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這晴天白日的說得什麼胡話,大哥若不是爹孃親生的,以爹爹這般性子,豈肯花錢費力養活?那邊兒府上的大哥哥還是爹爹的親侄兒呢,你瞧着怹稀罕幾分?
若真像嫂嫂所說,大哥不是咱家親生的,爹爹怹只怕寧可招贅也不會過繼他的,那樣的話您可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站在侯府肆無忌憚的對着長輩們大哭大鬧了!”
盛苑的出現,本就讓放聲大哭的舒氏猛然一驚,待聽到她這番言不按常理對線的言辭,更是給噎了個仰倒。
“你、你、你……”舒氏嫁進永興侯府以來,還是頭回見到盛苑這樣不客氣的一面,故而驚怒之餘還有些無措。
“嫂嫂常說你們舒氏一族以禮治家,卻不知小輩跑到長輩院裡大放厥詞,嚎哭質問是怎麼個禮法?要不您出本書,也叫咱好好見識見識學習學習。”
舒氏一時慌亂言語無措,可盛苑的陰陽怪氣卻沒有結束,她似笑非笑走上臺階,在高了舒氏兩階的地方站住,直視着對方的眼眸。
那模樣瞧着並不嚴厲,可那雙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冷泠泠地看過去時,舒氏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苑姐兒,你什麼都不知情,這樣說話不合適吧?”舒氏反應過來,面色難堪的瞪着盛苑,“我怎麼說也是你長兄的嫡妻,有哪家嫁出去的小姑子這樣和嫂子說話的?”
“瞧您這話說的!別人家有沒有這樣的小姑子,我不清楚,反正我們家是有的!吶,我這不是站在您跟前兒呢,怎麼?您沒見着啊?!”
盛苑比劃了一下,坐在小遙搬來的椅子上,歪着頭看舒氏,滿臉好奇的看着她:“您就甭跟我論什麼長兄的‘嫡妻’了,怎麼好意思呢!
您這都對我爹孃不尊敬啦,還跟我論規矩!惹急了,我說不定連長兄都不認,更何況長兄的‘嫡妻’呢!
真要論,本官倒想把您扭送到順天府,告您一個不尊長輩不孝姑翁之罪!”
盛苑似笑非笑地虛點點着對方,一身官威盡數施展,怪聲怪氣毫不留情:“哦,瞧本官這記性,您剛還說什麼本官不知前情,不該參言,是吧?!您大概不清楚本官的脾性?!好教您知曉哩,只要和本官爹孃有關的,本官向來是向親不向理!若誰叫本官的爹孃不高興了,本官就要讓她一家子不痛快!哦,這裡的‘一家子’,特指你們舒氏。”
“盛苑!”舒氏看着眼前的盛苑,只覺見到了現實版的奸佞之臣,真真可惡之極!
“您這麼大聲做什麼?難不成剛剛哭鬧得狠了,嚎聾了耳朵,以爲自己說話聲太小呢!”盛苑同情的看着對方,朝旁邊兒的雲景擡了擡下頜,“回頭請了府醫去你們正源堂看看,說不得扎幾針就能恢復了呢!”
“你、你、你,你無理!”舒氏只覺胸口有一團氣快要炸了,她扭頭想要讓公婆管管,可看過去才發現,人家老兩口早就不在原地了。
“夫人,安城侯剛剛把國公爺和夫人哄進屋裡去了。”雲景低着頭、抿着嘴,小聲提醒。
“……”舒氏扶了扶頭,指着盛苑欲要訓斥。
不想盛苑嘴巴快她許多,不等她把話說出聲,盛苑譏諷之言又傳到她耳朵裡,“無理?就算是無理,也好過無知無畏無事生非!”
“你!”舒氏面色一變,聽出盛苑話裡有話的她,驚疑不定的看着對方。
盛苑按着扶手緩緩站起:“永興侯世子夫人,未來的超品侯夫人……這樣的尊榮還不夠嗎?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權勢地位,就不考慮自己能不能承受要付出的代價嗎?”
“什麼叫夠?什麼叫不夠?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之理,你不會不懂吧!”提到舒氏最在意的事情,她就忘記了驚懼還怕。
盛苑輕嗤一聲:“你說的都對,可上天許你什麼了?天子又給你什麼了?難不成,你靠臆想平步青雲?真想上進,可以啊!當今朝廷給了女郎許多出路……科舉也好、行商也罷,就是著書修史也能留名後世!那纔是本事呢!不是本官看輕於你,你有本事在皇儲問題上興風作浪,就不能走出侯府,放眼看看世情?”
“你說這許多,不就是想要嘲諷我,認爲我靠着夫婿孩兒登上尊位不是真本事!可我嫁進永興侯府,和你投生在永興侯府,有何不同?都說嫁人是第二次投胎,你我都是隨機投到了好人家,憑什麼你就能與生俱來高貴矜傲,我就要因此受到冷眼慢待!”
“自你嫁進侯府,我爹孃對你從無苛刻輕視,我和阿姊對你更是尊敬謙讓!你自己那一次次所作所爲,都忘了嗎?擱旁人家,和離書都要堆成山了!是你自己不肯知足,非要和盛國公府那邊兒合計謀算!怎麼,現在戰果尚未到手,就提前因分贓不均鬧翻了?”
盛苑笑出了聲:“雖說在順天府、大理寺、都察院見慣了此類案例,可是,只要聽到這樣的事情,本官就感到好笑吶!”
“看來……你什麼都清楚啊。”舒氏眯着眼,打量起了盛苑。
“呵呵,您和盛國公的算盤珠子都蹦出去二里地了,我就是想不清楚都難啊!”盛苑雖不曉得舒氏哭鬧的緣由,可這不影響她旁敲側擊套話。
“你既然清楚,就該曉得事有輕重緩急、人有親疏遠近!”舒氏不解的看着盛苑,“你跟盛國公之間存着芥蒂,就更不該支持他的子嗣成爲皇后養子的候選人。”
“……”這事兒,盛苑還真不曉得。
“您昏頭了吧?皇儲只是暫時失蹤不見,皇上皇后現在全力尋找,您和盛國公這時候提讓皇后過繼子嗣?!您們是生怕皇上和皇后太理智吶?!”盛苑從沒見過這樣不長眼的人。
“現在不提,以後呢?這事總要有個章程的吧?旁人可以不說,可是當局者……難不成卻要裝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