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屍本在地下吸納陰氣,吞吐煞氣,不出事就是一具陳年老僵,沒有什麼別害處。
但吃飽了煞氣、血氣,不再需要埋在土裡修行,成了神通廣大的飛屍,便爬出來了。
飛屍一出世就鬧出來好大的亂子。
萬人坑中埋了許多人,加上今日因爲種種緣故死去的人很多,那一片墳場便時常有人去燒紙燒香供奉。
這飛屍出世,那些祭奠故人的百姓就遭了殃,被屍氣感染,身中劇毒。
水部將軍在後院捱揍的時候,就有猖神來報。
金庭大仙直奔墳場而去,到了墳場,那飛屍躲在林子裡,竟然沒有逃走。
墳場裡躺着的百姓已經沒有活口,陰物對陽氣的渴求太盛,早已把他們的血氣、陽氣吸乾了。
那飛屍其實已經不懼日光,但還渾渾噩噩,骨子裡並沒有消除對太陽的恐懼。
從伏屍到飛屍,道行長了,但腦子還暈着。
這飛屍腦子頓住了,好像是又變成了一具不會動彈的殭屍。
“可笑。”金庭大仙道:“你逃得了再說大話吧。”
那黃雲當中飛出來一個黃皮葫蘆,葫蘆猛地顫動,便聽轟然炸響,如有雷鳴。
金庭大仙道:“過路人,你又是什麼人?”
那道人氣機立刻被定住,晶虹之中,太陰斬魂刀的刀光猛地斬落下來。
那白色煙雲在飛屍的身後聚斂,化作金庭大仙,已然不再動作,只是安靜地看着這飛屍。
金庭大仙問道:“哪裡來的道人在此攪局?”
如今還留着的部分,實在是難以稱之爲人了。
金庭大仙頓時興致勃勃起來,繼續問道:“你往後到哪裡去?”
金庭大仙失去了興趣,道:“沒有腦子,就沒有什麼用處了。”
這些長毛在迅速脫落,原本是伏屍聚攏陰氣的象徵,在他道行大進之後,便自然蛻去。
金庭大仙按捺的殺氣冒出來,便如同飛霜飄雪、刀劍生寒,一縷一縷,一絲一絲侵襲過來,令那飛屍激靈靈打了個寒戰,腦子裡立刻擺脫了無用的思考,張口噴出一口漆黑的屍氣,直奔金庭大仙面門而來。
那飛屍好不容易轉動的眼睛,又頓住了。
那黃雲之中傳來一聲鄙棄之聲,道:“外頭來的不知天高地厚,大言不慚,等我養好了傷,必宰了你滿門。”
那黃沙在林中飛竄,碰到了所有樹木盡數枯萎,一片焦黑。
金庭大仙便乘着煙雲,與這飛屍交錯而過。
那道人勃然色變,法力強行運轉,猛地將一條胳膊扯下來,忽地化作一片血雲,擋住了晶虹,也擋住了太陰斬魂刀。
那飛屍看向金庭大仙,如同野獸一般警覺起來,看向金庭大仙,眼中閃爍着濃濃的戒備,他張了張嘴,而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一道晶虹忽地從天而降,照在那道人身上。
那道人的聲音在黃雲中傳來,道:“你是哪家道友,何必苦苦相逼?”
那飛來的黃沙落在毫芒上,便都被定住,無法侵入。
宮夢弼修行第一道法術,就是吹陰風,這等程度的御氣之法,實在粗劣不堪。
那年邁的道人嘿嘿笑道:“對不住了,這飛屍乃是我早年埋下的寶貝,機緣巧合,成熟的早了些,我來得晚了,否則當不會驚擾到道友。”
“呸!”
金庭大仙的聲音在林中傳來,忽遠忽近,道:“既然對不住,還是留下些賠禮吧。”
這飛屍的法力不弱,但運使生疏,倒是靈神孱弱,乃是月孛法最喜歡的對手。
便是這一瞬間,月孛法咒已然爬滿了這飛屍的軀殼,從他七竅之中鑽進去。
金庭大仙毫不隱瞞,道:“宣州城空虛,我五通一脈將入住此郡,你們這些守屍鬼都要給我們讓出條道來。”
“你是……什麼人?”這飛屍聲音嘶啞,好似破了洞的風箱。
那飛屍想要避開,卻完全不能動彈。
這飛屍渾然不覺,腳下一震,泥土涌動,如同活物一樣,就要將金庭大仙捲入其中。
金庭大仙不敢硬接,腳下一動,便飛身而起,遁入林中,藏匿了身形。
那飛屍只是吐出一口屍氣,下一刻,已經藉着屍氣的掩護,伸出利爪,抓向金庭大仙胸膛。
金庭大仙伸手一抓,而後向天上一指,撲到他面前的屍氣便轉了彎,直奔天穹而去。
金庭大仙隨手抽出一道水晶一般的半月刀光,朝那飛屍的頭顱斬了過去。
思考着這些事情,好似費勁了他的腦力,讓他分不出神來。
就見那黃雲猛地顫動起來,那道人神魂俱顫,彷彿被千萬根針刺在靈神上,頓時大叫一聲:“妖法!”
那炸裂的葫蘆當中飛濺出無數黃沙,將整片天空都染得一片昏黃。
他勉強着思考着,但實際上在地下躺的太久,許多爲人的記憶已經隨着身死一道消散了。
金庭大仙便輕而易舉找到了這飛屍,在老林子密不透風的樹下,發現了這個渾身長毛,只掛着幾根破布條的飛屍。
但這刀光卻也不曾落在飛屍的身上,因爲一道黃旗從天而降,擋住了刀光。
金庭大仙緊追不捨,笑道:“來者是客,怎麼匆匆而去?”
一開始是如同兩根破木頭在摩擦,但在他吐出來好幾口黑色的異物之後,聲音便漸漸恢復了人聲的質感。
血雲之下,那道人黃旗一卷,將他和飛屍一同裹起,而後那黃沙飛來化作黃雲捲起那道人飛遁而逃。
但金庭大仙只是伸手在飛屍面前擺了擺,那飛屍便不由自主顫動起來,涌動的大地沉陷下去,恢復了平靜。
隨着黃旗一道而至的,還有一個年邁的道人,他伸手一指,便有濛濛黃沙朝金庭大仙撲了過來,黃沙之中戾氣森森,怨氣沖天,帶着難以想象的劇毒。
金庭大仙身後尾巴招搖,煙雲一樣撲到飛屍面前,便真的化作煙雲,將他視線遮蔽,什麼也看不清楚。
這飛屍猛地轉身,金庭大仙還來得及看到月孛法所化的一道道黑色的法咒從他七竅之中鑽進去,收了最後一道尾巴。
金庭大仙連忙轉動月相儀,周身放出毫芒,如同蛋殼一般將他護在其中。
金庭大仙撥動月相儀,露出暗面的月孛,朝那黃雲罩去。
金庭大仙擡眼去看,那道人已經駕馭黃旗,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金庭大仙立在虛空之中,露出一個狡猾的笑來,自語道:“跑得倒快。”
他伸手劃了一圈,虛空中便起狂風,將所有黃沙盡數捲起,而後不斷壓縮收束,變成一顆拳頭大小的黃色泥丸。
他託着這泥丸,以水卷寶輪做法將泥丸封住,便施施然迴轉宣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