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苑不曉得她說話這會兒工夫,她娘把她的光榮歷史又琢磨了一遍,此刻已經想要捶打她老爹了。
她此刻看夠了嫁衣,又打開了裝着禮冠的圓盒。
成婚用的禮冠就是俗稱的鳳冠,京都勳貴人家嫁女,所用鳳冠多是用累絲點翠編成的冠帽,而後簪上各樣珠寶翠玉、釵鈿、金翟或者鳳凰。 ωwш_ttкan_¢O
當然,因着她的嫁衣與衆不同,所以針工局給搭配的鳳冠也是另行設計的。
和常規鳳冠的富麗華貴不同,她的這隻鳳冠,以銀絲爲骨,以紅紗爲面兒,主打的就是個輕巧透氣。
當然,針工局出品的鳳冠,輕巧可以是特質,卻不能是特色。
就像盛苑手裡這支禮冠,正當中綴着的,是一隻較禮冠還要大的彩絨鳳凰。
這隻顏色鮮亮、栩栩如生的鳳凰,雙翅微展翅姿態昂揚,大片的鳳尾宛若扇面一般展開,將整個禮冠頂端鋪滿;輕輕搖晃一下,這片綴滿水晶、銀片和紅寶的鳳尾,根根都能跟着擺動,遠遠兒的看去,像是真要展翅翱翔、一飛沖天一般。
當然,這隻綵鳳的特別之處不僅於此。
和尋常禮冠的裝飾不同,綵鳳喙上啄的不是簡單一串珍珠寶石,而是寬度足有一尺六寸的絨制大如意。
這支如意邊沿,還垂着一排同等寬度的水晶如意串;這些如意串,一共有十六串,每串長度皆是六寸六;垂在盛苑額前,配合着光影,剛好幫她營造出半遮面的效果。
當然,禮冠前面裝飾繁多,爲保證冠帽的前後平衡,後面自然也少不了熱鬧的裝點。
原本,針工局參考了盛苑在嫁衣上的要求,沒有采用奢華的珠釵寶石,而是依舊選擇絨花來裝點鳳冠。
按照初稿設計,盛苑的這支禮冠後面正當中的位置,簪着一朵和禮冠等大、顏色鮮亮、花瓣重重的大紅牡丹;在這朵牡丹的周圍,還環繞着粉、綠、紫、黃、橙、藍等十數只微型小牡丹,嗯,總的說來呢,根據針工局的製作思路,盛苑大婚所用的這頂鳳冠,主打的就是一個填充完全、不留空隙;要的就是一個“花色滿園春意鬧”的熱鬧氛圍。
當然,針工局大娘子們的精巧構思,不出意外的讓盛苑駁回了。
而她針對的,其實只是鳳冠後面的那羣花。
作爲在書院接受過完整君子技藝學習的盛苑,對於這種毫不留白的審美,有些強迫症似地難受。
幸好針工局在技藝和材料方面從不欠缺,在聽到盛苑的意見後,立刻調用了一位繡法極其精湛的繡娘,用虛實手法,繡製出了一隻於祥雲中展翅翱翔的綵鳳。
更爲奇特的是,這隻綵鳳在不同的光線下,能夠呈現出不同的顏色,據說可同時在六種顏色之間變換不斷。
想到這個說法,盛苑還特意抱着禮冠跑到院子裡,對着光線不斷調整,不久之後,她發現,針工局大娘子們給出的說法兒,其實還有些保守。
只她對着陽光輕轉,禮冠後面的綵鳳的顏色不僅於斑斕中變換,竟然還有波光粼粼、珠光輕掠的視覺效果;若是調整一下晃動的頻率和高度,遠遠看去,這隻綵鳳竟然隱隱約約的扇動着翅膀!
“好精妙的手法!”鄭氏讓小閨女驚呼聲吸引了過去,只纔看了一眼,就驚歎了起來。“也不只是怎麼做到的。”盛苑抱着鳳冠,使勁兒壓制着蠢蠢欲動的拆解欲。
畢竟大婚在即,她要是現在把鳳冠拆卸了,只怕面對的不僅僅是爹孃混合打哩。
“這幾片祥雲都採用了白玉託底,若是也能用這等手法繡出,只怕效果更爲精妙。”鄭氏撫着鳳冠,生怕閨女手欠。
盛苑倒也識趣,緩緩鬆開了手,悄悄後退半步:“總要保證鳳冠前後兩面平衡噠。”
嗯,既然鳳冠放到孃親手上,她就可以回去試一試婚靴了。
聽到小女兒提起“婚靴”一次兒,鄭氏的嘴角兒忍不住抖了抖。
旁人嫁閨女,閨女穿的是繡花鞋;她嫁小女兒,小女兒給整了雙婚靴。
“知道的,你是去成婚,不清楚的,還以爲你帥兵打仗去呢!”
誰家小女郎成婚不穿好看的繡花鞋,反而穿一雙長靴呢!
“再說了,不是說好你和嶼哥兒都不騎馬了,倆人一起做花車走?”
鑑於鄭氏不厭其煩的談話和勸說,盛苑終於拋開了和安嶼並肩騎馬的安排,而是選擇和安嶼一起乘着改裝的紅紗花車出門。
雖說盛苑只是微退了一小步,可是能把她的嫁衣從之前的騎馬習武裝換成改版的裙裝,鄭氏還是很欣慰了。
“若穿繡花鞋,針工局的嬤嬤還要給配上綁帶,說是要臨時把腳綁起來,那樣才能顯瘦;要不然,就是清瘦的女郎穿上大紅色的繡花鞋,外面瞧着也要略顯肥大,沒有美感可言哩。”
盛苑可受不得這等限制,尤其她現在仍然偏於圓潤,胖嘟嘟的腳丫給綁瘦了,那需得幫多緊?!快些放過她吧!還是長靴好啊!
看着不肯將就的小女兒,鄭氏只好隨她:“行吧,人家小女郎爲了好看,可以在舒適感上作出妥協;可你呢,爲了舒服,可以無限度妥協美感!也是奇才了!”
“誰讓我有選擇和說不的自由呢!”盛苑受了揶揄,也不生氣,反而自豪的揚起腦瓜。
“自由?要我說,你能這樣坦然,全因你有厚厚的臉皮和強大的心理。”鄭氏雖認可小女兒的說辭,可瞧她這嘚瑟樣兒,委實忍不住想要去拆臺。
盛苑心寬的很,面對拆臺回以樂呵,她美滋滋的又把全套嫁衣瞧了一遍,這才蹦躂回了孃親的跟前兒,抱着人家胳膊,搖頭晃腦的撒嬌顯擺:“沒辦法,誰讓入列官場的首要條件,就是心大、皮厚、不要臉面哩!”
放眼官場歷史,哪有扭捏羞澀靦覥的人能進內閣,成爲宰相首輔?!
眼見小女兒說着說着又繞到了仕途,鄭氏無語之極,乾脆虛捏着這丫頭的耳朵,把她往屋裡帶:“你能高就到何般地步,咱以後再說,你現在先進屋把後兒的流程演繹一遍!”
“啊?!還來啊!”剛剛還搖頭晃腦的盛苑,瞬間蔫兒了。
此刻的她哪裡還記得剛剛說的宰相首輔啊,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後天亂哄哄的成親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