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蓮禪寺右靠蓮花山,右依天台大佛,是香港最負盛名的寺廟之一,風景秀美,佛事莊嚴,尤其是去年才完成圓頂儀式的天壇大佛,號稱是世界最高的露天釋迦牟尼青銅像,因爲還沒有開光,寺裡一般不歡迎遊客現在來燒香。
“我聽人家說,這裡是香港風水最好的地方。不知道真的假的。”
色空憑欄遠望滿山翠色,右手指着禪寺牌坊,扭着臉對旁邊問:“你就是趙建忠啊?”
牟尼和雨師妾都站在兩百六十八級石階下仰望欄杆,冷風瑟瑟,解開釦子的女士西裝領口和污黃的雨衣下襬交相擺動。
“我很喜歡你的味道。如果待會兒談判破裂,我就吃了你。”
牟尼撇着雨師妾,鮮紅的舌頭舔過嘴脣。
雨師妾一挽頭髮,衝牟尼笑了笑:“有機會的。”
……
趙劍中打量着眼前這個不足自己腰高的光頭小姑娘,良久才點了點頭,
“我叫色空,是思凡現在的領袖,我們以後會常打交道的。”
頓了頓,色空又說:“我是來講和的,上次愛別離死在你們手裡,我們當中不少人和他感情很深,畢竟愛別離領導八苦幾十年。苦器我們不要了,只要你把屍首給我們。我可以交出關鍵的命煞,讓你安心打開果核。”
色空說完,狡黠地笑,她只說讓閻昭會安心打開果核,卻沒做打開果核之後的承諾,她心裡早就打撕破臉皮的主意。
“誰的屍首?”
趙劍中問。
“你跟我裝糊塗啊?愛別離。”色空增大音量:“愛別離載灃的屍首。”
“我聽得到。”
趙劍中掏了掏耳朵:“不過我不能答應你。”
“唔,條件可以再商量。”
色空乾巴巴地說。
“我拿不出載灃的屍首。”趙劍中道:“載灃是蘇靈殺的。打理了小安的後事以後,我把載灃僅剩的首級從他手裡拿了回來,安葬在首都郊外的公墓了。也算落葉歸根。”
“哈~”
色空撓了撓頭,她思來想去,趙劍中的話沒有什麼破綻。
她聳了聳肩膀:“那沒什麼好說的,開打。除了你閻昭會來的人誰也活不了!走啦,牟尼、”
她往下面喊。
“我倒有個主意。”
趙劍中慢條斯理地說。
“說說看。”
“如果你能殺了我,八苦當中不會再有人不服你。”
色空眼神動了動,露出沉思的表情,好一會兒才說:“怎麼,你要站着讓我殺麼?思凡之力的種子我手裡還是有幾顆的?”
“當然不是。”
趙劍中伸出手,手心是一顆麻將牌:紅中。
色空雖然和趙劍中從未謀面,但是從老病嘴裡知道不少關於趙劍中的事,趙劍中原名趙建忠,四川人,他是何年生人,在閻昭會中已經不可考,甚至連他進入閻浮之前的經歷,當今的閻昭會裡也沒什麼人知道。
可老病二苦卻是和趙劍中死磕了一輩子的死敵,對趙劍中的瞭解甚至超過了閻昭會現在其他的十主。
按照二苦的說法,趙老頭名節字建忠,有清廷功名,也打過北伐。當初他剿滅思凡,到底拿到了多少好處不足爲外人道,但據說閻浮給了他一次完全自定義唯一性道具的機會,可趙劍中居然要了一副麻將牌,其名“贏天壽”。在“贏天壽”的賭桌上,這世上的一切都能拿來當賭注,贏家也一定能拿走他贏來的東西。傳承,壽命,魂魄,什麼都可以。可在贏天壽的賭局上,絕對不可能作弊,無論誰輸,賭注都必須兌現。哪怕趙劍中本人也一樣。
可趙劍中當時已經是當之無愧的閻昭會領袖,十主之首。贏天壽對他來說完全是雞肋,甚至雞肋都不如,白白會惹來其他人的猜忌,許多人都說,贏天壽是趙劍中設計專門用來對付曹援朝的,他想贏的賭注,就是曹援朝閻昭會唯一四御的武力……
“今晚的拍賣會,我們來打牌,只打三圈,三圈打完輸一塊也算輸。我輸了,就把命給你,你輸了很便宜,我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老實回答就能償命。怎麼樣?”
色空的眼珠滴溜溜亂轉,趙劍中等了她半分鐘,看她還在猶豫,失望地搖頭:“那就算了。”
“什麼算了,憑什麼算了,就這麼定了!”
色空生怕趙劍中反悔:“晚上見,牟尼!走了!”
色空蹦蹦跳跳地走出幾步,突然回過頭:“對了,既然只是賭命,那果實秘藏,我可不會讓啊。”
趙劍中含笑頷首。
“死老頭,等死吧你。”
色空朝趙劍中做了個鬼臉,幾跳就下了臺階,拉着牟尼走開了。
雨師妾神色有些躊躇,趙劍中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走了下來。
“趙先生,您。”
雨師妾的話沒說完就被趙劍中打斷:“今晚的牌局,你得作陪。”
“……知道了。”
雨師妾只好如此回答。
……
“你心情很好啊。”
半山腰上,牟尼問色空。
“當然,這次我宰了趙老頭,以後都不用愁啦。”
牟尼顯然沒那麼樂觀:“可趙劍中怎麼會給自己提出這種苛刻的規矩的呢”
“他們那些活得太久的老傢伙,人都魔怔了,要麼死要命不要臉,像那兩個老傢伙咯,要麼就死要臉不要名,就是這個趙劍中咯,有什麼難懂的?”
“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你才進閻浮幾年,好好跟我學着點。”
那和尚先是一愣,可很快就鎮靜下來,寶蓮禪寺在港土名噪一時,接待過許多本港的名流紳士,其中不乏熱衷和人打機鋒的先鋒文人,長此以往,寶蓮禪寺就算是個掃山路的沙彌,也有一顆七竅玲瓏的心,雖然色空外表只是個小姑娘,和尚卻一點不敢輕慢:“大佛像有上百噸重,幾棟樓高,單是建築材料就要拉幾百車,可姑娘你看,如此龐大的佛像,姑娘現在擡起頭,一眼也就看盡了,看全了。這麼大的佛像也不過裝在姑娘一雙眼裡,當然是姑娘你大了。”
色空滿意地點點頭:“算你會說話。”
說罷,她哼着小歌走遠了,空氣中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容。
小和尚也沒在意,低下頭便繼續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