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少年無心辱輕塵，再觀夫人歲月流金
水榭中的風，愈發的柔和，像是吹醒萬物復甦的福澤春意，拂面之間，有種讓毛孔煥發的舒適。
正廳之內，墨香濃郁。
特殊的贈禮？
安樂聽得花夫人神秘一笑後的話語，心頭一片茫然不解。
實際上，贈花夫人墨竹圖，他並不求什麼回贈。
單單花夫人在修行路上，爲他指明前路，照亮青燈，便足以讓少年不求回報的作畫回贈。
不過，花夫人顯然不願白受少年的贈畫。
花夫人欣賞着桌案上的墨竹圖，比起素描畫，顯然這樣的水墨畫作更讓花夫人心頭開懷。
素描之所以讓花夫人欣賞，是因爲安樂的素描，畫的栩栩如生，更是捕捉到了她當年與夫君一別的那抹愁緒與悲傷。
而安樂的水墨作竹，卻別具一格，甚至可言開創一格墨竹流派，大趙畫竹者甚多，但單以水墨畫竹者便寥寥。
水榭正廳中頗爲安靜，沒有半點聲響，只有幾人呼吸在縈繞。
“學生家中有事，今日便先行離去。”洛輕塵道，隨後，轉身步履匆匆，衣襬飛揚，離開了樓閣。
接下來的時間，花夫人留安樂於水榭中喝茶論畫。
車廂內，洛輕塵端坐閉目，心中似有一根弦，在劇烈的顫動、跳動。
“喏。”
……
……
少年卓姿若神，惹來街上行人頻頻回眸。
安樂有些不解，疑惑看向花夫人。
眼前有畫面不斷縈繞，那是少年沐浴春雨，在他威壓下挺直脊樑，不曾摧眉折腰的畫面。
但知道是一回事，評析的時候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春雨漸漸停歇，空氣瀰漫着一股被洗淨後的馨香。
安樂從屋內取出了小桌案，擺上老酒與牛肉，兩張竹凳面對而落，靜候太廟老人。
畫面中的少年，很刺眼。
安樂聞言，倒也沒有懷疑花夫人的話語，相信花夫人不會與他故弄玄虛。
二夫子看了三夫子一眼：“你何須拉他出來受此辱。”
洛輕塵並不是專業的畫師，大家倒也沒有追究，再加上洛輕塵敗於李幼安，便折了腰脊，道心蒙塵，與畫中所透露出的君子氣節，自然有所差距。
安樂拎着一壺老黃酒，提着丁衙巷的滷牛肉，回到了太廟巷中小院。
老槐樹上葉片沾染着未乾的春雨，於霞光下熠熠生輝。
魁梧車伕戴着斗笠，其上還有未乾的春雨，他未曾詢問什麼，只應了一聲，便開始催動華貴車輦徐行，朝秦相府方向而去。
漫步長街慣例去了燕春裡打了一壺酒，又不緊不慢繞道去了丁衙巷，他想起太廟老人曾言，燕春裡的老黃酒甚佳，但肉不行，吃肉還得去丁衙巷中的牛肉鋪。
當然，最讓洛輕塵心中不舒服的，則是因爲他居然描摹不出安樂的畫，甚至差距還頗大。
文院先生們一個個眼光毒辣，洛輕塵描摹的不錯，儘管手法上尚與安樂的墨竹有所差距，可是，作爲初次描摹，洛輕塵已經做的很好了。
“三日後便是第六山開山時，我得入聖山，道心自會洗褪塵埃，將恢復往昔榮光，所有的嘲笑與侮辱，終將如雨後暮雲，煙消雲散。”
洛輕塵面色陰沉的可怕，有種臉面被拉出來，不斷鞭打的感覺。
洛輕塵順着青石階梯而下，一場春雨過後，文院山麓煙霧繚繞，黑白相間建築點綴其中，雲深不知處，仿若仙境。
“去秦相府。”
“現在給不了你。”
魁梧車伕靜坐馬車車轅，洛先生說片刻便將歸來，這不知不覺就過了好久。
洛輕塵放下筆，朝着主案上端坐的二位夫子抱拳執禮。
三日後可知，難道花夫人的禮與第六山開山招守山人有關？
夫人要助他成爲第六山主的守山人？
安樂想不通便不再去想。
那些話語或是無心之言，或是陰陽怪氣，但確實如絲竹亂耳，擾着他的心。
……
……
形上到位，可意上差太多了，畫師作畫，重的便是意。
看着桌上親自所描摹的水墨竹石圖，眼底閃過一抹難堪之色。
手持收起的油紙傘，腰間別一破竹劍，掛有一枚黑白相間的玉佩。
三夫子輕嘆。
襲香姑娘身姿婀娜，泡茶頗爲一絕，賞心悅目的茶藝，看的安樂心神寧靜。
清波街上人煙愈發稀少。
他知道自己失了平常心。
二夫子默然片刻，道：“洛輕塵應該也知道這點，故而，三日後當會去那第六山下，爭奪守山人名額，若能得入聖山，他道心自將塵埃自褪，剔透玲瓏。”
……
安樂白衣寬袖，立於原地，等候花夫人所謂的特殊贈禮，但……等了片刻，花夫人卻都沒有任何的動作。
“可惜在意境上差了些，少了那種君子脊樑傲挺人間，任爾東西南北風的品性……”
少年畫竹有君子氣節，傲骨挺立人間，而世人言他洛輕塵沒有這份傲骨，畫不出墨竹韻味……
雖未曾如道心上的蒙塵塵埃，可終究縈繞不斷，讓他心頭頗爲不爽利。
春雨洗過的霞光，自迭雲之間灑落，映照在窗臺上，讓懸掛着水珠迸出了七彩的光澤。
“不錯啊，不愧是洛先生，這墨竹描摹的亦有七八分相像了。”
文院，黑白相間的樓閣建築羣中。
等了一會兒，老人尚未來，安樂端坐在竹椅上，緩緩閉目。
“怪不得洛先生，洛先生的道心接連遭遇蒙塵，那種感覺懂不得。”
遠上寒山石徑斜，洛輕塵一席華服面色陰沉歸來，一句話不曾說，鑽入馬車。
……
院子中的屍體，早已經清理乾淨，再加上衝刷一日的春雨，已無半點血腥。
天色漸晚，若隱若現的霞光自暮雲後，跳出邊角臉頰，映紅了蒼穹雲海。
故，安樂往丁衙巷而去，找到了那家太廟老人口中的牛肉鋪，切了一斤滷牛肉，方是悠哉愜意的迴歸太廟巷。
隨着夕陽下沉，暮色降臨。
心神一動。
三夫子聞言，笑而不語。
周圍的文院先生們皆是湊了過來，對洛輕塵所描繪的墨竹進行賞析與點評。
……
林追風和林輕音亦是一頭霧水，甚至她們都頗爲好奇大夫人給安樂的特殊之禮會是什麼？
修行法門？亦或者修行法寶？
可這些都稱不上特殊啊。
三夫子捋須一笑：“你知我意，洛輕塵的天賦不錯，可惜心境不行，容易受挫，道心太過嬌嫩，動不動就蒙塵，他若能沉下心，感受畫中意境，反思自身，悟其中堅韌不拔的氣節，還有幾分機會洗滌去道心上的塵埃。”
今日在天波水榭，從花夫人身上汲取到的那一縷流金歲月氣，陡然浮現，綻放金光。
其間，花夫人與安樂講解了一些《劍瀑圖》上的一些疑難點，以及觀想劍圖過程中的一些小技巧，讓安樂受益匪淺。
洛輕塵語氣冰冷，似夾雜着憤怒。
“入了秦相府做幕僚，這洛輕塵的修行信念便不純粹了，甚是可惜。”
洛輕塵面色有幾分難看的放下手中的筆。
“夫子，學生作完畫了。”
那些文院先生說的容易，若讓這少年去面對李幼安試試，是否道心還能依然如磐石？！是否還會有拔劍的勇氣？！
洛輕塵深深吸氣，再吐氣，忍下了扭曲的心緒。
華車內，洛輕塵緩緩睜眼，眼底有鋒芒一閃而過。
今日他所受屈辱並非少年所施加，但那一幅畫卻爲少年所作，畫中心境上的對比，讓洛輕塵感到了委屈與不甘。
儘管心頭疑惑，但車伕沒半點不滿。
花夫人賞着畫，擡起頭看了安樂一眼，不由一笑：“看什麼，坐下喝茶吧，這禮三日後你便知道了。”
安樂告別了花夫人，在林輕音和林追風相送下，離開了林府。
“可惜，他未曾把握住。”
安樂之前在花夫人身上已經汲取過一縷流金歲月氣，凝聚歲月道果【劍舞者】。
這是安樂第一次在同一人身上汲取到第二縷流金歲月氣。
歲月如流金，凝聚成香柱，嫋嫋燃燒，煙氣縹緲。
有畫面如靜湖投石，泛起波瀾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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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