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渠坐在院子中,喝着魚肉鮮粥,和一羣瓦匠木工坐在一起。
聽他們喝粥時談天說地,樑渠對外面的變化了解頗多。
七品縣令在督撫衙門中不過是個小角色,但對於所任的縣,乃至周邊地方來說,卻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新官上任的“紅諭”發出,沿途的驛站都會提供服務,各州縣長官都會按照官場潛規則,送上一些銀兩。
縣令到任後第一件事便是接印,在隨行人員的陪同下,繞衙門巡視一圈,即所謂的“兜青龍”。
“兜青龍”以後,縣令要穿着公服往北面而跪,叩謝聖恩。
此時差役們要發梆,共三次,再敲堂鼓,也是三下。
緊接着,縣令朝南而坐正式升堂,開始放“三把火”。
主要就是燒香拜神,城隍廟,先哲廟這些都要上香,然後檢閱,清點之類。
自從平陽鎮變爲平陽縣,潮江縣被撤後,那邊的檔案信息和吏員班子都在往平陽縣搬。
只是那麼大一個縣衙,不能說一兩個月就搬完,建好,很雜亂。
新縣令剛來時便沒有進行這一系列的流程,暫緩下來,先發了幾道告示和政令,等全理清楚後再補上流程。
所以所謂的丈量田地,真的很草率。
樑渠坐在這裡聽大家的話語,感覺就像是隨便量的一樣,主要目的好似是爲了宣告自己的到來。
想來也是,別說分田,就說度田定稅那也不容易。
縣裡那麼多老爺,哪個能同意你說丈量就丈量?
要那麼好辦,就不會出現土地兼併的情況,隔段時間重量一遍就好。
吃過早飯,樑渠上午水下修煉,下午去一趟武館,教幾位學生,自己再學點東西,便去了書院。
“什麼?要考試?”
樑渠很詫異。
他來那麼久了,從來沒聽說過要考過試啊?
司恆義笑道:“一直是要的,只不過你和其他學子不同,是楊老爺安排來的,我又親眼見到你的學業進步,就從來沒給你考過,但是新縣令來,這場考試你是免不了的。
按照以往慣例,新任縣令必須要對本縣的學子進行一次書面考試,瞭解他們的才學優劣。
不過放心,不會怎麼樣的,就是一個流程,考得好與糟糕不會如何,頂多是個印象問題。”
樑渠放下心來,只是走過場,那就不礙事了。
“對了司先生,最近丈量田地的事您聽說了嗎?”
司恆義點點頭:“修路,賽舟,丈量田地的事都聽人說起過。”
“您有什麼看法?”
司恆義沉吟一陣:“修路肯定是好的,百姓有飯吃,路也能修好,但賽舟和丈量田地的事情,我看不太懂。”
“看不懂?”
“當今縣令乃是皇帝欽定的榜眼,學識比我高出數十倍,按理真要丈量田地不該如此草率,明知無用而爲之,可能另有深意,只是我看不出來。”
司恆義說的比較委婉,實則他也認爲面子工程居多。
樑渠點點頭,不再多想
醫館內,醫師端來一盆水,掰下一截柴木放在其中,雙指按在浮於水面的柴木上。
“浮脈如水中漂物,就像這水中浮木,你輕輕按能按倒,但是重按它就跑了。”
醫師將浮木按下,浮力太大,柴木自然跑開。
接着他又扔下兩塊石子,石子直直沉入水底。
“沉脈如石投水,沉入水底,伱要找它就要往筋骨裡按才能找到。”
醫師將手指伸入水中,按壓到水底的兩顆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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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血了就會有中空之相,是爲芤脈,左寸呈芤,心主喪血。右寸呈芤,相傅陰傷。芤入左關,肝血不藏。
每種都有不同的治療方式,你爲武者,日後搏殺受傷當多注意,便是武者,一身血液也是根本,失血過多固然能強活一陣,但也不會太久。”
樑渠點點頭。
他草藥辨識與正骨,接骨都學得差不多,經手的病人都有十好幾個,已經開始學脈象。
一天一個時辰花費的不多,但學到的東西都很寶貴
夜晚。
樑渠照例去河上巡邏,他收拾好東西,又順手去廚房拿上幾個做好的肉餡餅。
殺精怪後有魚腹肉可以吃,樑渠用不着這東西,只不過路上經常會碰到兩個乞丐,順手能給一下。
當初沒有陳叔,別說出人頭地,可能餓死在那個晚上。
那種飢餓欲死的感覺着實難受。
樑渠大的心願沒有,做不到去割肉接濟他人,但也不想在眼前看到有人和曾經的自己一樣慢慢等死。
現在的他稱得上是食利階層,幾個餡餅,九牛一毛罷。
東西都帶上,樑渠關門出船。
等到夜半,樑渠又掙到四枚小功,合計七個小功,再換上九枚雞冠果,又順手拿上一本介紹河流的冊子。
冊子不花小功,免費領取,爲此樑渠還剩下一小功。
在船頭點燃一支蠟燭,燭火幽幽,樑渠邊啃果子邊看。
整個大順共有三條大江,其中江淮河是最大的一條,下游支流更是密如羽翅,河流遍地。
河流與河流之間夾雜着的是極其肥沃的土壤,爲此整個江淮地區可以說是大順人口密度最集中的地方。
江淮澤野則是江淮河近海的一個大澤,過澤心最窄處也足有萬里之遙。
樑渠第一次聽到如此確切的描述,內心不由感到震撼。
這地圖太特麼的大了,別說蛟龍,有真龍他都不稀奇。
整條江淮河的長度更是無人知曉,河泊所只知道它和另外兩條江河的源頭都是大雪山域。
那裡有着世界上最高的山,所有的雪都是那裡產生的,千萬年雪山永不改變。
風雪往南方去,就變成水進入江河,是一片充斥着神秘與恐怖的地方。
鮮有人去,鮮有人出。
樑渠:“”
這工部還挺厲害的。
樑渠粗略看過一遍,見天色已晚把冊子收入懷中,駕船停靠在自己的專屬船位後便準備回去睡覺。
“施主留步!”
聲音低沉暗啞,極具穿透力。
樑渠轉頭看去,身後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老和尚。
老和尚極瘦,瘦的只有骨相,佈滿皺紋的老皮貼在額骨上,幾乎是貼邊描出骨頭的輪廓,可他又極高,比樑渠都高半個頭。
他穿着一身百衲衣,手持一舊鉢,比起和尚更像乞丐。
此般詭異形象走在夜路上,指不定能嚇哭出來玩鬧的小孩。
樑渠在身上摸了摸,他沒帶錢,肉餅也在去的路上分光了。
“抱歉大師,我身上沒有吃的也沒帶錢,你要是願意可以等明天,我還會從這條路上過,給你帶兩個素包子。”
老和尚搖搖頭:“施主,老衲不化緣。”
不化緣?
樑渠眉頭一挑,暗自戒備起來。
老和尚躬身一禮:“施主可有師承?若無師承,可有意願做老衲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