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好了,咱們所修的無相功,是天下一等一的修身養性之法,最講究一個與世無爭……”
“少他媽扯淡,沒攻擊力就直說沒攻擊力,反正我左右都是要笑話你的。”
“……世間沒有真正完美的功法,無相功在防禦一道做到了極致,欠缺攻擊能力也是無可厚非,不過,面對一些特殊情況,一味的苟且偷生也不可取,所以麼,攻擊的方式,其實還是有的。”
“嗯我知道,嘴炮唄,用世間最惡毒的髒話辱罵對手,再以龜殼一般的防禦令其無可奈何,如此便能讓對手生不如死,乃天下一等一的犀利組合。”
“……你要是真心不想學就算了,我回去睡覺。”
“師父哪裡話,你這麼誠心誠意地求我,我勉爲其難學一學也無不可啊”
幾天前,無相峰上發生了這樣的對話,之後王舞便正式傳授了徒弟那招被她當作底牌的劍法。
“無相功缺乏爆發和法力外放的能力,所以想要傷敵,唯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麼方便是不可能的,人家也不傻的,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屬於自己的法術被你騰挪過來倒戈一擊。然而以共振共鳴共感之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這卻不難做到。”
解釋過原理,王舞又親自演示了這招共振之劍,在對手的攻擊及體時,以無相劍骨爲核心,與對手襲來的力道產生共鳴,再以無相劍法將這股震動傳遞回去。儘管因爲主動挑起共鳴,會加重自身傷害,但與此同時也能將傷害的力道全數返還,的確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是看似荒唐不羈,卻堪稱神技的劍法。
因爲對於強調防禦與求生,如血牛一般的無相功修者來說,最不怕的就是這種換血,或者說,巴不得掉血掉多一點纔對,在王陸看來,這就是肉盾拿到了刃甲,從此海闊天空,任我逍遙
“師父師父,這麼牛氣逼人的劍法,叫什麼名字?”
師父皺眉想了一會兒:“無名劍法。”
“哎呀,起名無能是咱們靈劍派的特色,你不要一副看文盲的表情看着我嘛,就好比……你看,靈劍山有十二峰,其實星辰、無相、通明之類,都曾是靈劍主峰,住過掌門的,而當時的靈劍派也不叫靈劍派。”
“那叫什麼?”
“掌門住什麼峰,就叫什麼派咯,所以當年叫過星辰劍派、通明劍派、縹緲劍派……後來到了我們這一代覺得來回更改門派名稱不是個事,而重新命名又實在麻煩,於脆就改爲靈劍派,有靈有劍,夫復何求……你看,這是有傳統的。”
王陸心想,那看來無相功這下里巴人味道十足的名字也有了緣由——因爲這文盲被分到了無相峰,所以她的功法就變成了無相功……好吧,這反擊之劍有沒有名字並無所謂,真正要緊的是,其實戰效果如何。
現在來看,實戰效果簡直好極了。
王陸習練這式神劍的時間有限,短短三日,不過是初窺門徑。所以趙姜源第一式雷霆萬鈞之劍,王陸不敢以無名劍硬接,待到他中計受傷,出力不足又急於求成,王陸才漸漸展開無名劍,一點一點返還傷害。
總的來說,王陸所受的創傷遠比趙姜源要重,但以他無相劍骨的根底,卻又遠比趙姜源能扛,一番交換下來,卻是趙姜源先承受不住,停下了森羅劍。
“……閣下劍法高明,我自愧不如。”
強壓着即將分崩離析的玉府,剋制着涌上喉頭的熱血,趙姜源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勉強開了口,卻是認輸罷鬥。
再拼下去,就要傷及根本了,若是真的玉府坍塌,就算萬法仙門中醫治之法千千萬也是麻煩。趙姜源雖是劍修,卻不是瘋子。
對此,王陸非常大方地回以笑容:“客氣了哈哈吼嘔嘔嘔”
那血吐得,簡直一塌糊塗……而後王陸更是於脆倒在血泊之中,一個勁兒的呻吟。
“哎喲喲老子不行了,沒有三五十萬靈石的湯藥費恐怕治不好,門派若無公費報銷,吾等就要去當佔領靈池峰的百分之九十九了順帶一提美麗的護士小姐在哪裡?”
剛剛強撐着走下臺,維持敗者風度的趙姜源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黑血噴出來,就此栽倒人事不知。
萬衆矚目的第三場比鬥,便以靈劍派的勝利告終。
這個結果,着實出乎了不少人的意料。儘管戰前不少人猜測王陸能贏,卻沒幾個人猜得到,王陸竟會是以真本事硬碰硬拿下了這場比鬥,尤其最終以傷換傷的慘烈鬥法,更是令人咂舌。而他一個練氣上品的修士,體質竟遠勝過了跨過築基關口的劍修這無相功的鍛體效果簡直匪夷所思。
而兩派長老在戰後點評時,也對這場比鬥感慨不已。
“王陸爲我們精彩地展示了一場以弱勝強的比鬥,無論是戰前的準備,戰時的應變以及求生的執念,他都展現出了極高的水準。當然,趙姜塬的表現也很精彩,此番落敗,多少欠缺了運氣。”
而袁朝年的點評則毫不客氣:“趙姜源輸在了戰術的選擇上,他太怕對方耍花招,開戰前便失去了理智的心態,急於求成,如若不然,發揮速度優勢遊鬥,本應勝利可期”
對此,一手擬定戰術的斬子夜和海雲帆更是愧疚不已,他們考慮了方方面面,卻惟獨沒考慮到王陸竟會以堂堂正正的姿態應戰這對於擅長戰前分析的萬法仙門來說,無疑是極大的失誤,堪稱恥辱
不過,就連因此敗落的趙姜源也無法指責大師兄和小師弟,畢竟……對手是王陸啊,沒有親自站在臺上面對他,很難理解那份令人心悸的壓力。
永遠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永遠猜不到他的底牌……明明修爲不高,卻如一座無法翻越的高山,令人壓抑、煩躁、理智盡失不久前他以森羅劍網圍攻王陸,被以無名劍反擊,傷勢迅速積累……期間趙姜源豈無知覺?實在是求勝心切,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一次輸的心服口服,不過,師姐,一定要給我報仇啊。”
在一旁照料的二師姐葉菲菲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看了剛纔那一戰,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對付他了。”
趙姜源提醒道:“別大意師姐,他的防禦能力真的很強,而且……”
“放心,我不會和他硬拼。”葉菲菲笑了笑,笑容中洋溢的自信打消了趙姜源的顧慮。
儘管被斬子夜大師兄遮蓋了光芒,但她終歸是萬法仙門難得一見的修仙奇才,而且客觀一點考慮,她的戰鬥風格應該是完美地剋制住了王陸纔對。
甚至說,在與王陸這樣的對手作戰時,師姐的勝算應當比大師兄親自上場還要高。
“師姐,加油。”
另一邊,戰鬥結束之後,王陸卻陷入了一場詭異的夢境之中。
印象中,他只記得自己重傷後被擡下了場,爲了更快恢復而選擇了昏迷,在意識消失前,他還在感慨着無名劍的犀利,再之後,就陷入迷霧般的幻境中。
聲與光的殘片,支離破碎地呈現在腦海中,被迷霧遮掩得若隱若現,只能隱約辨識出,似是在一片荒蕪之地,同時還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道刺激着五感。耳旁傳來一些人的怒吼,卻是無法理解的語
再之後,則是鋪天蓋地的痛楚,既有傷痛,更有心痛,那種令人生不如死的折磨,比之王陸在雲臺上自損一千的痛苦要更甚千百倍,以至於明知自己身處幻境,王陸仍有些把持不住。
巨大的痛苦,把人如彈簧一般猛烈地壓縮起來,四周像是多了一層牢固的殼子,密不透風。然而壓迫之下,自有反抗的力量在沸騰,幻境之中,王陸似乎看到了熔岩與雷霆,但卻始終被束縛在硬殼之內,不得爆發。
終於,這股力量積蓄到極致時,儘管仍不能突破硬殼,卻將整個殼子及殼內的世界震盪起來。
這一震,王陸就醒了。
“喲,還活着啊。”
師父的聲音。
“睡得很自在嘛,不過再睡還是回去睡吧,這邊已經收攤了。”
王陸輕輕皺起了眉頭,問:“師父,剛纔我好像看到了一點東西。”
“嘖,我走光了?不會吧?”
“呃,我是說……”
可惜不待王陸將幻境中的情形說出來,就被師父打斷了。
“你的忠狗死胖子輸掉了。”
王陸這才一驚,起身問:“不會吧?我分明給了他錦囊啊”
師父捧來一盆向日葵似的奇花:“自己看。”
那盆奇花被法力灌入,展開葉片,花蕊中映出的,正是王陸昏睡之時,雲麓天台上的第四場戰鬥記錄。
王陸一邊嘲諷:“窮鬼連買錄影玉簡的錢都沒了麼?”一邊認真看起了影像。
對陣雙方,萬法仙門的二號人物葉菲菲,以及靈劍派的死胖子聞寶。
這場比賽,堪稱是雙方實力相差最爲懸殊的一場,從賽前就沒有太多的懸念。儘管在戰勝朱秦之後,聞寶證明了自己實力不弱,但是在萬法仙門的二號人物面前,依然無法侈談勝算。葉菲菲的特點是輕靈、耐心、謹慎,加上築基期的法力修爲,完美剋制了豬突勇的聞寶,上場時,聞寶自己都沒敢去想勝利,也只有王陸纔會對死胖子寄予期待……
不過開賽之後,聞寶卻很快就給大家帶來了驚喜。面對葉菲菲那輕靈迅捷的身法,虛實莫辯的幻術,聞寶的選擇是豬突、豬突、不斷的豬突,兇焰逼人,勢若顛狂。
那瘋狂如犁地一般的突擊,逼得葉菲菲頗爲狼狽,因爲下一戰對手是王陸,她並不想提前暴露太多的底牌,拿不出真本事來打……本以爲這種無腦猛攻的角色應該很好打發——聞寶的攻勢雖猛,破綻卻大的驚人,單靠護體罡氣,在築基修士面前並不足看。然而此時聞寶周身籠罩上一層淒厲的血色,抗性暴漲,葉菲菲接連以法術試探,竟全然不能奏效。反倒是聞寶的劍風越來越猛,有時一劍揮出,劍風肆虐數十米,看得臺下一衆修士目瞪口呆。
這傢伙真是練氣期?
葉菲菲也驚訝得不行,本打算以最低限度戰勝對手,以免過早暴露底牌,但這麼鬥下去,底牌怕是根本藏不住,於是非常果斷地祭出了殺手鐗。
御空。
飛翔,是無數凡人的夢想,人們嚮往修士們的御劍飛仙,不過對於修士而言,真正普及飛行,也是在虛丹期以後了。
最簡單的飛行法術,練氣期的修士就可以釋放,然而飛在半空,遲緩而笨拙,又無處借力,根本是飛上天的活靶。並無實戰價值。唯有法力修爲到了虛丹境界,可以靈動自如地在空中騰挪,並且擁有高空飛行的能力,才能將此招用於實戰。
然而葉菲菲卻以築基下品的修爲騰空而起,在空中輕盈飛舞,瞬息間便留下了十餘道殘像,快得令人眼花繚亂。
還不待人們感慨葉菲菲作爲二號王牌的實力,聞寶便猛地揮動巨劍,驚人地掀起了一道劍氣肆虐的龍捲風暴,將葉菲菲留下的殘像全數擊潰,本體更是憑藉一道舞風之盾才得以倖免。
風止,場內死寂。
“這不可能”
不知多少人目睹這一奇景之後,在心中怒吼起來。無論聞寶再怎麼善於攻擊,但以練氣上品的修爲,絕無可能舞出如此驚人的劍風
“說來,你是怎麼做到的?”
“錦囊阿。”
“錦囊裡是什麼?”
“某位高貴冷豔的女士留下的原味啊。”
“……”就連一向以節操淪喪著稱的無相峰主,此時也深深感到佩服,“可惜,成也錦囊,敗也錦囊啊。”
白衣女子搖了搖頭,示意王陸繼續看下去。
後面的比賽並不長,只有幾息時間。
當聞寶自以爲能夠逆天取勝,再一次打開錦囊,試圖從原味中獲取力量時……
一道血泉從鼻中沖天而起,聞寶搖晃了幾下,咕咚栽倒。
王陸也愣了很久。
“這廢柴處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