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轉世
世間所有的靈紋，皆是各族生靈自天地間感悟，大多帶着獨特的烙印。
靈陣師要入門，最快的方法，就是將他人所悟，變成自己的東西。
陣道一途的分級，遠沒有修行一道那麼複雜，只有三個層次，入陣，通陣，化陣。
每一個層次之間，差距都是有如天淵。
但凡是踏入通陣級別的靈陣師，都會有獨屬於自己的靈紋，以及獨門陣法。
化陣師則更爲恐怖，對於天地的理解，已經到了某種極限，最爲普通的靈紋，在他們的掌中，都能發揮出原本十倍乃至數十倍的力量。
以當初葉厲風在沈青面前展露的手段來看，他必然已經踏入了化陣境，是世間罕見的頂級陣師。
沈青如今的這個時代，邁入化陣境的靈陣師，早已絕跡，位列通陣級別的，也不過十指之數。
沈青自己打造過戰兵，也曾佈下過靈陣，對於陣紋並不陌生，這一次初步嘗試，水到渠成一般都順利。
盞茶功夫後，沈青面前的靈紙之上，便已經多出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靈紋，如山巒迭起，藏納着蠻荒山脈一般的厚重氣息。
這是一道鎮山靈紋，有諸多妙用，用在戰兵之上，可增加戰兵的重量。
若化入符籙之間，可結合符法，煉製出神山符，以真元激活，一張輕飄飄的符紙，其真實重量將可比山脈。
若以此紋佈陣，同樣妙用無窮，很多陣法之中都能用到，煉體修士甚至可以憑藉此紋，打熬肉身。
能畫出這一道靈紋，已經表明沈青勉強算是一位入陣級別的靈陣師了。
能一次成功，沈青不免有些意外，摹畫這一道靈紋，她沒有覺得絲毫吃力。
如此看來，她在靈陣一道，說不定還算有些天賦。
她手中靈筆不停，再次開始揮舞，很快便又畫出了一道基礎的靈紋。
靈紋勾勒完成的一瞬，靈紙無火自燃，轉瞬便化成了灰燼。
這是一道熾焰紋，一位陣師從靈焰中所得，會有這種異景再正常不過。
這一道熾焰紋，比方纔那一道，難度要高出不少，畫完時，沈青額頭已是出了一層薄汗，真元以及體力都消耗了不少。
好在這種低階靈紋，並不會耗費神魂中的能量，不然以沈青現在的狀態，根本撐不了多久。
很快，沈青接連畫了十餘道靈紋，失誤的概率越來越大，到了最後，連續三四次也不一定能畫出完整的靈紋。
真元以及體力都逐漸到了極限，沈青正興起，自然不想這麼草草結束，拉出日晷，想要撥動的一瞬間，有些猶豫。
到了這個時代後，撥動日晷耗費的能量變高了許多，逆撥日晷更是如此。
正猶豫間，沈青瞥見了日晷上刻畫的神秘靈紋，一時間動了心思。
她當即逆撥日晷，將身體的狀態回調到了巔峰。
而後握起了靈筆。
啪——
剛落筆，沈青手中的玉筆便直接炸開，但她此刻已經來不及去心疼了，一股噬魂的劇痛自腦海深處騰起，瞬間七竅流血，血色染紅了視野。
沈青將想要摹刻的靈紋直接甩出了腦海，精心凝神，徹底放空了思緒。
她很清楚這是因何緣故，日晷之上刻畫的靈紋，等級過於可怕，以她現在的修爲，根本無法承受，哪怕只是臨摹。
這是遭到了天地之力的反噬。
半晌之後，腦海深處傳來的劇痛方纔緩緩平息。
睜開眼，看了眼滿地狼藉，沈青一聲輕嘆，那支靈筆以及靈紙，花了她不少靈石。
如今她身上靈石又見了底，可以預見，她又要久違的爲生計奔波了。
她已經很久過沒有這種感覺了。
…………
…………
中土。
中央皇朝，聖京，祭神臺。
祭神臺是整個聖京最爲雄偉的建築，高九千九百丈，頂部是一片圓形平臺，佇立着十尊玉雕。
其中九尊雕像，高九十餘丈，皆身透琉璃光，寶相莊嚴，分佈在平臺邊緣。
在平臺的正中心，佇立着一尊百丈高的雕像，說是雕像，其體表已是透出了血絲，泛着紅潤的光澤，如同真正的肉身。
雕像身披黑衫，頭戴王冕，眼簾輕闔，身姿英偉，佇立在平臺中心，其餘九尊神像都成了陪襯，化成了拱月的衆星。
它靜靜立在那裡，便好似一座不可跨越的神峰，周身都籠罩着神秘氣息。
這裡是整個中央皇朝的絕對禁區，供奉着九幽聖王以及他麾下的九尊戰無不勝的神將。
即便是天子，也只有祭祀時能登上祭神臺，且沒有資格停留。
中央皇朝的皇帝不過是傀儡，真正執掌中央皇朝的，還是九幽聖王，這一點，對於整個天下而言，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事。
神權凌駕於皇權之上。
驀然間，已有數百年未曾有過動靜的祭神臺，有了些許騷動。位於中心的雕像睜開了眼，頭頂王冕輕搖，偏頭望向一旁：
“雨，你因何事動神？”
所有的神將，力量本源都是源自九幽聖王，他們的情緒波動，甚至包括思維，都逃不出九幽聖王的掌控。
隨着聖王的詢問，一尊身披金甲的女神玉雕自沉眠中甦醒。
緊跟着，她緩緩擡起了腿，帶着沉悶如雷的腳步聲，來到了九幽聖王面前，單膝跪地行禮：
“稟聖王，我想轉世。”
“哦？爲何？”
聖王的語氣毫無波瀾，一聲詢問後，便陷入了沉默，等待膝下神將的答覆。
“我要等的人來了。”
神將擡起了頭，玉質的瞳孔之中，多出了一份光彩。
“什麼人？吾可降下一道神旨，命天子幫你尋人。”
“我不知道。”
神將搖了搖頭，語氣篤定：
“但我能感覺到，我要等的人，已經來了。”
“輪迴轉世，即便是神祖也無法干涉，全憑運數，前世一切因果都會被洗清，你確定能找到伱想找的人麼？”
聖王的語氣平靜，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如同一潭死水。
“我想一試。”
神將顯然心意已決，沒有絲毫動搖。
“罷了，你去吧。”
聖王沒有挽留，再度合上了眼簾，面對一尊神將，他出言挽留了兩次，事不過三。
“謝聖王。”
神將感激一禮，身上的金甲開始層層剝落，濃厚的香火願力自她體內涌出，散入了其餘八尊神將雕像之內。
彈指之間，九幽聖王便剝奪了她的力量，斬斷了她與信徒之間的所有紐帶。
這邊是香火神力的弊端，從屬的神祇，生死全部在上位神的一念之間，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其餘八尊神將見怪不怪，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反應。
在他們眼中，雨自己捨棄了聖王的恩寵，這已是不可饒恕的大罪，聖王沒有要她魂飛魄散，就已是莫大的慈恩。
轉眼間，玉像崩塌，成了一地灰白碎石，靈氣盡失。
一抹常人肉眼不可見的靈光自碎石間涌出，沒入青冥，眨眼便不見了蹤跡。
片刻後，聖王再度開口：“傳旨。”
“諾。”
一尊神將緩步走出，看上去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雙耳奇長且銳利，額間束着玉帶。
在他腰後懸掛着一根長鞭，無數龍鱗逆插着，如同倒刺，其上遍佈靈紋。
他探手伸入虛空，取出了一卷玉質卷軸。
卷軸展開，一片空白，一行行鎏金神紋正在其上逐漸顯化。
【雨神將遭遇天外邪魔，寡不敵衆，壯烈戰死於天外天，聖王體恤其情，痛告天地諸神，將其葬於神國，以慰其靈。】
雨神將自願轉世的選擇，等於是舍聖王而去，是不折不扣的大逆之舉，若是實情傳出，會動搖聖王的威信。
神將與聖王之間心意相通，很多話根本不必宣之於口，便已知曉其中內情。
卷軸再度收起，寫好的神旨化成一道流光，自祭神臺上飛出，化成無數道流光，散入天地間，其中一道，不偏不倚，落入了皇宮之中。
聖王眼簾睜開了一條縫隙，瞥向雨神將原先的位置，淡淡開口：
“傳告諸神，神將之位有缺，能者居之，之後爾等挑個合適的補上，不必再稟。”
話音落下，聖王便徹底陷入了沉寂。
餘下的八尊神將一併躬身，口中應諾。
他們心中都清楚，這封神旨傳出，天下勢必會大亂一段時日。
聖王麾下只有九尊神將，在沒有神將退場的情況，餘下的神祇就算再強，也不會有登臨神將之位的機會。
在如今天下大部分信徒都在九幽聖王手中的形勢下，不登臨神將之位，就永遠不可能有往上攀登的機會。
雨神將之位，會引來無盡的廝殺，爲了彰顯自己的神力，下面的這些小神，勢必會彼此開始征伐。
信徒間的廝殺，對於九幽聖王以及諸位神將而言，沒有任何壞處。
當自身的信仰無法穩固，自己供奉的神祇被其他神祇輕易屠滅時，天下信仰崩塌的這些百姓，便會去追逐更加強大的神祇。
例如，九幽聖王，以及他麾下戰無不勝的諸位神將。
…………
…………
南域，雲荊府，皓銀城。
轟！
一聲巨響傳遍了整個城池，隨即便響起無數驚呼以及慘嚎。
剛剛沐浴過的沈青察覺到了這一股異動，套上衣物匆匆出了門，觀察情況。
“神像塌了！”
“雨神將昇天了！”
門外已是一陣亂像，街頭巷尾都傳呼着相差不遠的這幾句話。
沈青從人流之中看到了一些熟面孔，在街道上曾經見過原本應當是一些信徒。
如今他們的狀態明顯發生了變化，修爲大跌，更有甚者成了普通人。
聽着街上的呼喊，沈青很快了然。
應該是城內供奉的那一尊護朝神將的雕像倒了，雨神將歸天。
隨着神祇的消亡，此前神祇的恩賜自然也會隨之消散一空。
沈青匆匆趕到了城主府，這裡的消息肯定會比外界更加準確。
城主府內也是一片愁雲，門前圍滿了百姓，想要詢問關於雨神將究竟發生了何事。
神將隕落的事，大多數人都已經知曉，但依舊不敢置信，想要從城主府中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沈青稍微繞了繞，便直接進入了院中，找到了洪書山。
見了面，沈青沒有拐彎抹角，便疑惑道：“敢問大人，究竟發生了何事？”
“雨神將歸天了，”
洪書山沒有隱瞞，將一份公函遞給了沈青。
公函之中，是關於神將的兩封神旨，將前因後果介紹的很清楚。
“能者居之……”
看到這四個字，沈青面色微變，這種話，就好似是在有意挑起神祇之間的爭端：
“洪大人，這……”
“不用懷疑，就是你想的那樣。”
洪書山一聲冷笑：“就爲這一句話，這些自詡神的阿貓阿狗，會把自己的腦子都打出來，最後苦的還是百姓。”
這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尤其是在這一片被神祇主宰的世界。
不過洪書山自己本身就是一位修士，也不是任何神祇的信徒，說出這種話，倒也不奇怪。
“不用擔心，雨神將都死了，現在這片天地，沒有神祇在監察。”
許是看出了沈青的異色，洪書山擺了擺手，面色中浮現些許凝重：
“正因爲如此，我們現在麻煩大了。”
沈青微微一愣，而後猛然反應過來，心中陡然一沉。
雨神將死了，那就意味着這座城池已經失去了庇佑。
在新的神將到來任職之前，皓銀城的處境會變得很危險。
沒有護朝神將的庇佑，面對一些極爲恐怖的妖鬼邪祟，現如今的皓銀城，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任何一尊神藏境的大妖，都有摧毀皓銀城的能力。
“城主原本還想着討伐妖獸，如今不用去了，等着這些畜生上門即可。”
洪書山搖了搖頭，一聲輕嘆，毫無保留的將這些消息傳出。
很快，皓銀城如今的處境，全城的修士百姓都已知曉。
城內的氣氛變得極爲壓抑。
很多承受過雨神將恩澤的信徒，根本無法接受自己一瞬間自雲端跌入谷底。
修爲盡失的巨大打擊，加上信仰崩塌，如今這個消息傳出，幾乎是讓這些人徹底陷入了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