,趙守時差點就要羨慕他了。
不管如何,耿浩作爲那天晚上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就有必要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背鍋,即便是被動挺身而出。
畢竟,男人之間真正的友誼就是互相出賣。
‘浩哥,對不住。哥們現在要出賣你了。’
心中暗道一句的趙守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沉聲道:“男人不色哪來的男兒本色。我是個男人自然不能免俗。我確實饞你的身子,但耿浩是我的朋友,他情況特殊。
嗨,我給你直說吧。耿浩前妻偷人被耿浩當場抓獲,差點把姦夫給打死。這也是他被拘留的原因。要不是爲了讓他對自己的魅力恢復信心,我這個大飛蛾非把你這堆篝火撲滅不可。”
孫覓秀一個爆慄敲在趙守時的腦殼上,羞怒道:“你聽聽你說的什麼混賬話。你纔是篝火,你全家都是篝火。”
“姑娘,我勸你善良。”
趙守時只覺得腦殼火辣辣的疼,偏偏不能舉手揉一揉。
就,特委屈。
孫覓秀卻被趙守時的糗樣給逗得嬌笑不已,一顫一顫的它倆就特別的活潑。
趙守時的眼睛都直了,悲傷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從嘴角流出。
沒有注意這一點的孫覓秀想起心中的疑惑,試探的問道:“說起耿浩,那天晚上他跟白婕出去後發生了什麼事?”
孫覓秀假裝不在意,但心裡是非常的好奇。
那天晚上耿浩一夜未歸,歸來後神采飛揚遮擋不住的笑意,肯定是佔了天大的便宜。孫覓秀再好奇也問不出口。
畢竟,那天的當事人之一是她的小姑子,而她身爲女性,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
問一問趙守時也好,說不定他就知道呢。
趙守時還真的知道,甚至久久不能忘懷。每每想起這事,他都要控制住自己想要打死耿浩的欲#望。
尼瑪,耿浩真孫子。
“耿浩是個大憨批。”趙守時氣得那是一個咬牙切齒。
耿浩對於那天晚上的事情可是毫無保留的告訴了趙守時。
如原先猜測的那般,白婕確實把耿浩當成一枚棋子來將孫覓秀的軍,以達到讓她知難而退的目的。
她自認自己計劃周密,行事有章法,而耿浩不過是個過路的外來戶,豬油蒙了心也不敢跟她作對。
但她沒料到耿浩那是一個色膽包天,尤其是知道自己被利用之後,本就壓抑的他徹底爆發,乃至無所顧忌的不擇手段。
輕飄飄的曝出了趙守時知名主持人的身份,還說他們就是接到某人的舉報前來調查的。直言今天晚上只要白婕任他爲所欲爲,他就可以高擡貴手。
白婕當然不信。但趙守時畢竟是真的趙守時,耿浩穩得一筆,用手機找出某人的照片,讓白婕對比。
還撂出趙守時的手機號,讓她自己打電話問。白婕畢竟只是個普通女性,靠的就是色厲內荏那一套。
真的遇到了耿浩這種硬茬她也不免抓瞎。原本只要一通電話驗證一下的事情,她終究還是沒敢。
耿浩也知道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套路,巧舌如簧之下,終於被他給得逞。
一夜三次郎。第二天的他腰痠背疼腿抽筋。趁着白婕昏睡不醒,他就拔掉走人。
只在嘴皮上出現過的趙守時卻成了頭號幫兇。
你說趙守時能不氣麼。
孫覓秀把趙守時咬牙切齒的模樣全部收入眼中,直接問道:“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趙守時連連否認,這事真的沒臉說。要不是殺人犯法,耿浩這會都火化了。
趙守時的否認,就像火上澆油,刺啦一聲,讓孫覓秀心中的好奇猛烈燃燒。
一拍桌子,她氣道:“你說不說!”
趙守時語氣堅定:“我要是說,我就是你孫子。”
“你!”
氣得上火的孫覓秀指着趙守時,卻還是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道:“算了,你不說就算了。我基本能猜到肯定是白婕吃了虧。”
“你能跟我說一下你跟白家的恩怨嗎?”趙守時問道。
他從耿浩嘴中聽說過一個版本,耿浩又是聽白婕說的。白婕把孫覓秀描述成了人盡可夫的半掩門。
酒吧的常客都是她的姘頭,才如此捨得花錢。甚至把她哥哥的死也歸咎於孫覓秀的身上,說是她跟姘夫的事情暴露,才導致他哥憤怒駕車外出,導致的車禍。
趙守時與孫覓秀只認識幾天,對她不算太瞭解,但判斷她應該不是白婕嘴裡的那種人。
除非她是天生的陰謀家,心機縝密到滴水不漏或者就是有雙重人格。
“你是不是聽說過什麼?”
孫覓秀臉色一變,聲音不由的尖銳許多。不等趙守時回答,她便像是撒了氣的氣球一般。
情緒沮喪、語氣低沉的呢喃道:“我一直拿她當親妹妹對待,她結婚陪嫁的車是我送的,買房子缺錢我二話不說給了她十萬,從來沒跟她要過。
我自認這個嫂子當得還算合格,可她的回報卻是編些風流韻事按在我的頭上,把我描繪成水性楊花的女人。
說我結婚五年不能給白家生個一兒半女是因爲婚前不檢點,導致的不孕不育。可我根本沒有啊,就算我真的不能生育,那是天生的,也不是我的過錯啊。
她還把他哥哥的死按在我的頭上。
可她不知道,她也永遠不會知道,她最親近的哥哥,我曾經認定要相伴一生的丈夫那天晚上跟我提出離婚的要求。
原因就是我不能給他們白家續香火。而他養在外面的小三卻可以。
曾經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卻被‘香火’二字擊潰。
得知產檢結果是個男孩的他爲了讓他的兒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姓白,迫不及待的提出離婚的要求,迫不及待的離開。
他的死是車禍,是意外。跟我沒有關係。”
孫覓秀擡起頭來,淚水橫流的她緊咬嘴脣,哽咽道:“我不是那種女人。趙守時,你信我嗎!”
“我信。”趙守時語氣非常堅定。轉瞬他有一種恨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感嘆:“既然如此,你爲何還要跟白家糾纏。把酒吧賣了離開不好嗎?”
“我不能承認自己婚姻失敗。當年我爸看不上他,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我跟我爸賭氣,我整整八年沒有回家。
爲了證明我過得很幸福,通過電話,我向我媽、我妹妹編織了一個個幸福美滿的婚後故事。他在我家人的印象裡一直是個好丈夫、好女婿、好姐夫。他的一家人也是通情達理的善良人家。
可事實擺在眼前,我爸纔是正確的。我其實知道他在外面養小三的事情,還知道這是我的婆婆慫恿的。但我覺得虧欠他們白家的,是以一直裝作不知道。
甚至曾經想過,不管他是以領養的方式讓那個男孩回家,還是直接坦承這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我都可以把孩子視爲己出。
我很難過,但真的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
說句誅心的話,他的去世讓我深感愧疚,但心底竟然有一絲暗喜,因爲成爲孀婦的我擺脫了婚姻破滅與不能生育的困局。我加倍的對他的家人好,只爲證明我是個合格的兒媳婦、稱職的嫂子。
在之前劍拔弩張的婆媳關係,卻在我丈夫去世後,和諧親密了許多。我要繼續營造我的幸福生活。他們貪圖酒吧的收入,這是他們白家唯一的收入來源。我們相處的很愉快。”
趙守時站起身來,艱難的用雙手按着她的肩膀,“孫覓秀,你醒醒吧。那不是真正的你。”
平生最大的力氣,平生最大的嗓音,只爲喊醒沉浸與自己編織的人設裡的孫覓秀。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想走出來,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趙守時,教教我。”
“你之前的行爲就是‘慫’。因爲你不敢面對你的失敗。【慫】字分開就是【從心】。”
趙守時指着孫覓秀的額頭,一字一頓的說道:“去完成此刻你心中最強烈的那個想法。不要管對錯,不要有顧忌,不要考慮後果。”
孫覓秀蹭的站起來,直視着趙守時的眼睛,沉聲道:“我要報復。”
一愣的趙守時還沒來得及追問,就覺得肩頭胸口涌來一股大力,直接仰倒在牀上。
被頭頂耀眼的燈光一照,忍不住的閉上眼睛,再睜眼時,整個房間內已經是黑暗一片。
身上一沉,好似有什麼東西壓了上來一般。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一件件衣服仍在地上,發生輕微的聲響。
趙守時翻身,俯下身來,輕聲道:“不要搶男人的事情,好嗎?”
“你如果不想胳膊報廢,今天晚上還是老實躺着吧。”
一聲意味深長的呃與啊,道盡人生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