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漸散,人影落回山頂。
“...天亂兮,戰不休......人持戈,魔拔刀,古蠻怒,妖神焚......,地亂兮,爭不止......天之劫,地之災,萬靈滅,世不存.......”
少年身上的黑紋隨着音節變化。
山空也隨之蒙上一層陰霾。陰霾暗而發黑,靈動異常,且隨祭文的音律聚散。
祭文聲末,十八個印記生出一股微弱的吸力,不對....應該是咀嚼能力,將陰霾盡數分噬。很快十八個印記趨於飽和,開始從內向外的蠕動,如息肉發芽,又如春蠶結蛹。
一寸
兩寸
.......
長到如胎盤一般大小時,印記破碎。
“啵”
胎盤....呸....印記破碎這一刻,九重天罰停止消散的勢頭。深空一股濃郁到實質的天威壓下來,大有重聚天罰的意思。
“道古,你擋不住我,何故執着於此。”
“他不生,我不滅。”
“即便在你的世界,我又何懼。”
人影擡手昂首看向深空,渾身帝王氣勢暴漲與無盡天威針鋒相對。
“轟”
深空一聲炸雷。
雷音下,天威浩大,讓人肝膽俱裂。
“哈哈哈,要戰,那便來吧。”人影坦然笑之,凌空走向深空。每走一步,漫天的陰霾便重一分,每走一步,渾身的帝王氣勢便強一分。
很快,人影停在雷眼正下方。
這一刻天地分爲兩色,深空雷雲翻涌,雷電也從銀白變到紫紅。深灰的陰霾如鉛如墨,看似沉重的平靜下暗藏一股暴虐的亂流。
人影凌空傲立,等待‘道古’的下一步動作。
一息
兩息
三息
........
時間好像靜止了。
誰都沒打破僵局,一時間局面又陷入僵持。
“唉”
深嘆一聲,人影打破僵局:“道古,我本是一道執念,你奈何不了我,又何苦再三阻攔。莫不是你忘記滅世一戰後,諸界崩塌,你靈性早已十不存一。如此,你我之間再做一個交易。”
“我死,他生,你執棋,如何。”
說罷,帝王氣勢銳減。
前一刻人影還強勢的逼着老天爺做出妥協,下一刻局面戲劇性的反正,老天爺態度強硬無比,像是剛記起自己纔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許久。
許久。
終在一聲悶雷中天威散去,漫天的雷雲正式隨海風飄向青州方向,再次向世人宣佈上蒼的仁慈。
“七界逐鹿”
“可是”
“誰才能問鼎”
人影凝視深空直至天威徹底消失。
同一時間,印記悄然演變成人偶。十八人偶均爲異種,如人首蛇身、背生骨翼、多眼雙首、頭生八角、赤發血眸......且每個人偶身上散着滔天的戾氣。
人影似乎很反感人偶。
“聒噪”
冷喝如晨鐘暮鼓直擊靈魂。人偶大驚,方纔紛紛收回戾氣對空行禮。
“爾等殘靈,今助孤一臂之力,他日令爾大脫。”
聞言,人偶的心情一定很MMP,自身靈識好不容易重聚,可特麼睜眼還沒幹嘛就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MMP歸MMP,它們這羣嘍囉在這位面前只能乖乖跪地謝恩。
“萬古榮耀,終不會封塵。”
人影大步跳着祭祀步伐。這一刻他長髮凌亂、動作狂放,不再是孤傲的王者,反而像一個歇斯底里的中二病人。人影放聲高念祭文,每一個踏步、甩臂,上空的烏雲會一齊發生變化。
終於,雲層變成一張八角圖。
人影振臂高呼:“大陣起兮”。
八角圖射出一束白光,十八個人偶散於四方,各對空打出一束烏光。
兩道光束融成一個丈大的陰陽眼。
“嗡”
陰陽眼中盪出一股肉眼可見的波動,上空八角雲裂出一條縫隙。
陽光透過縫隙穿過陰陽眼,正好照在少年身上。
“咚”
少年心臟猛的跳動。
很快少年眉心生機涌動,眼瞳清明,嘴脣變的紅潤,慘白的皮膚下浮現一絲血色。
人影長舒一口氣:“此事了矣,爾等且散去。”
聲罷,八角雲與陰陽眼盡散,十八個小偶起身行跪拜大禮後,相繼消散。
四周恢復平靜。
人影擡手點出一扇光門。
光門內不時閃過一兩處外界的場景,什麼鬧市、行商、腳伕,又什麼車馬、酒肆、青樓,或什麼書閣、將門、侯府。
俗世的盛景,沒勾動人影太多興致。
終在某一刻,他眼中閃過喜色。
“古蠻子,血脈雖雜,好在心性上佳,不失爲一個好苗子。”
“人,蠻,妖,魔,獸,五族共處一界。”
“道古,你好大的手筆.....”
幾句自語後,人影隨風消散。
同時,少年也化作一道流光鑽入光門。
.........
叢林西南區,某一片山澗裡。
山澗長不足兩裡地,深三十多丈,寬六丈餘。兩旁崖上長了一片低矮的黑灌木叢,木叢下生養了一大羣長毛黑猿。
暴雨中,拓拔武悶頭衝進山澗。
不大會功夫已跑出十多裡地。不過黑水澗距山村仍有一大段山路要走。
“什麼鬼天氣,下雨也不早先給小爺知乎一聲。”
“吱”
“娘嘞,小爺怎的一岔氣跑進黑水澗了。”
“吱”
“從小聽說這黑水澗住了一個妖猿,喜男風,生食人肉,小爺該不會.......”
“呸呸呸,猿兄看不上我這糙漢子。”拓拔武嘴上說的輕鬆,手底下卻是半點不慢。一隻手忙亂的護住肩上搖搖欲墜的鹿屍,另一隻手摸着後腰的柴刀這才貓着腰謹慎的原路退出去。
“吱”
還沒等他挪步,灌木高處響起一聲尖銳的猿鳴,近百隻黑猿應聲探出身子朝他低吼施威。
“兄die,別鬧啊。”拓拔武拓大吸一口冷氣,暗暗握緊柴刀,想了想又挺值腰板起碼咱不能輸在氣勢上。
長毛黑猿雖然不是荒獸,可這玩意力氣大,數量多,還特麼喜歡玩五打一的單機遊戲。別說暴雨天的山澗影響他走位,就算平時惹毛一羣長毛黑猿他十有八九也得送命。
不過還好,現在長毛黑猿只是試探性的逼走他,並沒有發生正面衝突。
“猿兄,弟弟魯莽.....”拓拔武識圖朝灌木叢高處的黑猿老大解釋他在這出現只是一場意外。很可惜,老天不想給他解釋的機會。
“譁”
“嘩啦啦”
暴雨沖刷下黑水澗一處土崖塌了,好幾股泥石流順着山頭倒灌進灌木叢。這下不用猿老大叫喚,長毛黑猿衝下樹冠四散逃命,還有十幾只熱心的長毛黑猿朝拓拔武跑去。
“套你猴子的”
“兄die,你特麼跑反了吧。”拓拔武欲哭無淚,連忙把鹿屍砸向長毛黑猿。
他也趁這功夫跑出山澗。
“轟”
也就在這時一道驚雷劈中山頭上一株最粗最高的灌木,長毛黑猿這才自顧不暇的跑散。聽動靜拓拔武就知道自己脫險了,不過爲了保險起見還是跑出一里地才脫力停下。
“呼呼...呼”
“奶奶個腿,也沒看今天是啥好日子,咋的好事都讓我給遇到了。”拓拔武心有餘悸的回頭望幾眼,沒見黑猿追上來,這才準備找個山洞先避雨再說。
沒等起身,樹杈間白光一閃一個白條人兒正好砸在他腦袋上。
“咚”
拓拔武直戳戳的栽進水坑。
“狗日的,你有完沒完了。”以爲黑猿乘機偷襲,拓拔武順着泥坑一滾,反手揚刀便砍了回去。
可轉身後他整個人愣住了。
爛泥坑裡躺着一個白條少年,十六七歲,膚白皮嫩,眉目間透着一股爛泥水遮不住的公子氣。
少年正是引動天劫的人兒。
“啥情況”
拓拔武懵逼好半天才放下刀試探少年的脈搏後,扭頭望向黑水澗方向說道:“傳言不會是真....真的吧,黑水澗的長毛畜生喜歡南風,這位兄弟被始亂終棄....呸,這位兄弟藉着動亂拼死逃出魔爪.....臥槽,得虧耶耶跑的快,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咳咳”
少年被雨水嗆到了,毫無徵兆的咳嗽一通。
“兄die,堅持住啊。”拓拔武一下被自己YY出來的故事感動了,一個忍辱負重的青春美少年憑着過人的毅力逃出‘銀’猿魔爪,這樣的好同志、優秀青年,自己豈能見死不救。
想到這就扛起少年頭也不回的衝進山林。
.........
叢林處,有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
山村不大,前後不足百十口莊戶,幾間土培房,三兩口地窯,村口栓了兩頭老黃牛,村後種了幾畝麥田。村西頭一間土培房前,門檻上坐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少女名叫雪柔。
長相清秀,身材嬌小,頭髮扎雙馬尾,穿布衫和草鞋。
“柔丫頭,雨下大了,回屋去。”這時,屋內走出一個老頭。老頭名叫雪楓,年過古稀,頭髮花白,左手持一杆老煙槍,嘴裡有一下沒一下的吐口嗆人的青煙。
雪柔悶頭道:“爺爺,小黑哥怎麼還不回來。”
“哈哈,毛頭小子有什麼好擔心的。”雪楓背手倚在門框上,又道:“爺爺年輕時,莫說下暴雨,大雪封山,我也要出去打一頭狍子回來。”
“別說,三十年前,老頭子可單憑一己之力獵殺過一頭荒虎。”
“....那傢伙,個頭足兩人高,力氣大的.....”
在雪楓講不完的回憶中,時間好似過的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