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葉詩茹倒地昏死,夜空下的紅色大蟒哇地大叫一聲,身形轟然潰散。
薛文海睜開雙眼,腰都沒挺直就翻身爬到葉詩茹身邊,抱起她的上半身,用大拇指掐住葉詩茹的人中,臉色變幻,陰晴不定。
他擡頭不可思議地盯着李閻:“難道白龍王算錯了,還是世上居然有兩個三奇貴人?沒道理。”
李閻卻連一句話也欠奉,腰一低讓過背後血色紙影的偷襲,翻身攥住這隻冥扎的脖子,海量的龍吐霧從他掌心狂涌而出!那紅色冥扎撲騰了三兩下就徹底失去抵抗力,化爲一隻平平無奇的紙臉,被李閻攥成一團。
“禮下庶?”李閻把冥扎塞進口袋:“金門的八隻冥扎你一共搶了三隻,還有一隻。不妨一併拿出來,我替你交還給金家。”
“三奇貴人……三奇貴人……”
薛文海似乎受到過重的心理打擊,魔怔了似的唸唸有詞,對李閻置之不理。
李閻擡手,指甲蓋大小的一團禍水在空中扭動着,八爪魚一樣張牙舞爪地飛向薛文海的臉,不料還沒沾到薛文海,就赫然爆炸,伴隨着腐蝕的噗嗤聲,以及大量的白色煙霧。
“三奇是天乙的剋星,卻不是我的剋星!”
薛文海歇斯底里的怒吼從煙霧當中傳了出來:“你以爲三奇就吃定我了麼?”
水霧散盡,一團血色人形站在李閻面前,綠面長髯,又是一隻冥扎臉譜。它周身全是粘稠的血漿,聚攏成皁袍、雲肩、旗靠的形狀,手持兩杆紅色花槍,宛如下了酬神戲臺的紅色神祇。論賣相,與其他冥扎有云泥之別,即便是金伯清畫過眼的三張,都無法與其媲美。
【孝無後】
類別:陰物
備註:本是金門八道傳世冥扎之一,金伯清經薛文海灌以上千道凶煞命格祭煉,已是曠世的厲鬼。
“呔!”
孝無後大喝一聲,形如鬼魅般躥到李閻面前,兩杆花槍交叉扎向李閻的胸口。
李閻恍若未覺,眼看血色槍鋒扎到,手中一團白金物事兒迎風便漲,虎頭大槍宛如擎天玉柱,只輕輕一晃就盪開兩隻牙籤似的花槍,碩大槍頭挾裹着白茫茫的龍吐霧長驅直入,把孝無後的胸口扎出一顆人頭大小的窟窿,直至貫穿。
孝無後頓時僵住,動彈不得。
眼見所謂的曠世厲鬼如此不堪一擊,李閻卻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兒。耳邊更是傳來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音。
錢五散了靈龜化形,堪堪趕到走廊,正巧看到這一幕,下意識高呼:“不要!”
李閻一甩槍身抽身而退。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幾道煞氣從孝無後的傷口裡噴涌而出,如同動脈中奔騰的鮮血,沾在虎頭大槍乃至李閻的手背上。
“受到凶煞潰散的劇烈污染,您的無支祁之相損失了5%的覺醒度。”
李閻面沉似水,抽身飛退,可孝無後卻得理不饒人,不顧一切地衝向李閻,李閻正盤算放出拉萊耶水虎來應付,錢五卻迎了上去。
只見錢五腳下的金色羅盤宛如一道瀚海旋渦,把黑色煞氣納入羅盤當中,一如當初在蒲港道冷櫃,他把足足幾百道冰屍的命煞收入自己的命格。
李閻睜大了雙眼,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替天改命”,更叫他震驚地,卻是驚鴻一瞥給出的說明。
【《天髓續命錄》第十一卷:替天改命】
類別:法典
品質:特殊
可以抽離四柱神煞,魂魄,血契靈體,閻浮傳承。並將其化爲己用。
錢五沒有察覺出李閻情緒的變化,自顧自地對他說:“人的屍體腐爛時,身上的凶煞命格會慢慢潰散,尋常幾道並不礙事,可一旦積鬱成疾,幾十道凶煞一起潰散,就有可能變成瘟疫,這隻厲鬼身上至少有上千道凶煞積鬱,如果你動手殺了它,爆發的煞氣會釀成烈性的傳染病。足夠生靈塗炭。我有替天改命傍身,讓我來。”
說罷,他又轉過頭,揶揄了薛文海兩句:“想想也是,金門冥扎受百年香火供奉,比起尋常的金石草木,能承受更多四柱神煞的煉製,喪心病狂如你蔣四海,怎麼會放過呢?”
薛文海的兩腮明顯凹陷下去,嘴脣也乾裂發白,顯然駕馭以血肉爲食的“孝無後”並不輕鬆,可他依舊冷笑:“說這麼多,還不是被替天改命剋制,我收集再多的凶煞,你也能統統化爲己用,不過這次,替天改命恐怕要吃癟了。”
他話音剛落,錢五臉上突然蒙上一層青黑色,他腳下的太極貴人的羅盤迸裂出幾道裂紋,然後轟然消散!
海量的煞氣從破碎的金色羅盤中狂涌而出!
它們各自聚攏,居然形成一道又一道人形輪廓,腳下有黑色羅盤,兀自流轉。更詭異地是,這些人形只有輪廓,可都擁有一雙栩栩如生的眼睛。
“畫眼秘術?”
李閻望向角落,面色蒼白僵硬的金伯清。
“師弟,替天改命固然了不起,可說到底,是用你那把老骨頭做容器,來收容掠奪來的命格。可畫眼的奧秘,是可以賦予萬物自我意識,放大其本性和威力,使善者愈善,惡者愈惡。乃至不受原主人的控制。金伯清不僅能爲冥扎畫眼,更能爲吉神凶煞畫眼添眉,我日夜不停,我圖謀的不只是幾道冥扎,是金伯清手裡的畫眼秘術,只要他爲我庫藏的屍體畫眼,屍體身上的四柱神煞就能平添幾倍的兇性!”
“可憐金伯清的才華冠絕金門列祖列宗,才能從冥扎小道當中悟出這等超凡脫俗的技藝。他卻因爲幾張冥扎的反噬,把這等神技當做禍及子孫的奇淫巧技,簡直是端着金碗要飯。落在我手裡,纔算發揚光大。”
李閻剛要動作,錢五一把攔住了他,他面無表情地反問:“凶煞煞氣積鬱成災,在場的人誰都無法倖免,如果這些命煞兇劣難馴,無法收容,連你也難逃一死。難道你下定決心和我們同歸於盡?”
薛文海似乎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他捂額笑了半天才收斂:
“師弟!你老糊塗了吧!替天改命用肉體凡胎收納畫眼命煞,當然承受不住。可萬會人元是用金石草木收容命煞,我有萬會人元傍身,等結果了你們,我隨時可以把逸散的煞氣重新轉嫁回冥扎的身上。到時候不就行了?”
“原來如此。”
錢五擦了擦嘴角的血,拿胳膊肘杵了杵李閻。
“把剛纔的冥扎給我。”
李閻依言掏出“廉鬥名”,遞給了錢五。
薛文海笑容逐漸消失,心裡忽然蒙起一絲陰影。
“師兄,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會替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