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嘯,雪飄。
雪中有人。
兩條身影相逐而走,施展的身法更是人間罕見,快已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這身法變化之飄忽無常,倏忽往來,像是風,像是雪。
這變化已窮盡世俗輕功之極致,且各自還融入了彼此對武學的理解,時虛時幻,簡直如神仙中人一般。
“嘿嘿,臭小子,你倒是繼續跑啊!”
黑影是一臉覆冰面的怪人,身形不高,偏瘦偏矮。這一步邁出化出數條殘影,腳下看上去似閒庭信步飄飄若仙,或許看着不覺得有多快,可此人腳一沾地,人便立在數十丈開外,幾如縮地成寸一般,甚至比他的話還要快。只見他周身勁力環繞,排開風雪,如此極速,竟連罡風都未掠起一絲,乍一打量,就像是與風雪融爲一體,神龍見首不見尾。
“老鬼,你可曾見我腳下停了?”
他追逐的是個青衣人,那人清朗聲音一出口,清幽直如山泉濺落,在這風雪中格外清晰。
與冰面人的縮地成寸比起來,青衣人亦是神出鬼沒,誇張的厲害,他擡腳時尚還能看見身形,可落下時身形像是化作一縷青煙,嗖的便沒了蹤跡,只在數十丈外,青煙降下再聚身形,復又邁出。
二人嘴上說着,手上也是不停。
那冰面人率先出手,身子憑空挪移瞬間雙手捏爪直撲青衣人雙肩,似欲要將他鉗制住。
可看着對方近在眼前,等他抓下時,青衣人身形霎時就似水中倒影驀然散開,這一擊自然便落了個空,等他收勢撤爪,卻又見眼前人好端端的在不遠處,像是波紋平息,倒影平復。
也就在他攻出一擊的剎那,青衣人屈指一彈,指尖頓起銳疾破空風聲,鋒芒陡現,如三道皓光稍縱即逝,連點其上中下三丹之位。
“噗!”
刀氣破開風雪,落在冰面人身上,卻是擊碎一地破冰。
似是瞬移般,冰面人出現在三丈外,如玩世不恭的稚童嘴裡怪笑道:“嘿嘿,打不到,你就是打不到。”
他雖是如此動作,可那冰面下的兩雙眼睛卻不見半點嬉笑意味,反而像是沒有血肉之軀的溫度,冷冰冰的宛若這天山上受風雪吹打千百年的寒石,似是看一眼便能凍人肺腑。
得知破軍意外身死,雄霸下落不明,他便早有猜測有人暗中出手,那破軍雖說對他而言不過螻蟻之輩,可在這江湖中也算是條惡蛟了,“殺破狼”大成,且身負貪狼天刃這等神兵利器,不說無敵天下,但罕逢敵手卻也不在話下。
更何況他這麼多年早在謀劃一件大事,需聚世間七柄神兵利器方纔有功成之機,破軍重返中原,正好填補其中一位,不想就這麼死的不明不白。
但更重要的,是雄霸的消失。
他久匿“天下會”多年,暗中施藥令其“三分神功”未能極盡頂峰,始終不達圓滿,爲的便是借風雲之手除掉雄霸,可那想雄霸那老小子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強以他的手段竟也毫無頭緒,這心中自然就起了心思,趁着無神絕宮東進,便在天下會中苦等多日。
不想這一等,還真就給他等來了。
本以爲是哪個昔年避世不出的老一輩名宿,可這一番試探他心中當真是又驚又疑。
沒見過。
千百年以來,中原神州但凡天驕奇才他均有印象,可唯獨這個,任他絞盡腦汁竟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光如此,這手段也是古怪非常,見所未見。心中同時也有些懊惱,倘若之前救下“泥菩薩”,以其卜天算地的本事,定然能瞧出此人的跟腳來歷。
冰面人心中驚疑不定,姬神秀心中又何嘗不是如此。
此次得知無名遭擒,萬劍歸宗出世,本想着以那種魔之法在無名的身上故技重施一遍,那想提前被這老怪物看破了行蹤。
這“道心種魔大法”除自種之外,尚有種他一道。
便是自世間挑選“爐鼎”,再借以“魔媒”將魔種種入爐鼎之中,待功成之後,再摘果取功。
只是依照那秘籍上所言,這種方法難度極大,別看世間武夫千千萬,可尋一爐鼎卻千難萬難,而後精神意念進入“爐鼎”中更加兇險難測,如落入驚濤怒海中的孤舟,無根無憑簡直就是十死無生,修行者若不小心,受爐鼎情慾狂擊,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萬劫不復,形神俱滅,故古往今來,凡依此法者,均落得敗亡身死之局。(個人感覺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奪舍。)
而此法前提,便是需“爐鼎”本身就功力大成,後又散功,藉此催發魔種。
無論雄霸還是無名皆在此列之中。
何況他修情慾之功,可馭七情六慾,又何懼爐鼎情慾狂擊,情慾越重,反倒催生的魔種越厲害,他正求之不得。
可惜,趁着無名被廢他還沒來得及出手,這老鬼便跳了出來。
莫不是天意不允?
“呵呵,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我是誰?”
二人身形如彼此往來,交手不停,可也只是試探,並未全力而爲,姬神秀如今還不想暴露太早,這也是他爲何會抹去不虛的記憶,他有他的打算,這世上水深着呢,他真正在意的不是這個活了千年的老鬼,而是那些個所謂的神佛。
活了千年終究還是有個年頭,千年之功再強也還是有限度的,他怕的是那幾個不知道限度的存在。
倘若行事過急過早,惹出來一個,那還真是棘手的很,至於眼前這個,這獨一份的裝扮,除了帝釋天外又能是誰,他身懷鳳血,在姬神秀眼裡,註定逃不過一死,差的也只是時候罷了。
似覺心事被猜中,帝釋天眼眸稍凝,繼而身形一展,直衝天空。
霎時間,一息不到,天上便多出一張風雪凝成的面孔,似能遮天蔽日,張口吞吸之下,漫天飛雪無不逆流。
天空乍現奇景,風雪匯聚如河,沖天倒起。
姬神秀乍覺頭頂傳來莫大吸力,迫的他衣袂翻飛,整個人都在緩緩浮起。
瞄了眼天上驚人的面孔。
“花裡胡哨,這段時間也挺閒的,索性就陪你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