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通上一世曾經看過一個評論,說阿爾薩斯到達斯坦索姆後,應該就地拯救那些沒有被感染的人類,而不是草率的命令屠城。這個評論羅通曾經深以爲然,直到他目睹了末世到來時的可怕場面。
做出這個評論的人,完全忘記了自己所說的那些話。斯坦索姆是洛丹倫的第二大城市,第一大港口。數萬的人口,需要投入多少人進去拯救?不說白銀之手騎士團有沒有那麼多的兵力,怎麼進行隔離,怎麼進行拯救就算是現代社會都是一個難題,指望一個和敵人戰鬥的騎士團來立刻掌握這些,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謠言暴發,人們驚慌失措到處逃跑,這需要多少人才能維持秩序?隔離甄別,從中找到詛咒神教的教徒,找到深度感染,輕度感染的人,這需要多少人,多長時間?如果詛咒神教的教徒在人羣中製造更大的混亂,如何才能控制住局勢,不讓事態無法控制?只有那些沒有參與過城市救援的人,纔會覺得救援是一件比戰爭更輕鬆的事情。
阿爾薩斯根本沒有時間在斯坦索姆停留,他也沒有時間考慮如何清理乾淨詛咒神教的教徒,他的職責是禦敵。爲了一個斯坦索姆駐留下白銀之手騎士團的主力,耗時彌久的進行救援,然後呢?誰能保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斯坦索姆?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正因爲如此,羅通才能明白阿爾薩斯當時做出屠城決定的痛苦和掙扎。阿爾薩斯需要做的是斬斷瘟疫到來的源頭,而不是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去當保姆。他必須抓緊一切時間,在斯坦索姆的停留,同樣意味着對洛丹倫其他地方的犯罪。
因爲明白,所以羅通才要在現在,儘可能的拯救更多的普通人。他要趕在阿爾薩斯做出這個命令前,讓更多無辜的人活下來。這裡面,同樣包括他的手下瑪頓。
“我不應該告訴你這些,”羅通皺着眉頭說:“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整個城市都會陷入一片混亂。人們會發了瘋一樣的向着城外跑去,自相踐踏,到最後形成無法挽回的災難。”
那名中年警備兵聳肩,說:“噢,這很可能,然後呢,爲什麼你要對我說這個消息?”
羅通扭頭看了瑪頓一眼,問:“那麼你的,瑪頓,爲什麼你要跟着來?”
“因爲你是我的頭兒,圖拉姆,你做決定,我來執行。就這麼簡單。”
羅通安靜了一會兒說:“這是一件糟糕而且危險的事情,瑪頓,你的職位不高,就算你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這就是我告訴你這個消息的緣故,同樣,我希望你和你的一家都能夠安全。現在離開斯坦索姆,還來得及。”
瑪頓又是聳肩,把自己的頭盔摘下來,仔細擦了擦,接着重新帶到了頭上。羅通的速度非常快,讓瑪頓有些氣喘吁吁,不過他依舊堅持跟在羅通的身後,甚至把其他的警備兵都遠遠甩開。
“離開斯坦索姆?我可做不到,我以後到哪裡找這麼清閒的事情?而且半路逃跑,這種事情如果被我的婆娘知道,你猜猜會是什麼結果?她可是託薩塔人……”
羅通對託薩塔人究竟有什麼一點都不瞭解,這應該是靈魂球自己的演化,給不同地域的人構建不同類型的行爲模式。羅通迴應說:“可你有家庭,有孩子。”
“當然,我知道。我想,等一會兒也許我們會路過我的家門,然後我會安排她們趕緊滾蛋。這就夠了,我和你,圖拉姆,我們從小都是玩伴,對嗎?那就行了,帶着我,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是斯坦索姆的警備兵,斯坦索姆理應由我們來守衛。”
瑪頓的話沒有半點豪言壯語,聽起來有些語無倫次,但是羅通卻感到心中更爲沉重。真正的勇敢者,從來不用空洞的話語來證明自己的勇敢,他們只會默默行動。
瑪頓顯然就是這樣的勇敢者之一。
“你很勇敢,瑪頓,如果,”羅通忽然停住腳步,看着前方的廣場,安靜了片刻說:“如果我們還能活下去,我一定推薦你成爲我的接班人。”
“小小的警備隊長,可不是我的目標。”
瑪頓如此回答着,他同樣意識到有些問題,悄然抽出了寶劍。在兩個人的前方,一個穿着深棕色長袍的人,正橫亙在街頭,向着周圍大聲說着什麼。
那是瑪勒基,羅通的腦海中立刻有了這個消息。在確定對方是誰後,羅通猛然拔出寶劍,大步向着瑪勒基走了過去。
作爲一名詛咒神教的教徒,瑪勒基此時還在大聲的向着周圍的平民說着關於末日的消息,向着周圍的人告誡,唯有加入詛咒神教,才能得到永遠的生命。這樣的訴說讓他自己都有些沉迷,甚至可以說是聲嘶力竭。直到他意識到周圍的人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臉上也有了驚慌失措的表情後,這才停下演說。
緊接着,瑪勒基只感覺自己的小腹一冷,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上多出了一截劍刃。不等瑪勒基做出反應,一個低沉的聲音已經在他的腦後響起:“我給你永遠的生命,就是現在。”
羅通一把將慢慢變冷的瑪勒基屍體推開,扭頭看着重新哆嗦起來的瑪頓,說:“瞧,這很危險。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認真考慮一下,跟着我,可不是好選擇。”
瑪頓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對於自己的頭兒突然之間當街殺人,確實讓他感到有些難以適應。雖然之前圖拉姆說過,這個城市面臨威脅,但是這種威脅總讓瑪頓有種“還很遙遠”的錯覺。現在,看到羅通突然殺人,瑪頓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似乎有些託大了。
羅通擡頭,繞過瑪頓,看着後面一臉驚愕,手中連長槍都拿不穩的其他警備兵,大聲說:“好吧,你們自己選擇,活着,或是拯救。”
人羣變得極爲混亂,警備隊長沒有任何預兆的動手,顯然讓這些人感到無法理解。其中一名商人走出來,大聲的問:“圖拉姆,你是怎麼了?”
羅通扭頭看了對方一樣,腦海中再次出現了一個新的名字:恩戈羅。這是一名糧食商人,從城外運進斯坦索姆的糧食,有一大部分是他幫助協調解決的。
羅通咂了砸嘴,將寶劍放回劍鞘,走了過去,問:“瑞蒙讓我清查前幾天從外地送來的糧食,從你那裡賣出去多少?“
恩戈羅搖頭,說:“這我可記不清了,總共兩千磅的燕麥,還有些麪粉,現在我手上的存貨可不多,你需要什麼?”
兩千磅的燕麥,羅通只感到全身發冷。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了,被瘟疫感染的人,只怕比他想象的更多。在這幾天裡,殭屍會迅速出現在斯坦索姆的大街小巷,到那個時候,就算是阿爾薩斯不來屠城,這個城鎮也會慢慢歸於死亡。
“有糧食運出去嗎?”
恩戈羅聽見羅通的問題,努力笑了起來,在羅通身後的瑪勒基屍體還在汩汩流血,這種鮮明的刺激很難讓恩戈羅轉移開視線。過了一會兒,他纔回答:“我的沒有,我還需要再買進一些糧食。但是其他的糧食商怎樣,我可不清楚。這次從外地運到斯坦索姆的糧食有接近一半被別人銷售了,我倒是聽說有一部分糧食送往了城外,不知道和這有沒有關係。”
原以爲糟糕總有個極限,但是現在看來,只有更糟糕。
羅通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忽然聽見街道那邊傳來紛沓的馬蹄聲,過了片刻,一個身穿半身甲,有着金黃色長髮的騎士從街道上疾馳而來,剛剛到達這個廣場,這位女騎士已經大喊:“誰是這個城市的警備官?”
羅通愣了一下,他舉起手,說:“我。”
女騎士跳下馬來,她的戰錘在馬上晃了兩下,耀眼的反光讓周圍的人羣一陣嘖嘖稱奇。
“聖光在上,我是白銀騎士團的聖騎士莉莉婭,你的姓名,警備官。”
“圖拉姆,”羅通乾脆利索的回答:“我知道你來的目的,莉莉婭騎士,這正是我需要的。請幫助我一下。”
莉莉婭微微皺眉,問:“發生了什麼?”
羅通看着恩戈羅,說:“前段時間,大量的糧食進入了斯坦索姆。如果王子讓你來調查關於被污染的糧食是否已經在斯坦索姆,是的,它們已經到了,而且分發了出去。”
“我的聖光……”
莉莉婭有些懊惱的說了一句,過了片刻,她扭頭看着羅通,問:“你要我幫你什麼?”
羅通說:“我要隔離人羣,找到那些詛咒神教的教徒,這需要大量的時間。請告訴我,王子距離斯坦索姆需要多久?”
“兩天,如果你需要幫助,我會立刻回去,請求王子進一步加快速度。”
“不,”羅通說:“不,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很多,不過最重要的是,讓王子到來的速度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