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看來人有幾分實力傍身,餘下的三僕役才小步跑上前來,僂腰陪笑擺出一副討好的嘴臉。
“這位爺,不知您來趙府有何貴幹。”
“您受累了,小的王五替您牽馬。”
“小爺,這孫子叫吳老六,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洛塵並沒去搭理三人的恭維,反而扭過頭道:“吳老六,你杵在那幹什麼,還不快滾進去通報一聲。”
“..什麼....”
“明白,小人這就去通報。”
話罷,吳老六利落的爬了起來,三兩步從側門跑了進去。
半柱香功夫,高牆內響起了一陣穩健的腳步聲。而後,趙府的正門悄然大開,三個人應聲從院內走了出來。
吳老六僂身邁着小碎步在前引路,不時的回頭作一聲陪笑。其後,一個富態的中年人大步緊跟,估摸有六十的年歲,可身子卻是極其魁梧。身高八尺有餘,黑臉粗脖,配上八字步,看上去好生威風。
中年人身後跟了一個少年郎,錦衣緞袖,手持白扇,本該叫一聲少年瀟灑。可他的臉顯菜色,腳步虛浮,加上眼中一閃而過的陰寒,此子也算絕了。
吳老六出門後,佝身朝洛塵虛一禮,道:“老爺,正是此人。”
聽到老爺二字時,洛塵便知此人正是主家,趙崇,也讓人戲稱笑面虎。不用多說,他身後的少年郎定是獨子,趙西風。
不過,趙崇並沒急於搭話,僅是背手停在臺階上。他冷眼掃了一圈,並對洛塵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主家不語,來客沉默,兩者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老....老爺,您.....”
“狗奴才,好你個吳老六。”
可在這時,趙西風突兀的一聲大罵,打破了眼前的平靜。同時,他大步走上前來,也不說緣由,擡手對吳老六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吳老六嚇的渾身一抖,連忙跪在地上,磕頭道:“少爺,小人該死,求你.....”
“我的小心肝,你怎麼就死了呢。”
趙西風扭頭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狼狗屍體,又搖頭嘆了一句可惜,可他的語氣中更多的是戲謔之意。隨後,他俯下身子,柔聲道:“小六呀,你不該死......”
“多謝少爺,小人......”
“你是不該活。”
說罷,趙西風口中發出一聲怪笑,順手抓起另一旁僕人手中的長棍,猛的砸向吳老六的後腦勺。
“少爺,饒,饒命.....”
“嘭”
一聲悶響後,長棍又應聲而斷,不過,吳老六卻平安無事。
看到這一幕,趙老爺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卻沒有做聲。趙西風甩手扔掉斷棍,惱火的掃了衆人一眼。吳老六則暗中鬆了一口氣,扭過頭對洛塵投以感激的目光。
“誰,他孃的,誰多管閒事。”
見此,洛塵的眉頭一挑,臉上浮出一絲怪味的笑容,他沒料到趙氏竟是一個主惡僕兇的世家,也沒料到與主家初次見面,就鬧了這麼一齣戲。
“小子洛塵,見過二位了。”
洛塵背手走上前,淡然的面對趙氏父子審視的目光,道:“趙少爺,洛某人斗膽問一句,惡狗傷人,這人是該殺狗呢,還是活該讓狗咬呢。”
“哈哈....哈”
看到這小子竟如此狂妄,趙西風不怒反笑,擡步迎了上去,陰聲道:“小子,我趙家雖說不大,可也不怎麼小。你一個小小靈徒,不夠格.....”
“哦,不夠嗎。”
洛塵眉頭一挑,從懷中掏出了青武金令,在半空戲謔的晃了兩下,道:“趙少爺,您看,我這個小玩意可算夠數”。
“青武金令”
見此,趙崇心底不由一驚。同時,他心底又犯了一聲嘀咕,兩位好歹也是堂堂一個青武弟子,怎麼穿着如此不講究。
另一旁,趙西風的神色稍愣了一下後,便故作出一副惶恐的姿態。
趙崇扭頭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見洛塵臉上依舊是戲笑的表情之後,也便沒了什麼沉吟,反手甩了趙西風一個響亮的耳刮子。
“混賬東西”
趙崇擡手戳在兒子的腦袋上,怒罵道:“你個長眼的東西,竟敢頂撞青使大人,看老子不打死你這個混賬玩意。”
“爹,你幹什.....”
趙西風也被打懵了,他捂臉驚叫一聲擡頭欲要破口大罵,可口中的話才說到一半,又在趙崇陰寒的目光下嚥了回去。
“爹,孩兒知錯了。”
趙西風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的壓回了心中的怨氣,順勢低下了頭,垂手擺出一副任其發落的乖巧模樣。
這時,趙崇的臉色嘆氣道:“西風,你頂撞爹,爹不怪你。可你頂撞了青使大人,爹也沒辦法了。”
“青使大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小子這一回吧。”趙西風的臉上早就看不出一絲的怨憤,他俯身對洛塵行了一禮,語氣中也是說不出的誠懇。
不過,雖是如此,他低頭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陰寒卻是極爲惹眼
“哈哈,小事罷了。”
看了這一出父慈子孝的感人戲碼,洛塵的心中大呼過癮。而後,他大步上前熟絡的在趙西風肩上拍了兩下,挑眉戲笑道:“我與西風兄一見如故,方纔不過與西風兄鬧了一場玩笑罷了。”
“西風兄,你說是不是。”
“對,小弟與......”
趙西風本想應聲接下去,可他轉念間又連忙擺手作揖,惶恐道:“青使大人,您的身份在上,小人的身份豈敢妄言高攀。”
聽此話,洛塵怎麼可能輕易鬆口,又惋惜的道:“西風兄,你這般客氣,難不成還記恨爲兄先前的作爲。”
事已至此,趙崇也算看明白了,這個青使可不是什麼大度之人。他如此再三的糾纏,定是爲剛纔的怠慢而刻意爲難小兒。又見自家兒子的畏首畏尾的樣子,趙崇笑罵道:“西風,你怎個不識擡舉。”
“小,小弟惶恐,怎敢記恨大哥。”
“哈哈,如此甚好,甚好。”
洛塵故作出親暱的拍了一下趙西風的後腦勺,這才轉身對古清寒道:“師弟,這見了主家,你怎麼就不熱情了,也不知道給人家打一聲招呼。”
“青武,古清寒見過二位。”
這時,古清寒也適時的對趙氏父子拱手一禮,算是正式打過招呼了。
“趙崇,見過古青使。”
“趙西風,見過古青使。”
趙氏父子分別拱手迴應了一聲。
不過,父子二人的臉色卻是少有的難看。這兩個青使,一個是睚眥必報的小心眼,一個是心性冰冷的劍客,兩人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
洛塵瞥了一眼兩人怪異的臉色,憋笑道:“我師弟的性子冷了些,讓趙員外見笑了。”
“青使大人說笑了。”趙崇故意放低了姿態,耐起性子迎合兩人的脾性,卑聲道:“劍客本該如此性子,如古青使一般鋒芒內斂,卻又收放自如的劍客,趙某佩服至極。”
“趙員外,你可真是老奸巨....呸,慧眼如炬啊。”
洛塵差一點失口,連忙改口打過哈哈,道:“西風兄,聽聞趙府景色別緻,不知可否帶我一觀。”
“哈哈,兩位青使,請。”
趙崇側過身擡手朝府內一引,豪邁的喊道:“來人,吩咐下去準備家宴,爲兩位青使接風洗塵。”
另外,趙西風見自家老爺子少有的放低姿態待人,略表一絲震驚之餘,也適時的低頭垂手,僞聲道:“青使大人,請。小人這就帶你進府一觀。”
“哈哈,好說,好說。”洛塵別過頭對古清寒擠了一下眉,這才背手踱步跟了上去。
也別說,在趙府一觀之後,洛塵也算明白什麼叫鄉紳世家,什麼又叫富甲一方了。
趙府很大,三個人在府內溜了一圈下來,少說也花了大半個時辰。前院後宅,琉璃燈瓦,花亭小苑,當然,府內除了這一些的平俗之景外,另有一處惹人駐足的地方。
內湖,這一片數畝大的內湖,讓洛塵好一陣驚歎。不過,他的這一聲驚歎,讓趙西風倍有面子的同時,也讓古清寒好一通鄙夷。什麼的圍湖建宅或是挖地造湖,這一些市儈的小手段可入不了古清寒的法眼。
當然了,洛塵驚歎的不是什麼造湖手段,而是眼前稍有一絲熟悉的景。
湖岸上一兩處茅草小屋,近前有三兩個老婦在晾曬漁網,遠處有僕人泛舟採藕。忽而一陣清風吹過,片片荷葉隨風輕蕩,迎風時鼻尖多一縷荷花的淡香,如此一般的場景讓人不由癡迷。
“好一個內湖,好一個採藕人。”洛一時失神了。
趙西風不屑暗笑:什麼青武上使,不過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錘罷了。
“少爺,打擾了。”
這時僕人從巷口小步上前,卑聲道:“老爺說了,請兩位青使大人正堂一敘。”
“嗯,我知道了。”趙西風眼中悄然閃過一絲不悅。自己才找回了一點面子,老爺子也太會挑時候了。
不過擡頭時,他笑道:“兩位大人,老父略備了一些薄酒,還請大人移步。”
“大人,洛大人.....”
“師兄,你發什麼呆呢。”
古清寒輕扯他一下,洛塵這纔回過神,應聲道:“如此,趙兄前面帶路便可。”
“兩位大人,請。”
聽到洛塵這一句溫和的回話,趙西風不由的多看他一眼,可又見他的神色平常,也就沒去做過多的留意。
不多時,三人便來到了前宅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