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口問了一嘴那位修道院的負責人贊助的事情,但是很明顯陳秋就是開個玩笑,並沒有真的想要拉修道院的贊助。
沒有等修道院那邊的負責人回話,陳秋便笑着擡手道歉道。
“抱歉抱歉,開個玩笑,不要當真,我只是感覺修道院內部和外部看上去的感覺似乎不太一樣,特別是跟剛剛的演出大廳對比的時候,感覺更不一樣了。”
“哦,你說這個啊,這個很正常,不過你可不要看我們這邊裝修的這麼豪華,可是真的如果讓我們拿出錢來投資樂團,我們是一分錢沒有的,畢竟,我們的流動資金可是少的很。”
修道院的負責人極爲和藹地哈哈大笑了起來,從一邊的咖啡壺裡面給陳秋倒出一杯咖啡後,拿起邊上的牛奶對着陳秋挑眉道。
“要奶嗎?或者糖?”
“不用了,單純的美式咖啡就行。”
“這個可不叫美式咖啡,準確講,這個應該叫做Caffè crema,字面意思爲咖啡上配着奶油,可是實際上在我們這邊,大家通常都只是用這個名字來稱呼這種什麼都不加的咖啡。”
修道院的負責人笑着將手中的咖啡放在陳秋的側面,然後伸手抵住咖啡的邊緣,向着陳秋面前推了推,隨後端起另外一杯咖啡,隨意地往裡面丟了兩塊方糖後,對着陳秋點頭道。
“至於陳秋指揮您之前說的內部太過於豪華,其實並不是我們故意想要如此修建,您應該也看得出來我們這間辦公樓的樓梯部分,電梯部分,以及我們現在辦公的部分,並不是統一的風格,對吧?”
“嗯,是的,所以我看的時候還感覺有些奇怪,說這個是不是您們修道院的特殊裝修風格。”
陳秋端起手中的咖啡,抿上一口,略微有些滾燙的咖啡驅散了他心中的部分寒意。
他笑着對着負責人道。
“如果說樓梯間那邊比較偏向於現代北歐風格的話,那麼現在您所在這間辦公室,其實有點像是傳統的歐洲貴族風格,顏色的使用很有趣,這種昏黃色與紅色的搭配,給人一股回到上世紀的感覺。”
“沒有辦法,畢竟裝修都不是同一時期的,一切的裝修風格肯定是要按照當時流行的風格來,而不是按照我們的想法,屋子的裝修也是信徒幫忙打造的。”
負責人也笑着喝了一口杯子裡的咖啡,隨後伸手指了指周圍的一切,對着陳秋解釋道。
“你別看我屋子裡的這些東西看上去有些豪華,但是很多的東西都是信徒捐贈給我們的,比如說這些事,是一位名爲克里斯地·齊默爾曼的教授贈送的,而這些,是一位爵士,還有這些,是一位孩子患有疾病的母親送的,就連我們腳下踩着的地板,我都記得他是哪位信徒幫忙夯實的。”
負責人將他屋子裡每一件物品的來歷都給陳秋說的明明白白。
就連陳秋現在用的這個杯子來自誰都記的清清楚楚。
聽的陳秋不由得有些發愣。
他拿起自己手中的杯子打量。
他是真的看不出來這個杯子居然來自於某位英年早逝的男孩。
據說他每年都會來修道院裡面住上幾天,原本身體健康,可惜在一次和同學出門的時候,被對面一輛超速的車子當面撞上,還沒有送到醫院人就沒了。
當然,對面也沒了。
後來那位母親因爲太過悲傷,在埋葬了她兒子後,便將她兒子常用的一些物品送到修道院來,作爲捐贈。
陳秋聽的一愣一愣的。
負責人看着陳秋這個表情,便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地笑着問道。
“你之前進來的時候是不是想着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沒有沒有!這怎麼可能?”陳秋矢口否認。
“不要緊張,我不在意。”
負責人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隨後抱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笑着道。
“其實現在有很多人都有類似的想法,特別是對於新一代不太相信宗教的人,他們總覺得我們在斂財,藏着很多的好東西,一個個都富可敵國,當然,我不否認會有那麼一些人是這樣,可是在我們這裡,並非如此。”
“可能你不太相信,修道院裡面的東西,除去政府的撥款外,絕大多數都是信徒捐助的,我們的每一分開銷,都要向信徒公示,大家也都能從我們每年公佈的財報中,看到我們這家修道院目前的經營情況。”
“雖然不敢說這個裡面一個蛀蟲都沒有吧,但是就我個人而言,修道院目前的情況我還是比較滿意,特別是看着這家修道院從之前破破爛爛的模樣,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我真的,非常非常滿意。”
負責人的臉上露出一抹滿足,他扭頭看向身後窗戶中落下的陽光,修道院後面的巨大空地,以及其背靠着的山巒,不由得輕聲道。
“對我來說,能在這裡度過一生,即便與世隔絕,我也無所遺憾。”
“……”
不得不承認,確實是有這樣的信徒。
這個大概也是陳秋第一次碰到這樣真正的信徒。
他之前碰到的一些外國人,可能有部分人確實也是信仰宗教的,但是在正常的交流中,大家也不會專門討論宗教什麼的。
現在陳秋帶着交響樂團來到修道院這邊演出,當時沒有多想,主要是感覺只來巴登巴登一個地方演出就飛一趟歐洲有點虧,所以就接了。
沒想到還居然真的碰到專門的信徒了。
作爲一名正常人,陳秋自然而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和這個信徒扯什麼無神論之類掃興的話,也不會當着他的面去嘲諷有神論啥的。
他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然後笑着道。
“那感覺好像還不錯啊,除了這個地方有點冷之外,其他的感覺還是蠻好的,空氣清新,環境優美,如果能住在這邊一段時間就好了。”
負責人微笑着頷首:“當然!如果你想的話,你下次過來演出的時候可以聯繫我,我在修道院這邊給你安排一間房間,你想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
“哈哈哈,如果我下次還過來的話,一定會和你聯繫!”
陳秋笑着與負責人隨便聊了其他的一些東西,也問了問他關於宗教的一些事情後,兩人便從樓上走下,重新向着演出廳方向走去。
在走的過程中,這位負責人也在給陳秋介紹這家修道院的各個細節。
雖然說這裡是修道院,可是裡面應該有的東西全部都有。
比如說這家修道院裡面是有一家專門的酒窖用來釀酒的。
在停車場那邊有一家專門賣酒的商店,用來給遊客出售這家修道院裡面生產的酒。
負責人帶着陳秋去了那邊,略微品嚐了一下。
每個口味倒出來的並不多,大概就是一兩口的樣子。
陳秋不太懂酒,但是感覺喝起來味道還不錯,整體口味偏潤,味道甘甜,酒味並不是特別明顯。
每個酒都嚐了幾口後,陳秋不由得有點想要買一點回去,回頭年末樂團聖誕聚餐的時候大家一起喝,或者送人也好。
如果沒有記錯,學校裡有好多的老師都喜歡喝葡萄酒。
就連王海也喜歡喝點。
然而陳秋看了一眼價格,便打消了送人的想法。
倒不是這個酒太貴,陳秋買不起。
而是……
這個酒太便宜了!
像他剛剛的喝酒服務,真的售賣的話,是1塊錢品嚐一口,一口差不多50ml的樣子。
如果想要買,那麼基本上每一款酒也就是10來歐的樣子。
這些是一些普通的酒。
如果是那種珍藏級別的,或者說用最好葡萄釀造的葡萄酒,等級特別高的,他看了一眼。
最貴最貴的,也就20多塊錢,不到30塊。
換算成軟妹幣,最貴的酒也就250塊。
拿250塊的酒送人?
陳秋還真的不太確定自己這樣送好不好。
但是肯定不夠買面子。
當然,帶一點回去請大家喝一點還是沒有問題的。
陳秋指着邊上一款他喝的最舒服,味道偏潤,甜味適中的葡萄酒對着工作人員道。
“這個能幫我裝一箱嗎?幫我打包帶走?”
“帕博!”還沒有等陳秋付錢,那位負責人便和藹地看向櫃檯裡的那位工作人員,點頭道,“幫陳秋指揮打包上一箱子!”
“好的院長!”
帕博飛快收拾了起來。
在帕博收拾的時候,負責人看向陳秋,微笑着道。
“這個算是我們修道院的特產,這一份白葡萄酒就算是感謝您同意前來我們這邊演出的謝禮吧。”
“這……”
陳秋眨了眨眼,還沒有反應過來,帕博便端着一箱葡萄酒,放在了櫃檯上,推向陳秋,然後用無辜的眼神看着兩人。
“收拾好了,館長!”
“好的,多謝。”
負責人指着酒道:“畢竟我們這邊也沒有辦法給你們開演出的獎勵,只能負責你們德意志境內的交通,在這種情況下能請到你們如此厲害的樂團是我們的榮幸,這點禮品,不成敬意,如果您願意,我們還可以給你們樂團每人送上一瓶。”
陳秋一臉無奈,沒有任何猶豫地搖頭道。
“不不,這樣就夠了,已經夠多了,這些夠我們樂團人喝了,真的非常感謝。”
“應該是我們感謝你們纔對。”
負責人對着櫃檯內的小夥揮了揮手,那小夥立刻抱起箱子,將其打包起來,隨後小心翼翼地放到牆角的小推車上,在箱子上寫上和聲交響樂團的名字。
很明顯,這個是打算等演出結束後,陳秋他們離開這家修道院的時候,幫忙搬上車的。
陳秋對着負責人再次感謝了一番後,兩人繼續往修道院內部走去。
走了四五十米的樣子,陳秋便看到了一大堆葡萄藤。
很明顯,這個地方就是這家修道院用來釀葡萄酒的果園。
此時陽光正好,越過圍繞着修道院的山丘,將光照在葡萄藤上。
現在還不是葡萄成熟的季節,因此葡萄樹上的果子不算成型,只是能看到上面掛着的果實。
負責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他們修道院的釀造歷史後,便帶着陳秋繼續前往其他的地方。
修道院裡面除了這家賣酒的小店外,還有一個人比較多的地方,便是與小店相對的餐廳。
兩者隔了一整個葡萄莊園。
當陳秋到達餐廳的時候,樂團那邊已經有人吃起了飯。
他們看到陳秋以及那位負責人站在一起的時候,極爲識趣地僅僅只是揮手示意,並沒有大聲呼喊。
陳秋也只是對着樂團衆人微笑着點了點頭後,好奇地開口道。
“修道院這邊除了正常的信徒捐贈,政府撥款之外,其實也有自己搞一些旅遊業嗎?”
“這個只能算得上是聊勝於無,正如同你所見,我們這邊的售價並沒有比外面高多少,最主要是供應住宿的信徒,而並非以賺錢爲目的。”
負責人和藹地笑道。
“如果讓金錢玷污了這片土地,我就算爲這裡付出多少,都無法贖清我身上的罪。”
“……”
陳秋不好說什麼,只能點了點頭。
說實在的,這家修道院確實是偏僻。
他們住宿的地方在法蘭克福,從法蘭克福到這邊,他們大巴車開了整整一個半小時,這家修道院完全就在山裡。
即便說附近也有一些小的民居,可是很多都僅僅只能算居民聚集點,算不上什麼城市。
就算是最近的城市,開車過去都要一個小時。
所以如果用偏僻來形容這裡的話,形容的還真的沒錯。
正如同修道院在常人記憶中的模樣,這裡確實是隱居避世的場所。
他們賣的東西也都是正常市場價,並沒有因爲他們這裡偏僻而加價宰客。
這個就是修道院嗎?
陳秋不太好說,但是這羣信徒確實給了他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不過話說回來……
修道院裡面的人這麼多嗎?
陳秋皺着眉頭看着周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一大堆人聚集在修道院內。
也不知道他們是過來聽音樂會的,還是僅僅只是參觀修道院的。
陳秋掃了一眼那些路人後,便將這件事拋在腦後,繼續跟着負責人逛了一圈這並不大的修道院。
閒逛結束後,兩人這纔回到了主廳的位置,也就是他們演出的場地附近。
他們演出的地方是一間巨大的禮拜堂。
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佈置。
僅僅只是在十字架前放着一些椅子,供樂團衆人使用。
十字架後是一大塊巴洛克風格的彩色玻璃。
陽光從玻璃後透出,釋放出多彩的光輝。
加上兩邊的燈光,甚至給了陳秋一種迪廳蹦迪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地方開搖滾音樂會或許會很帶感吧?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很多搖滾作品都取材於福音。
而那些福音遠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無趣,在陳秋學習的時候他專門學習過福音指揮的部分,也聽了很多福音。
他只能說……
有些福音真特麼的帶感。
就感覺古人在蹦野迪似的。
怪不得大家週末都想要去搞禮拜,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想要週末去教堂裡聽免費的live。
陳秋站在教堂廳內,輕輕跺腳,感受着教堂的迴音,默默點頭。
這家教堂雖然不是爲了交響樂團特別設計的音樂廳,但是由於過去需要組織聖詠,爲了音樂能更漂亮,更神聖地傳播到每位聽衆的耳中,因此這家教堂的音響效果也還算不錯。
感覺有種天然的混響。
就好像在浴室裡唱歌那樣。
當然。
如果僅僅只是單純的混響,陳秋大概會感覺不太舒服。
畢竟混響很容易將音弄的渾濁,聽不清音樂本來的感覺。
可是這個地方的混響,陳秋能聽的出來……
只要今天晚上這裡能坐一半的人,混響效果就會減弱。
如果人都能坐滿,那麼他們演奏的音樂將會非常清晰。
基本上就能達到他心中所想要的感覺,也就是模仿出音樂廳的感覺。
陳秋瞭然地點頭。
邊上的負責人看到陳秋點頭,嘴角上揚,對着陳秋問道。
“感覺如何?我們的教堂您還算滿意?”
“當然,就是不知道今天晚上來的人多少了,如果來的人多的話,我感覺今天晚上的效果應該能超過我的預期。”
陳秋笑着開口道。
他往前走了兩步,擡頭看向圓弧牆壁內的十字架,目光略微有些感慨。
“話說,這個應該是我第一次在教堂裡面演奏,有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那麼,希望我們的教堂,能給你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
負責人對着陳秋略微鞠躬,頷首示意後,轉身離開了教堂。
只留下陳秋一人。
教堂並沒有像音樂廳那樣封鎖,而是對所有人開放。
陳秋在原地感受了一下混響後,便跑到休息室那邊,將衆人都喊了出來,帶着他們再次排練了一遍今天晚上要演奏的作品,找到合適的演奏力度。
而隨着他們排練的開始,他們的聲音吸引了很多觀衆的入場。
期間一直有觀衆好奇地走進音樂廳觀察着和聲交響樂團,但是他們都極爲懂事的什麼都沒有說,僅僅只是觀察一番後,便轉身離開。
畢竟這裡是教堂,對所有人開放,沒有辦法像音樂廳那樣,在演出前將音樂廳暫且封鎖。
只是可惜,雖然大家都很懂事,但走的人沒有來的人多,這也導致觀看的人越來越多,工作人員都來維持秩序。
整個教堂內極爲混亂。
無奈之下,陳秋只能先讓樂團衆人離開,在周圍稍事休息,等待演出的開始。
不過……
陳秋在離開前,再次打量了一翻教堂,目光中略微有些沉思。
教堂,好像比他想象中的效果,要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