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流揮了揮袖子,乾咳一聲:“接着說。”
胡蘇潤了潤喉嚨,似乎是得到了鼓勵,言語間多了一股氣勢。
“各州郡兵馬倘若擁兵自重,京師看在眼裡樂在心裡,雖然往後有數不盡的麻煩事,但眼下最關鍵的事不是黃巾賊?可程官人不一樣,有武藝傍身,有謀士劃策,有民心匯聚,漢室國運式微,但程官人氣運沖天,有明君之相啊!”
這一番馬屁功夫正巧拍在了點子上,宮裡那幾位忌憚的不是別人,此時應該看重的正是他名不經傳的小小郡守。
坐鎮建業的小小郡守和遠赴前線督戰的各將軍相比,自然天子腳下更有說法一些。
明君?好一個明君。
“胡蘇,你可知這番話說出來之後,京師就再也回不去了?”
胡蘇點了點頭:“嗯,略知一二。”
“狗屁的略知一二,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何進將左右羽林軍屯於都亭,反而讓關口由都尉統帥,他再統一指揮,看似放權,實則攏權,宮中宦官外戚全都看在眼裡,卻又無可奈何,誰讓他是何太后的弟弟?你今日沒殺了我,何進不會明着使絆子,但是背後肯定少不了閒話。”
“我獨守建業,兵馬全歸我一人管,明擺着要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中,即使丹陽郡沒有民心匯聚,如此兵馬強壯的一人就守在天子腳下,反與不反其實沒有太大關係,對於宮裡重臣來說都是威脅。”
“所以何進看起來像是忤逆宮中宦官,因爲我只是和宮裡那位位高權重的宦官大臣見了一面,便要取我性命,但說起來,宦官政權下的那些人又盼着我死,鷸蚌相爭總好比最後漁翁得利,所以你只看到了我與宦官聯合,卻不知宦官與何進暗中也在勾搭。”
胡蘇睜大了眼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
“是不是明君先兩說,但就現在這種情況,你即使待在我的身邊,也不是最明智的抉擇。當然,我不會趕你走,你想留便留,想走便走,這是朝廷的政權交替,與你無關,我是無端被捲進去的,你若是要橫插一腳我也無話可說。”
胡蘇忽然拱了拱手,一本正經的說道:“不愧是程大官人,一番話醍醐灌頂,胡某明白,這就回宮。”
在場衆人同時翻了個白眼,就差朝着他的臉上吐唾沫星子了。
程流只是微微點頭:“回去之後,宮中那兩位死士想必你已經見過了,不管如何,今天之事算是扯平,但是宮中就拜託你了。”
說完,程流微微躬身。
胡蘇重重的點了點頭,抱拳而去。
待他離開之後,魚幼夔才問道:“爲何不將他留下?”
“死了一個王奉,正是他上位的好時機,留在我身邊也派不上什麼太大的用場,但是在羽林軍中,之後或許能爲我所用。”
這一步棋所承擔的風險巨大,胡蘇或許不是聰明人,但一定是明白人。
何進之所以敢明着開始對付宦官,正是因爲宦官政權太過於強大,而他又自詡兵強馬壯,馬上功夫不虛任何人。
所以要對付這種人,程流很難找到別的辦法,若是按照史實進展,最終他的下場便是被宦官殺害,可這一步,程流想讓他改寫。
宦官的確可以做大,但還未到時候,程流只是心想,既然做不了敵人,那不妨就做個好鄰居,老老實實牽制住何進。
“看來你已經想好怎麼做了?”
魚幼夔看着程流,眼中有些釋然。
“明天應該宮裡就會再次召見我,原本以爲那是最後一次,但是從今晚的情形來看,太后也得做點事情了。”
不管是好事壞事,程流在沒有見到太后的時候都不敢斷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一晚衆人疲憊不堪,特別是紅薯,武功在這些人中不是頂尖,但今天對付的可都是好手,雖然沒有受什麼傷,但也累得夠嗆。
一夜無話,第二天,扈從送衆人回府,一路上好在沒有發生什麼特殊情況,平平安安的入了府中。
田豐在府外等候,將已經爛背於心的口諭傳給了程流,讓他午時前進宮。
看了下時辰,大約還有兩個多時辰,時間倒是不怎麼着急,於是他先沐浴一番,然後更衣換上新的官服。
夏蟬和紅薯實在有些不太放心,既然何進的人已經準備動手了,那麼這番進宮一定是很危險,所以兩人都打算跟着。
可是沒有宮中口諭,連大門都進不去,程流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浪費時間,只是讓她們安心在府中等候。
這一次來接程流進宮的,正是先前有了一面之緣的大太監。
他身上的衣物和普通太監不太一樣,應該是宦官政權裡的重臣,只是程流無需打探此人的消息,要殺他早就殺了,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程官人可是準備好了?咱家啓程吧。”
程流上了馬車,銜尾蛇自昨晚之後,已經再次多移了細微距離,雖然肉眼看不出,但是程流還是能感覺到。
真沒想到和鼎鼎大名的何進大將軍第一次過招,居然沒有分出勝負,看似佔了上風,把他羽林軍的副統領直接殺了,但主動權依舊是牢牢在何進的手中。
“昨晚之事可嚇到程官人了?” Wωω _TтkΛ n _co
隔着一道簾子,老太監的聲音尖細,從車伕的位置傳了進來。
“只當是山賊滋擾了,不是什麼大事,倒是宮中,今早沒傳出什麼說法吧?”
“自然是有一些的,太后之所以要召見您,應該也是和這有關。”
程流笑了笑:“說實話,你們的政權相爭,我是真不適合插手,你啊以後就別拖我下水了,要是哪天我死了,建業丟了,這漢室的大門就沒人守了。”
外面的大太監呵呵一笑。
“請程官人放心,不是還有何進大將軍嗎?”
這一番揶揄的話頓時讓程流一時間無力反駁,只能尷尬的笑了幾聲。
半晌之後,或許實在過於沉悶,大太監沒話找話的問道:“你可知要殺你的勢力不只有宮中的何進,還有潁川郡郡守,甚至連徐州刺史都參與了,只是不知道他是要幫你,還是要害你,總之,這次進宮之後,再出來,你得好好打算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