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漫天,猶如嗜血羣蛇,劃破雨幕,倏然而至。
銀線交織中,更有一凌厲刀芒隱藏其中,後發而來,毒龍似的抹向樑渠脖頸咽喉。
漁網捆縛,魚叉擒殺,本該是必殺的無間配合,二人眼前卻兀得閃過一抹青光。
樑渠四指掠過槍身,丹田盤踞多時的浩然氣血陡然間如龍攀升,槍鋒上光芒躍動,隱隱散發着青光,只是一抖,刺破圍攏來的劍罡。
“不好!”
黃景鴻手腕處好似墜上鉛塊,劍網中捆縛的大魚一個翻身抖落成青色蒼龍,掙扎間硬生生撕裂漁網。
倏然間,劍光潰散。
樑渠前踏一步,人隨槍走,割裂氣流,刺向大驚失色的黃景鴻。
太近了!
周身的空氣彷彿驟然冷去。
黃景鴻無從閃避,也無從格擋,他試圖向後退,但是沒有用,樑渠的槍得勢不饒人,緊跟着推進,毫不顧忌側抹來的刀光。
槍鋒上青光更甚,蒼龍的咆哮聲響徹雲天,席捲而來,彷彿來自古老的深山。
“子彥,救我!”
此般不要命的打法讓黃景鴻瞳孔猛縮,目光移向黃子彥。
說時遲那時快,黃景鴻死亡,便是殺了樑渠也毫無意義,黃子彥當即放棄機會,翻轉手腕,精準地劈向長槍。
槍刀相交,伏波錯開方向。
脫離危機的黃景鴻幾乎要喜叫出聲,餘光卻望見黃子彥慘白的面孔。
碰撞的瞬間,他的手上一輕,宣泄出的刀芒全部走空!
槍上完全沒有力量!除了輕輕的一震,就像是在水流中劃過。
這是一記虛招!
見鬼,沒有力量爲何有如此驚人的聲勢?
雙方相擦而過,全力一擊的黃子彥失去平衡,攔在黃景鴻身前。
樑渠雙手握住槍桿,一個後仰,雙臂發力,象牙木的槍身劃了一個大圈,帶着冷光削向黃子彥暴露出的脖頸,轉瞬間攻守易形!
後方的黃景鴻怒目圓瞪,爆發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拉住黃子彥的後頸衣領,向後暴退!
轟隆隆。
青光與電光交織,血滴緩緩從烏金色的槍鋒上墜落,蒙着鮮血的戰槍很快被雨水沖刷乾淨。
衣衫破裂,碎布沉入水窪,覆上一層泥漿。
黃子彥只感覺胸口一冷,旋即火辣辣地疼,若非黃景鴻拉他一下,那一槍幾乎要斬開他的肋骨!
“好生老辣。”
僅僅一個照面,二人互相攙扶,背脊上滿是冷汗。
怎會有人搏殺經驗如此豐富?
打孃胎裡就跟親生兄弟死鬥?
樑渠轉動長槍,紅纓旋飛,雨水混雜着鮮血灑出,絲毫不給二人喘氣之機,再度提槍殺至。
突進帶起了水窪中漂轉的落葉,樑渠全身的力量像是水流一樣貫注到槍身中,他前踏三步,力量積蓄至頂峰,肆虐的殺氣劈面而來。
黃子彥顧不得胸口疼痛,翻腕提刀迎上長槍,一旁的黃景鴻側開一步,彈動劍尖戳向樑渠面門。
槍尖沾到長刀的刀刃,樑渠用力一拉,刺目的火星混雜在雨點中迸射開來,紅纓上積蓄的血水揚了黃子彥一臉。他力道不減,平直甩過伏波,砸在旁邊的黃景鴻劍身上。
黃子彥接連受了樑渠幾次長槍揮撞,虎口吃痛,小臂微微顫抖,黃景鴻同樣如此,險些被砸落長劍。
落下的雨水滲進嘴裡,味道發苦。
樑渠槍法兇戾,一陣又一陣的爆發更是令他們膽戰心驚,宛若一頭不知疲憊的猛虎。
鏹!
樑渠盪開劍光,藉着雨幕感知周遭一切,幾乎都能後發先至。
眼前二人無論哪個拎出來單獨拼殺,都能毫無壓力的單刷鯨幫幫主劉節。
但他同樣今非昔比。
澤狨給予強度,應龍紋給予身法,蜃蟲給予經驗。
夢中的任何一場廝殺都是死鬥,這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優勢。
三者相加,樑渠僅靠尋常手段便能與二人鬥個旗鼓相當。
不能說兩人弱,只能說。
不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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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趣。”
樑渠一招橫掃,再度逼退刀劍。
無趣?
黃景鴻與黃子彥二人一愣,明白過來的瞬間勃然大怒,握住劍柄刀把的手青筋畢露,正欲上前,忽有大霧從路邊樹林涌來,濃稠的宛若牛乳,頃刻間罩住一切。
霧?
怎會憑空升起大霧?
濃得彷彿液體的白霧黏在刀劍上,浸沒周身,綿密如厚重的白色帷幕,每當黃子彥的刀拉開一個口子,轉瞬間裂縫又自行彌合。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警鈴大作,雙雙靠背,試圖用氣息和感知探查周圍環境,卻發現這霧極其獨特,連氣息都能遮掩,根本找不到樑渠身影。
是那小子?
黃景鴻眉頭緊皺:“萬相武學?”
“什麼萬相武學能製造出這麼大的大霧?”
“早跟你說不用等不用等,現在等出事了!”
黃子彥不忿:“現在怪我有什麼用?你以爲我想?”
“有東西爬我腳上來了!”
黃景鴻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從地上跳起,卻被拉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他用力蹬腿才掙脫開來,低頭一看,觸手狀的水流潰散成水花,剛剛的一幕恍若幻覺。
“什麼鬼東西?你看到了沒?”
黃子彥神情肅穆:“看到了。”
黃景鴻緊張地望向四周,只聽得周邊似有潮聲涌動,好似天上地下都匯聚起了水流,他急速思索,突然間眼前一亮。
“我懂了,是幻術!一定是幻術!”
黃子彥聞言,思索一番頓覺有理。
什麼萬相法有如此驚人的表現?引動起籠罩方圓的大霧?
大霧,水流,潮聲,只能是幻覺!是配合今日大雨產生的引導!
聯想到樑渠拍下的金目……
他驚叫:“瞳術,他修行了瞳術,我們中招了!快快,破解瞳術的法門。”
二人當即催動氣血涌入泥丸宮,以特有的醒神手法試圖解開幻術。
然當他們再度睜眼,周遭一切並無變化,大霧瀰漫,靜靜流淌。
兩人對視,心頭沉重。
好厲害的幻術!
尋常辦法竟然解不開!
身法,橫練,槍法,幻術,年不及冠,幾無弱項,世上真有如此天資縱橫之輩?
兩人在大霧裡面上躥下跳,長槍忽地刺破如水的白霧,洞開一個大圓。
“抓到你了!”
原本上躥下跳的黃景鴻與黃子彥猛然合手,刀光劍影交織,流光匯聚成洪流,轟入濃霧之中。
氣流狂舞,濃霧潰散。
潮聲席捲而來,鋪天蓋地。
兩人愣住。
他們戰戰兢兢地擡頭,看見瀑布沿着天光的邊緣傾瀉而下。
黑色的雨水落到大地,又從大地涌上天空,黃色的泥漿水和天光化成的白色水花衝撞,匯聚成流動的水牆,倒映扭曲兩人的面孔。
樑渠立於水面之上低頭俯視,像凝望兩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他隨手一招,長槍順着水波浮到手邊,斜斜地指向二人。
“說了,就憑你們兩個,拿不下我。”
巨牆破碎,聲若雷霆!
灰雲中又有一道閃電劈過,烏青色的槍芒離手。
潮聲與風嘯聲一同激揚,斷刀盤旋着飛出數丈之外,斜斜地扎進大地。
黃子彥有如斷線的風箏,直墜而下,滿口的鮮血噴灑在樹上,將褶皺的樹皮染紅,浸染黑土。
他瞪大眼,與另一邊瞳孔潰散的黃景鴻遙相對望。
上千噸的洪流向四面八方緩緩潰散,融入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