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風雨來
“殿下,這些原料都對吧?”
兵仗司。
王崇捧着白色的砂子,對趙煦說道。
自燕王交代原料的事後,他親自和燕郡商行的商賈接洽,讓他們前往代郡販賣白色砂子。
至於大量的純鹼則要去豫州,路途有些遠,過幾日才能回來。
所以他直接從本地的鹼商手中買了一些鹼,想要先把玻璃給研造出來。
“原料都對,蓄熱室建好了嗎?“趙煦問道。
王崇手上的砂子乳白色,半透明,的確是石英砂。
只有這種砂子能燒製出透明的玻璃。
至於純鹼則是爲了降低熔點,而石灰石在高溫中會生出氧化鈣,也就是生石灰。
生石灰能夠提升玻璃的純淨度以及穩定性。
“按照殿下教的,建好了。”王崇將趙煦引到一個院子裡。
他看見院子裡有類似於高爐和風熱爐的建築。
不過這建築不高,而是矮平。
其實蓄熱室和風熱爐的作用類似,都是輔助旁邊的熔爐升溫。
原理也類似,都是先在裡面燒炭,再把熱風吹出。
而且巧合的是,玻璃的熔點和鍊鐵的熔點差不多。
可以說,高爐便可用來熔鍊玻璃。
只是,玻璃不像鐵水,流下來凝固就行了。
而是要持續加熱,保持一直融化的狀態,這樣才能不斷吹制。
“既然如此,今日就試試。”趙煦精神上來了,他對玻璃可也是充滿期待。
得了趙煦的命令,王崇立刻興奮起來。
指揮匠人按照燕王給的比例將原料依次放入,隨後燒火。
和鍊鐵一樣,王崇用的也是焦炭。
所以玻璃熔爐的溫度很快就升了上來。
三米之內,熱浪就往人的臉上撲。
靜靜等待了一個多時辰,熔爐的溫度達到頂點。
這時攪拌原料的匠人叫道,“砂子融化了。”
王崇大喜,不顧炙熱,衝了過去,果然看見最低面有紅色粘液一樣的粘稠液體流動。
見到這個,王崇就不走了,一直待在熔爐邊,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汗水浸透。
趙煦坐在椅子上嘴角帶着笑意。
又等了一會兒,待熔爐中的原料全部變成了紅色的半透明粘液,他站了起來。
“把空心的陶管拿來。”趙煦對王崇說道。
這也是他讓王崇準備的東西之一。
作用自然是用來吹制玻璃。
王崇一路小跑,拿來一根一米多長的管子。
現在玻璃燒融了,但王崇和匠人們俱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幹什麼。
於是一個個的盯着燕王,看他拿這根管子幹什麼。
搓了搓手,趙煦興致盎然,畢竟古代嚴重缺乏娛樂,也不能總是造孩子。
拿着陶管子,他來到熔爐前,用罐子一頭從裡面挑出來一團紅色的玻璃液。
玻璃液是十分粘稠的,自然地掛在罐子的一端。
這時候,他鼓起腮幫,像吹氣球一樣吹起來。
氣體進入玻璃液內部,裡面頓時空鼓起來,玻璃液也變了形。
因爲厚度不均勻,望一邊鼓脹起來。
趙煦見狀,將玻璃液鼓脹的一面在王崇準備好的一面鋼板上滾了一下,那面立刻癟了下去。
接着他一面吹一面滾,不多時一個圓鼓鼓的形狀出來了。
不過他也是第一次做,瓶子並不是很標準。
這時,他不禁感慨,懂得理論和實踐之間還隔着一片海洋。
他全程可是暗中腦中的流程吹的,當還是這個樣子。
他感慨的時候,餘光掃過王崇和匠人們。
只見他們不但一點鄙夷之色沒有,反而一臉的崇拜。
待玻璃逐漸冷卻變成澄清的透明色,他們更是嘴巴長得大大的,完全陷入呆滯。
“天啊,這就是玻璃嗎?太美了。”一個匠人伸出手,虛空中似要把玻璃瓶抱在手裡。
“從生下來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東西,即便是玉佩,黃金都不如啊。”又一個匠人說道。
“這樣美的東西竟然是砂子燒出來的,簡直不可思議,燕王殿下真厲害啊。”一個匠人幾乎要哭出來。
“……”
耳邊響起匠人們的驚歎聲,王崇才從呆滯中回過神來。
此時,他看向燕王的眼神不同了。
對他來說,這個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燕王一人,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殿下,下官對您的敬仰真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王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殿下,雖然下官這個請求是奢望,但請殿下能將所學教授給下官,爲此,下官任何代價都願意付出。”
激動之下,王崇忽略了生死。
即便燕王生氣,他也要說出來。
見了玻璃,他頓時覺得一生無所求,只想跟着燕王學習這些高超的工藝,即便不娶妻,像個和尚一樣孤獨終老,他都願意。
“起來。”趙煦把王崇扶起來。
其實不能怪王崇。
鍊鐵,造火藥,造炮在大頌都有雛形。
他的法子不過提升了質量而已。
而透明的玻璃在王崇眼中便真如點石成金的仙法一樣震撼了。
所以王崇纔會如此失態。
“過段時間,本王會建立官學,到時候本王你會有機會學的,不過教你東西之後,你就要失去一樣東西。”趙煦說道。
“殿下請講,下官什麼都不怕。”王崇說道。
“凡是向本王學習技藝者,沒有本王命令,不得離開燕城,還有受到監察,你願意嗎?趙煦道。
“我願意。”王崇幾乎沒有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
“好。”趙煦十分滿意。
他可不想自己教的東西傳到勢族手中。
否則自己的優勢可就沒了。
“就這麼定了,現在,還是先把這一池子的玻璃液吹出來了吧。”趙煦笑道。
說罷,他同匠人們講解起了吹制的技巧。
今後這些匠人就負責玻璃器具的生產了。
半日的時間,玻璃液在試手中消耗的一乾二淨。
院子裡也多了許多歪七扭八的玻璃容器。
也有幾個匠人比較心靈手巧,吹出了幾個不錯的漂亮玻璃瓶。
帶着其中三個漂亮的玻璃瓶,趙煦回了王府。
頓時在王府引起軒然大波。
“殿下,這是什麼?真漂亮。”
王府的家丁和婢女一窩蜂都湊了過來觀看。
鳳兒和鸞兒眼睛也都閃爍着小星星。
人類喜歡亮晶晶的漂亮事務,這是生物的本能。
正因此,黃金,寶石,珍珠成了名名貴的奢侈品。
而玻璃這種東西的美麗與這些東西不相上下。
在當代之所以廉價,就是因爲其可以工業化生產。
但是在大頌不一樣。
除了他和自己人,沒人知道玻璃的原料很廉價。
利用這種信息差,他便可以讓玻璃爲王府謀取鉅額的利潤。
“應該是一種寶石吧,不過怎麼長成這個樣子?”有家丁奇怪道。
“一定是寶石,不過這種寶石怎麼比冰還透明。”一個婢女捂着胸口,一臉的迷戀。
“所以一定是寶石裡最珍貴的。”
“……”
衆人七嘴八舌說着。
“殿下,這到底是什麼嘛?”鳳兒撒起了嬌。
她在宮中待過,不像家丁和婢女那樣沒見過珠寶。
在她看了,這東西絕對不是珠寶。
鸞兒歪着頭,想了想她道:“這定然又是殿下研造出來的東西。”
趙煦捏了把鸞兒的腰肢,“還是鸞兒聰明。”
“奴婢也猜是這樣。”鳳兒緊接着說。
燕王殿下總說她胸大無腦,前面她承認,後面她可不認。
趙煦嘿嘿笑了兩聲,“不逗你們了,這東西叫玻璃,這個瓶子形狀是吹出來的,的確是剛剛研造出來。”
衆人聞言,比知道前還驚訝,俱都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漂亮的東西竟然是燕王殿下研造出來的,簡直不可思議。
“殿下的意思是,這個東西可以隨便就造出來,和香水一樣?”鳳兒捂着嘴說道。
鸞兒一對美目也是撲閃,撲閃的。
趙煦點點頭,算是承認的。
鳳兒怔了半晌,忽然一陣歡天喜地的。
“殿下,這個瓶子給奴婢好嗎?”
鸞兒沒說,但是眼中的渴望說明了一切。
“拿去吧,拿去吧。”趙煦對兩人說道。
他可經不住鳳兒的胡攪蠻纏。
鳳兒聞言,搶過一個巴掌大的玻璃瓶在手裡就不撒手。
趙煦又拿起一個塞到鸞兒手中。
剩下的一個……他望向一臉羨慕的家丁和婢女們,“給你們了,先過過眼癮,過段時間送你們一人一個。”
“謝殿下。”家丁和婢女們聞言,一陣感動。
他們同鳳兒鸞兒不一樣,都是粗使的下人。
這麼珍貴的東西,燕王都能想到他們,他們爲燕王死也願意了。
鬧了一陣,趙煦去了書房。
玻璃雖新奇,現在也沒必要遮遮掩掩了。
畢竟馬上就要面世了。
而且價格上也不宜太離譜,否則容易有價無市。
當然,搞一些玻璃藝術品當珠寶賣除外。
他正琢磨着,忽然有人來報劉福回來了。
“殿下。”劉福得臉上有一絲疲憊,也有一絲興奮,進了書房向他行了一禮。
“上谷郡現在如何了?”趙煦問道。
“回殿下,上谷豪族被連根拔起後,上谷郡如同新生,百姓對殿下那是歌功頌德,對府衙的政令也是積極響應。”
“因爲府衙缺乏官員,不少百姓主動幫府衙丈量田畝,田產分的也是行雲流水般,不出這個月差不多就能分完了。”
“還有燕郡的里長,保長制度,各縣百姓也都自己推選了出來,本官交代了他們如何在鄉間督促協調生產,以及組建鄉兵的事。”
“末將軍招募士兵也很順利,不僅上谷的青壯打破頭要進王府親兵,落難到上谷郡的晉州百姓也聞訊而來,現在據說就要滿員了,墨將軍高興壞了。”
站在趙煦面前,劉福連珠炮似地不斷說起,像是說不完一樣。
趙煦望着劉福,靜靜聽着。
這小子雖然是馬屁精,但他知道劉福心裡是有大志向的。
正是這個志向讓他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爲此付出多少都心甘情願。
一連說了一刻鐘的時間,劉福似乎累了,笑道:“殿下,這次下官回來,是把從豪族家中搜集的財富送到府庫的,裡面現銀有二百二十萬兩,其餘便是珠寶,瓷器字畫等物,還有豪族們在各縣城的店鋪之類,估算起開,也是不小的數目,至於糧草就留在上谷郡賑濟百姓了。”
趙煦聞言,一陣咋舌。
幹掉這些上谷豪族,真是肥了王府府庫。
這些東西足夠上谷郡自給了。
而通過這點,他也理解了爲什麼北狄人和袁家都把他當做肥羊了。
他拿下一個上谷郡尚且如此。
若是他們侵佔了自己的一切,他們還不直接撐死。
“嗯,不錯,只是辛苦你了。”趙煦道。
下屬給自己幹活,賞賜不提,暖心窩的話還是要說的。
不能讓人家流汗還要心受委屈。
劉福露出笑容,“爲殿下效力,下官一點都不辛苦,不過上次殿下說考試的事……”
趙煦無奈一笑,他就知道劉福會提這事。
畢竟這是想他這樣的寒門讀書人的夢想。
“這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本王不會騙你的。”趙煦說道,接着,他又把糜家的事和劉福說了。
“糜老,不,糜國丈?”劉福眼睛頓時分外有神,“這太好了,下官雖遠在燕州,但也從朋友處聽過糜國丈的名聲,如果糜國丈能振臂一呼,定然能給殿下送來讀書人。”
趙煦莞爾,他倒是沒想到劉福也知道糜莊。
兩人正聊着,忽然有人報常威過來了。
趙煦以爲是學堂的事便令他進來
“殿下,北狄人最近小動作不斷。”常威一進書房,面容凝重。
“怎麼了?”趙煦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北狄斥候襲擊了棱堡營地,而且出現的斥候越來越多,末將擔心……”常威有些猶豫。
趙煦皺了皺眉頭,他猜到北狄人會發現正在營造的棱堡。
只是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進行騷擾和破壞。
常威擔心的怕是北狄人大舉出兵破壞。
若如此,那可就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