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首席·吳健海
卡拉揚,指揮皇帝,交響樂之中永遠沒有辦法避開的一個人物。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指揮皇帝的話,那麼這個詞必然是指向他,而並非是其他人。
卡拉揚指揮的特點便是鉅細無遺,且充斥着他自己的感覺。
而陳秋他個人的特色也是同樣。
陳秋非常注重細節的處理。
正所謂細節決定成敗,他對於樂團的細節處理要求非常嚴格。
首席坐在自己的屋子裡,翻閱着自己之前分析卡拉揚演奏的筆記本,思考着之前和他合作的陳秋,視線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這兩人,真的很像。
除開陳秋帶着樂團的手法中有很濃郁的歐洲感覺,特別是德意志的那種精細感。
只是討論兩人之間的演奏風格。
兩人之間特別是在樂團裡的那種氣勢,幾乎一模一樣!
就是那種【整個樂團必須聽我的!】的感覺。
也就是因爲現在的陳秋可能有點太過於年輕了,不太好直接和他,還有樂團裡的其他人直接對抗。
否則,這位首席相信。
陳秋絕對會以一個格外霸道的姿態出現在樂團之前。
所有的一切必須要按照他的要求去演奏。
在座的所有人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但是每個人的思想卻必須儘可能地向着陳秋的思想靠攏。
不……
不僅僅只是那種陳秋能夠對抗的樂團,其實之前就已經顯現出來了!
在之前陳秋帶着他們樂團排練的過程中,其實就已經有了很濃郁的那種感覺。
雖然陳秋會盡可能讓所有人都演奏自己的內容,似乎是將音樂的權利給下放了。
但是實際上,在首席賽後覆盤的時候……
他們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中被陳秋影響了。
他們雖然感覺自己是在演奏自己的音樂,但是實際上,他們全部都是在跟着陳秋的步伐去演奏,去詮釋。
“這個指揮,有點東西……”
首席將自己的手指立起,慢慢地叩打着桌面,目光有些凝重。
他不知道陳秋的出現是好還是壞。
如果對於一個普通的樂團而言,陳秋現在過來帶着樂團去按照他的想法去演奏,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非常好的事情,畢竟普通的樂團能夠通過陳秋將他們的專業水平向上拔高。
但是對於首席而言,對於一個想要掌控整個樂團的首席而言,就不是一件特別舒服的事情。
不過……
噠!
首席的手指用力地叩響桌面,目光重新變得冷靜。
“不過陳秋只是來一次,他過來幫助樂團拉高整體的詮釋水平,我沒有必要和他作對,他這樣的操作其實還是有利於我的,並且,如果他能達到我的標準,讓他以後做客座指揮,也不是不行……”
“出了什麼事嗎?我看你慌慌張張的?”
老婦走到了屋子門口,略顯好奇地看向首席,不解道,“你們樂團新來的指揮有問題嗎?”
“不,沒有。”
首席重新露出笑容,伸手將手中的所有文件全部都收到了桌子裡,起身笑道。
“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沒事了,我這就去吃飯,等下我來洗碗,你去休息吧。”
“嗯。”
伴隨着老婦回到房間內,首席的臉這纔回歸平靜。
他安安靜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桌子前,將飯菜一點不剩地吃完,然後收攏到一起丟入水池中。
等做完一切,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閉上眼睛。
他要看看,自己今天所感覺的,究竟有沒有問題。
……
……
翌日。
陳秋很早就從牀上爬起,給自己倒了一碗豆漿後,一邊喝着豆漿,一邊揹着自己的書包,起身向着地鐵方向走去。
因爲他起牀起的比較早,因此地鐵裡並沒有多少人,只有一些睡眼惺忪的地鐵工作人員在那邊例行公事化地做着安全檢查。
陳秋安安靜靜地做完檢查,跟着地鐵來到了海城廣播交響樂團的排練地點。
等他到門口的時候,門口看不到任何一人。
因此陳秋便順路走到街角的蛋餅攤,給自己買了一份加了兩個蛋兩個腸的蛋餅,又多加了一份豆漿,坐在排練場地的門口吃了起來。
樂團排練開始的時間是在早上八點整,陳秋提前了整整半個小時到達。
在這半個小時內,並沒有任何一人來到樂團排練的門口。
對此,陳秋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一直等到7點55的時候,纔有一人揹着一個黑色的樂器包,來到了屋子的門口。
陳秋起身與他對視,來的人正是首席。
他就這麼慢悠悠地走到陳秋面前,看着陳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不由得笑了一聲,隨後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鑰匙,將排練場地的大門打開,對着陳秋道。
“伱一直都這麼早嗎?陳秋指揮?”
“嗯,這是我的個人習慣。”
陳秋略微有些驚訝。
他沒有想到這個首席居然會主動對他打招呼,甚至叫他陳秋指揮。
昨天的這個時候,這個指揮還是一臉不服氣,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樣。
結果今天早上一過來,他的臉上居然滿臉和氣?
更讓他意外的是,首席在打開門後居然樂呵呵地笑着道。
“抱歉,昨天因爲對你不太瞭解,再加上我們樂團的一點私事,因此對你並不是特別的友善,真的非常抱歉,如果你不高興的話,你說我幾句也是可以的。”
這算什麼?
低頭認錯嗎?
陳秋略顯疑惑地擺了擺手,接過話茬道。
“不不不,沒什麼,我昨天的態度也不太好……”
“哈哈哈哈,年輕人嘛,態度不好一點很正常,如果年輕人不輕狂一點,怎麼能算的上是年輕人呢?你說是不是?”
“額……對?”
陳秋聽着首席的話,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好,只能撓了撓頭,略顯疑惑地點了點頭。
如果這個首席還是繼續和昨天那樣跟他正面懟的話,有一說一,陳秋還真的不怕他。
不就是互懟嘛,那就比。
比比看誰對於音樂的理解好,誰能更好的詮釋音樂,用音樂說話。
然後自己用稍微貼合首席對於音樂的理解,去改變他的想法,然後讓樂團跟着他的步伐走。
陳秋昨天自己在屋子裡的時候甚至都想好了今天應該分爲幾步走。
但是怎麼都沒有想到……
今天過來,首席第一時間給他認錯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陳秋看着首席直犯嘀咕,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一個什麼樣的態度面對這個首席。
因此他只能順着首席的話問道。
“不過我有點好奇,話說你們排練的時間不是早上八點嗎?”
“嗯,是八點。”
首席帶着陳秋向着舞臺後臺走去,伸手打開了舞臺的燈光後,開始一點一點地搬着椅子。
一邊搬一邊道。
“不過因爲大家都太熟悉了,加上最近樂團裡面動盪,還有之前的指揮對於時間的要求一個比一個寬鬆,因此我們這邊的排練時間也從八點,逐漸推遲到了八點半,就和你們年輕人說的那樣,彈性工作時間嘛!對不對?半個小時之內到的,都不算遲到。”
“啊?嗯,嗯……”
陳秋略微有些嘀咕,但是沒有說什麼,只是跟着首席一起搬着椅子,將所有人的椅子都搬出來後,便開始準備一些放在後臺的樂器。
這是一間很簡單普通的練習室。
沒有任何的觀衆席,只有一個簡單的儲物間。
很多人的東西都是放在那間儲物間裡面,比如說鼓,低音提琴之類不太好搬運的。
對於這些物品的防護,也就是大門口大門上的那個鐵鏈鎖。
首席似乎並不怕這些物品被人偷盜。 陳秋原本還想要問爲什麼,但是隻是稍微一想,他便明白了原因。
這些東西……對於小偷而言,都是廢物。
這些東西你費盡心思偷了,不僅也不怎麼值錢,還不怎麼好出手。
就比如說放在後臺的那些低音提琴,基本上都是幾千塊的琴,隨便用用,用壞了就換的那種。
這種琴重個幾十斤,又大又重,難搬運就不說了,你偷回去怎麼賣?賣二手?
有幾個人會買一個二手的普通低音提琴的?
那些鼓就更不用說了。
小偷不去偷一些值錢的東西,偷鼓做什麼?
陳秋一邊幫着首席將那些鼓還有低音提琴放在固定的位置上,一邊這麼想到。
等他們兩人將所有的準備動作都做完後,時間才二十幾,依舊沒有人來。
陳秋想了想,便直接坐在了指揮台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對着同樣直接坐上凳子的首席問道。
“話說……你們樂團一直都是這樣的情況嗎?你第一個來,然後將這些東西給擺放好?”
“當然不是!”
首席樂呵呵地搖頭,隨後指了指陳秋,又指了指周圍的那些椅子,解釋道。
“我是個老頭啊,我怎麼可能一個人搬動那麼多的椅子,正常而言我搬一點,樂團裡的人就來了。”
“呦!首席,你今天挺早啊!”
話音還沒有落下,一個爽朗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了過來。
一位頭髮同樣有些花白,然後身材已經走樣,挺着一個啤酒肚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
他看着已經擺放好的座椅,還有坐在椅子以及指揮台的首席和陳秋,不由得一愣,伸手指着兩人,不由得眨了眨眼。
“額……你們什麼情況?怎麼你們今天……”
“沒什麼,只是我回去稍微想了想,我覺得陳秋這個小指揮蠻好的,昨天的指揮指揮的不錯,所以我就和他聊聊。”
“啊,這樣啊。”
那人笑了起來,首席也在這個時候給陳秋介紹道。
“諾,陳秋指揮,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們樂團的打擊樂首席,胡山!我們一般喊他老胡,他打一些國風的曲子很厲害的!”
陳秋想了想,感覺自己應該不適合稱呼這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爲老胡,因此略顯恭敬地伸手道:“胡師傅,您好。”
沒想到胡山直接擺手,對着陳秋搖頭道:“嗨,陳指揮,你就乾脆喊我老胡得了,如果你感覺彆扭,那麼直接喊我胡打也行,你這胡師傅叫的,搞得和我學生似的,怪彆扭的。”
“胡打?”陳秋看着胡山,眨了眨眼睛:“您確定?”
“嗯?等等?胡打?瞎打?怎麼感覺像是我罵我學生的話……算了算了,我這個人是不太擅長稱呼的,你看你怎麼稱呼都行,看你方便,陳指揮,我不在意的。”
胡山嘟噥着擺手道。
看着老胡如此爲難的模樣,首席便笑着推了推他的後背,對着陳秋以及胡山道。
“這樣吧,工作的時候稱呼職務,我就叫陳秋指揮爲陳指了,您喊我首席就行。”
“這樣也行,陳指,我先回我的位置上去了,有什麼事您招呼啊!”
說罷,胡山便直接走到了樂團的後面,開始整理起他的樂器了。
而陳秋則是好奇地看向首席,對着他問道。
“話說……我好像一直還沒有問過首席你的名字?”
“我嗎?我叫吳,吳健海,一個在我們那個年代很是常見的名字。”
吳健海首席笑着道。
在他說笑的期間,又是幾位樂團的成員走入排練場所內。
首席便依次對着陳秋介紹起這些人究竟是誰。
而那羣人也和之前的胡山一樣,看着陳秋以及首席,不由得露出驚訝和震撼的神色。
他們感覺自己今天起猛了,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了。
一覺醒來陳秋和首席的關係居然這麼好?
首席還一一爲陳秋介紹他們樂團的成員?
他們抱着萬分的不解,看着首席以及陳秋,略顯謹慎地與陳秋點頭相識後,便立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調試自己的樂器,準備今天的排練。
然而,即便在他們準備的期間,他們的視線也沒有離開過陳秋和首席。
這兩人……
今天怎麼感覺有點奇怪?
相比較樂團裡的成員對於他們的好奇,陳秋對於吳健海首席以及樂團裡的那些成員,也有了新的瞭解。
雖然第一次過來的時候,他能感受到首席對於樂團整體的壓迫,似乎好像要大權在握一般。
可實際上聽着吳首席對於樂團內衆人的介紹,陳秋突然發現,這個首席確實有點東西在的。
能準確說出每個人名字和專業這個事情就不用說了,畢竟他們都相處那麼久了,如果再不知道每個人的樂器和名字那麼就離譜了。
最讓陳秋驚訝的一點,這個首席對於每個人的事情都非常清楚,他們的優點還有缺點都瞭如指掌。
就好像嘮家常一般。
因此,陳秋對於自己之前的判斷不由得產生了一絲疑惑。
這個指揮並不如同看上去那麼易怒,一切都只爲了樂團的權利。
他好像確實是爲了這個樂團好?
只是有點怕自己將這個樂團給整壞了,因此之前對於自己的態度才那樣。
昨天看到自己的水平實力確實可以,然後就認可了自己,過來給自己將樂團的細節?
是……這樣嗎?
陳秋不太清楚。
但是他感覺現在的這個首席比之前其實更恐怖一點。
之前的那個首席你感覺一下子就能知道他對你的態度。
而現在的首席卻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不過陳秋想了想,並沒有繼續在關於首席的事情上糾結。
不管這個首席是怎麼想的,他這個人究竟怎麼樣。
正所謂不要看他說什麼,要看他做什麼。
因此最重要的一點,其實還是要看今天樂團排練時候的表現。
在時間差不多來到8點40的時候,樂團裡所有人終於全部到齊。
陳秋看着已經延誤了整整40分鐘的排練,略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從自己的書包中掏出自己的指揮棒以及樂譜,將其放在譜架上,隨後點向還在聊天的雙簧管,開口道。
“雙簧管,給個標準音!”
雙簧管沒有立刻吹,而是看向首席。
陳秋一愣,也將自己的視線看向坐在那邊的首席。
在他的注視之下,首席對着衆人微笑着,用非常肯定的語氣開口道。
“別看我,我只是首席,我不是指揮,樂團具體怎麼做,你應該看的是指揮!”
“哦哦,好的!”
那位雙簧管首席立刻用力點頭,拿起自己手中的雙簧管開始吹了起來。
嗡!
雙簧管的聲音響起,帶動樂團內其他作品的聲音共同震動。
陳秋聽着這個雙簧管吹出來的音色,便不由得點了點頭。
果然,職業樂團不愧是職業樂團。
就這個校音的水平,都比海音的那個雙簧管強。
不過也沒有辦法,人家說到底也是海音出來的,還多吹了將近20年。
強很多也是正常的事情。
等到最後一顆音校準結束後,陳秋略微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樂譜翻開,對着衆人道。
“所有人翻到春節序曲的開頭,和昨天一樣,我們從頭開始,注意看我的指揮!”
“好!”
首席率先開口,他對着陳秋微笑着點了點頭,輕聲道。
“我們可全都拜託你了,陳秋指揮,可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啊!”
嗡!
音樂聲,緩緩響起。
晚一點可能還會有一章,不過不確定,因爲今天有好多排練要搞,如果有空,我會再整出一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