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過去,夏天的到來讓空氣都帶上了一些熱度。陽光變得耀眼,將世上的一切都照得更加鮮明,明亮的更加明亮,而陰暗的也更加陰暗。
寄居在寺廟的燕子一家在六月份末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它們離開的時候,初站在房前,目送着它們飛向了很遠的地方,消失在屋瓦和雲層之間。
至於燕子送給初的那根樹枝,初一直認真的保管着。
寺廟外面,村子裡種着許多樹,從遠處看鬱鬱蔥蔥。每到夏季,這些樹的樹蔭都會是最好的避暑之地。
樹下吱吱的蟬鳴聲不斷,再過分明媚的陽光下,這個聲音會是一直持續一整個夏天。
佛堂邊,菜圃裡種着的蔬菜青綠,葉片上帶着水滴,看起來是剛澆過水的。一陣微風吹過,葉瓣輕輕的抖動着,水滴也顫起波紋。
佛堂上傳來了熟悉的講述聲,幾個月來,櫻子認得的字已經很多了,慢慢地老和尚開始教她一些短句子,讓她理解其中的意思。
“那麼,櫻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老和尚拿着一本書,遞到了櫻子的面前,其中的一句話被劃了出來。
夏蟬不知冬寒,冬梅不知夏暖。
櫻子接過書,看着上面的句子想了想,理所當然地答道:“夏天的蟬不知道冬天冷,冬天的梅花不知道夏天熱。”
“嗯。”老和尚擡了一下眉頭,字面意思是沒有錯了,但他想讓櫻子明白的不只是這些:“還有呢?”
櫻子抓了抓自己的頭,她不明白還有什麼。
老和尚沒有爲難她,看向做了坐在角落裡的初,說道。
“那初姑娘,你來說說看吧。”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初沒有迴應他,而是繼續坐在角落裡,低着頭。
“初姑娘?”老和尚疑惑地又出聲喚道。
可初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櫻子站起身來,慢步走到了初的身邊,把自己的臉頰湊到了初的面前。
她這才發現初正閉着眼睛,呼吸均勻,腦袋側在一邊,胸口輕輕地起伏着。
“住持。”櫻子回過頭來,小聲地說道。
“初睡着了。”
老和尚的神色一僵,半響,笑嘆了口氣:“我讓她旁聽可不是讓她睡覺的,老和尚我講的東西就這麼無趣嗎?”
櫻子沒有說話,對於老和尚講的東西是否有趣,她不準備發表意見。
不過老和尚可不準備這麼放過初,上課睡覺,這可是要罰的。至於罰什麼,他看到了桌上的筆,似乎有了什麼想法。
只見他將筆拿了起來,對着櫻子神秘地笑了笑,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邊,做出了一個靜聲的動作。
櫻子愣了一下,不知道老和尚要做什麼。
然後,她就看着老和尚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初的旁邊,用筆在初的臉上慢慢地畫了一隻烏龜。
“噗呲。”櫻子捂着自己嘴巴笑了出來,生怕笑得太大聲吵醒了初。
她最近漸漸變得活潑不少,有時候也會笑了,開始有了一個孩子的樣子。
“噓。”
老和尚連忙讓櫻子安靜一些,走回了自己的位子邊坐了下來,收起筆。
“咳”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襬,他看着櫻子說道。
“那我們繼續上課。”
初一般是不會睡着的,因爲她通常會睡得很沉,除非是她能確定周圍沒有危險的情況下才會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就像今天,也是一日既往的平靜祥和。
······
第二天早晨挑水的時候,初纔在水缸的倒影裡發現了自己的臉上被畫了一整隻烏龜。
在老和尚和櫻子想笑又不能笑的目光中,她如臨大敵地巡視了寺廟半天。
她還以爲是有什麼強敵,才能夠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在她的臉上留下標記。
······
每年夏季到來,作爲村裡唯一的寺廟,清心寺都會準備好吉雨袋送給每家每戶。
吉雨袋就是用來祈福的袋子,用意是保佑夏季風調雨順。做起來也不難,就是一個簡單的小布袋,裡面裝上一些香草和乾花紮在一起。有着清淡的特殊的香味,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香囊。
從前的時候,這些都是老和尚一個人做的,但是今年倒是多了兩個幫手。
一大早,他就將這早就準備好的香草乾花和布袋拿了出來,雖然製作簡單,但是要做一整個村子的份,也算是一個很大的工程了。
蟬鳴陣陣,三個人坐在房檐下坐着扎着布袋,因爲香草的關係,整個小院裡都帶着淡淡的清香。
“記住做的時候要用心去做,這樣吉雨袋纔會有用。”老和尚低着頭扎着布袋,一邊輕笑着說道。
“嗯,我知道了。”櫻子應了一聲,手上的動作也小心了一些。
而另一邊的初也是神情認真,但是,嗯,怎麼說呢,她的身上算是惡意涌動吧······
沒辦法,誰讓她用心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呢,也不知道她做出來的吉雨袋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等到三人做完所有的吉雨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老和尚帶着初和櫻子去村子裡,將這些袋子送給了每戶人家。
人們笑着感謝她們,有些人還會送一些回禮。
就比如說有一戶人家送了一個西瓜,但說實話,有些拿不下。
送完所有的吉雨袋,也就代表着今年的夏天也會是風調雨順的一季,三人一起走回寺廟。
半路的時候,櫻子有些累了,初背起櫻子繼續往回走。
夏日微熱的陽光落在街上,落在三人的身上,帶着淡淡的餘輝。
櫻子趴在初的背上,她看了看初,又看了看老和尚,輕輕地笑了一下。她將自己的臉埋在了初的肩膀裡,鼻尖聞着那初身上特有的味道,那種像是被陽光曬過的被子的味道,她的手摟得更緊了一些。
知道嗎,這個時候櫻子,感覺自己像是又抓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