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葉梧把一盤紅蘿蔔絲端了上來,他則坐在了我的對面。
“把它全吃了吧。”他遞了一雙筷子給我,我沒接。他放在了盤子上。
他要我吃我就會吃嗎?不可能。
他看着我笑了笑,再說了一遍。
“把它全吃了吧。”
“不吃。”我搖頭。
突然,我的腳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低頭一看,是一雙乾枯的手握住了我的兩隻腳踝。它在逐漸用力,它只要再用點力我的骨頭就要被它捏斷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用手想把它掰開。
“你叫它快停手!我的腳要斷了。”我朝李葉梧吼道。
“斷了更好,這樣你就不能再逃了。”他微微笑着。
我看着他那張臉,沒說話,整個人彎下身子去掰弄那雙手。
“把它吃了,我就讓它住手。”他又來了一句。
那雙手沒再用力捏了,就那麼保持靜止。我想了會,覺得按他做的比較好,就算這蘿蔔有什麼不妥的,總比斷腳好。
我把盤子移過來,快速的吃起來,與其說是吃,不如說是吞,沒幾分鐘我就吞完了。李葉梧給我遞了一杯水,我也喝了下去。在我腳上的手也消失了。
“如果你像我一樣那麼愛一個人的話,你就會希望全世界只有你愛的和愛你的這兩種人。”他看着我說。
我冷笑一聲。
“你笑什麼?”
“就像你一樣嗎?把所有的愛賭在我的身上?我告訴你,你賭輸了。”
我們之間沉默了好久。說起來,我也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心裡話如實的告訴他。
“還沒結束呢。”他像是在自我安慰。
“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遇到一個像我這樣不愛你的人怎麼辦?”我問。
“沒關係,我愛你就夠了。至少我們還有點關聯,並且你想甩都甩不掉了。”他看着我笑着。
“被你吃進肚子裡的紅蘿蔔,你沒發現它的顏色異常鮮豔嗎?”他的笑容愈來愈深。“那可是用我的血液泡了三天三夜的紅蘿蔔,我的血液已經浸透它的每一絲纖維了。”
“現在,我的血液已經和你血液融爲一體了,你一輩子都甩不掉了。”他的笑容綻放出來,好像他內心的喜悅已經衝破了他的身體。
我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現在,作爲交換,我的身體裡也要有你的血液。”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
“你幹什麼?鬆手!”我努力想掙脫他的手,但是他抓的死死的。
“別動。”他掏出了一根棉花針。“你再動的話就不只是受一點點傷了。”
我沒再動了,任他在我的食指指尖扎破一個小洞,我微微皺了皺下眉,只見他用嘴脣在我的指尖吸着血,頭髮下的雙眼看着我,他的眼睛裡含有笑意。
“你放着別動。”
過了一會,他用小布條把我的手指包紮了起來。包好後,我們就這麼端坐着,互相看着對方。
“你出現的還真是及時。”我冷笑着說。
“你是說這個?”他轉了個頭,果然,他有兩面。而另一面竟然就是陳咲然的臉。
“你爲什麼要弄一個他的臉?”
“你不是想看這張臉嗎?”
“那也不是他。”
“你想他的時候就把我當成他吧。你看,我有一張和他一樣的臉。”他這麼說着。
“你真廉價。”
他又轉了回來。
“你說什麼?”他嚴肅的問道。
“我說你真廉價!”
我們對視了好一會,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火。我以爲他還是會對我搖尾巴討好,但這次沒有,他用手直接捏住了我的脖子,我臉上憋的通紅。我抓住他的手,我的眼睛也被捏的出了眼淚。我拼命的拍打他的手臂,但根本只是徒勞。我知道就算我假意討好他,他也不會再上當了。
他放開了手,我咳嗽了好一陣。
他遞了一杯水在我面前。我喝了下去,纔有效緩解了咳嗽。
他重又坐了回去。
我緩和後,繼續說着。
“你爲什麼這麼做?”
“我說了,想讓你把我當成他。”
“這麼做並沒有什麼用。”我這麼說着。
他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那就試試吧。”
“我想回臥室休息。”我不想再看着他,現在的他像個會隨時脫繮的野馬,誰也猜不着他下一秒會做什麼。
“我送你。”他站起身。
“不要。”我斷然拒絕。
“你不覺得這像洞房嗎?”他看着四周。我也看了看。才發現不知何時房子裡貼了好多的囍字,還有好多的剛結婚的房子裡應該有的東西。而我身上也不知何時穿了新娘服,而他穿了新郎服。
“我想和你成親。”他這麼說着,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我不想。”我本想把衣服撕了,他笑着說,“裡面可沒有打底的。”
“你讓我看你一晚。”他提出要求。
“隨你。”
我躺在牀上,漸漸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一切如常。我輕輕打開了李葉梧睡的那間房間,看到他正安詳的在裡面睡着。我想機會來了,想走,結果發現他早就已經坐在了凳子上。
“你醒了?”他對我說。
“你不是?”
“還在睡是吧?你看牀上還有我嗎?”
我又看了看那牀,果然沒人了。
“你過來坐吧。”
我坐在了他的對面。
“你早餐想吃什麼?”
“不知道。”
“那我們去外面吃吧。”他這麼提議。
“你已經是死人了,沒必要再吃東西了。”我帶着惡意說。
他笑了笑,沒說話。
“那我們走吧。”我想着出去好歹也有希望。
我們前腳剛踏出門,他後腳就牽住了我的手,十指緊扣。
“怕你又跑,我可怕了。”他帶着玩笑的說着。
被他這麼抓着確實也難跑了。
我們買了早餐,他也不曾鬆懈。吃完後,我們就在這附近開始散步,其實我是在找突破口。這裡的人我不知道還是不是人,他們看起來都不像是同一個年代的人。但他們好像都比較尊敬李葉梧。
“你對我傷害好深啊。”他突然開玩笑似的抱怨道。
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找我想找的。
“即使我帶着玩笑的說出口,你也能感受到我的心痛嗎?”他這麼說着,不等我回答又繼續說,“不能吧?是啊,你一次都沒在乎過我,我的傷心對你來說無所謂吧?我內心所經歷的痛苦從我的嘴裡說出來本身就已經弱化了,更何況對我絲毫不在乎的你來說。”他自問自答。
“爲什麼?爲什麼你一次都沒在乎過我?爲什麼我對你來說可有可無?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他像發瘋了似的抓緊我的手,把我轉了過來。
他的眼睛充血,眼球看着隨時都要從眼眶裡蹦出來,我能感受到他強烈的怒意。
“因爲,你是變態,我不喜歡你你還非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就是在自、作、自、受。”我一字一句的說。
迄今爲止,這是我跟他第一次這樣坦誠相見。我們都不再掩飾什麼,心裡想的是什麼就說什麼。
我們就這麼互盯着對方。
他突然笑了。“沒錯,我就是自作自受,我賴上你了。”
在他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我感到近乎絕望。
不管是不是徒勞,我意識到我不應該跟他正面針鋒相對的,現在後悔卻已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