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花船聽曲一整日，且戰一場春闈
波光柳色碧溟濛，曲渚斜橋畫舸通。
更遠更佳唯恐盡，漸深漸密似無窮。
……
小舟輕輕盪漾，泛起碧波漣漪，在長堤上諸多文人墨客驚訝且羨慕的目光中，緩緩駛至湖中央的花船下。
當安樂登船，不少文人墨客更是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
花船之上乃是雲柔仙子所在, 此子何德何能登臨這艘花船，要知道有人豪擲萬枚雲靈通寶都難以登船，得見雲柔仙子一面！
沒有人知道少年是什麼身份，許多人都開始打聽，好奇、疑惑、羨慕等情緒，在西湖畔涌動，碾碎了春日晨曦的祥和。
劉越揹負着手, 面容之上雖然帶着羨慕, 卻也只是羨慕而已，更多還是理所當然，因爲這少年是名震臨安的安大家啊。
看着周圍不少捶胸頓足的書生儒士，他脣角不由一挑。
安大家登船，並無稀奇，這還是安大家拒絕過後，對方再來邀請的結果。
……
……
安樂倒是沒有太過意料，畢竟之前便有所猜測，聞言便道：“山主曾贈在下墨池，心頭甚是感激。”
笑着笑着，眼中浮現一抹悵然。
“先生，春闈加油！”
“那老六山主，當年可會玩了，浪跡流連畫舫，贏得青樓薄倖名，多少紅顏爲他望穿秋水，嘖，論起風流，與老夫不相上下。”
“後來，我遭遇到了壓迫，便想要變強，讓自己面對壓迫能不再無力。”
取下了揹負的焦尾古琴，擺置身前，屈指輕彈，琴音悠悠，綿長如細流。
安樂一怔，想了想，道：“一開始是因爲這世界有修行，便想見識一下，純粹的好奇。”
“安小友，春闈好好考，爭取高中甲榜進士列，登殿前會試，搏個狀元及第。”
雲柔望着陷入沉思的安樂，展顏一笑。
趙仙遊飲酒動作一頓，沒曾想，安樂給出的答案竟是如此簡單，不過本來修行的目的就該是純粹且簡單的。
……
在大趙, 普通文人墨客和修行者之間差距太大了。
今日在花船上，得雲柔姑娘的琴音撫心，泥丸宮中劍爐熬煉的心神，似乎壯大些許，趁此機會，一鼓作氣，觀想劍瀑。
“老師的紅塵劍匣中藏劍三千，墨池只是其中一柄，於老師而言，如取一瓢水，墨池能屬安公子，亦是墨池的選擇。”
末了，當天空的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啓明星躍入人間時。
“不如與你喝酒來的有意思。”
眉心泥丸宮中劍爐中，劍氣都變得柔和許多，被捋順輕擺，心神間的戾氣，以及快速增長帶來的瑕疵，俱是在琴音輕撫間，渺然無蹤。
“安公子短短時日，便從對修行一無所知，到如今踏足鍛體煉神雙三境，當真是厲害，天資卓絕，老師都常常誇讚。”
琴音伴着西湖上輕泛的漣漪，與春日風光，交融一體。
這一日，安樂都在花船聽曲。
劉越看着少年的身形上了花船，逐漸消失在視野中, 不由吐出一口氣, 他知道這位安大家是他不可高攀的人, 不僅僅因爲其才華，更是因爲劉越隱約間猜測, 這位安大家乃是一位修行者。
安樂笑着應道。
正因心有期待，所以纔會更加努力。
“雲柔姑娘，在下有一疑惑，你既然爲山主守山人，卻又爲何來此畫舫之間做這紅塵花魁？”
“你說西湖中央那位女子花魁啊？老六山主的第一位守山人，大家都知道的事，否則你以爲，以那丫頭的姿色，臨安府中怎麼沒人去動她啊？四境修爲雖不錯，但在臨安還真算不得什麼。”
氣噓日下生雲霧，彩射天邊貫鬥牛。
不得不說，湖中央觀西湖，比登望湖樓觀西湖，視野要更佳，景色更怡人。
雲柔亦是望向了船樓外的景色，但她天天觀看，早已膩了情緒。
正在撫琴的雲柔，頓感吃驚，可以感受到安樂眉心中溢散出的劍氣，彷彿隨其琴音而高漲。
雲柔仙子聞言不由點頭：“那我可就將這話轉告給老師啦。”
一場又一場的春雨，終於是捲來了一場大趙皇朝的盛事。
這說明墨池跟隨安樂，乃是良配。
距離春闈開幕便剩三兩日，他雖對自己的才華很自信，但亦是要做好萬全準備。
文院石階漫漫隱入點綴的黑白建築當中，本次春闈的考場便設在院內。
花船載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盞催傳，穩泛平波任醉眠。
老人拄着竹杖，立於太廟門檐下，笑呵呵的看着他。
趙仙遊吐出口氣，道。
“那守山人小姑娘是老六山主自己相中，爲了繼承他的紅塵劍道，故讓小姑娘跑去湖上當花魁，莫看那姑娘如今修爲不高，那是故意壓的，紅塵氣一旦領悟，便會有飛躍，可能會出現連破境的情況。”
……
“安公子客氣了，琴音只是相助罷了，真正還是公子天賦之妖孽，難怪老師看好安公子，安公子拒絕守山人之名，老師扼腕嘆息許久。”
趙仙遊倒了杯酒，屈指彈給了安樂。
沒有送老人回太廟，直接讓其在屋內住下。
安樂的心，倏地就安靜了下來。
這般想着，劉越遂不再與諸多文人好友繼續流連西湖畔，轉身回客棧，開始苦讀鑽研。
踏上靜街，林輕音便與林追風撐着傘，佇立春雨中。
“我不知我修行目的爲何，彷彿我一生下來，修行便伴隨着我，終點就在眼前，我只要想，就能邁到。”
路過太廟，安樂朝裡打了個招呼，遂回了小院，剛搬出桌椅，老人便敲着竹杖，聞着香味，悠悠而至。
老人笑着發出美好的祝願。
林輕音抿嘴而笑。
安樂不由啞然，點了點頭，三人同行，徒步踩着春水，行至文院外的石碑牌坊。
老人飲一口醉流霞，吃一口八寶雞，笑道。
趙仙遊淡淡道。
老人飲一口醉流霞，砸吧了下嘴：“醉流霞啊，酒是好酒，可喝太多了，便沒甚意思，還是老黃酒夠爽利。”
“我來此畫舫做這花魁，亦是老師的意思，體悟紅塵之意，待我破紅塵，便是我破鏡之時。”
安樂聞之食指大動，與老人一同分吃了起來。
雲柔仙子卻不以爲意，道：“安公子，我那老師修紅塵劍道，紅塵劍匣藏劍三千，年輕時，老師出了名的浪子，流連畫舫青樓，爲紅塵女子作詩寫詞，爲她們作畫作曲，風流至極。”
“好。”安樂倒是沒拒絕。
如果說花夫人爲安樂修行路上點青燈，那雲柔仙子便是安樂推開修行大門的引路人，正因爲她的歲月氣，安樂方能完成修行啓蒙。
傳聞醉流霞乃宮中美酒，唯有醉龍閣有所售，而云柔所在花船的酒液，是醉龍閣特供，故而亦爲醉流霞。
趙仙遊伴着晨曦的微風，披散的髮絲微微飛揚，扭頭看向安樂，道：“既然你想見一見高處的風景，那我便在高處等你。”
“像是爲了應付某個目的。”
儘管，這個祝願很難實現，這一次殿前會試的難度巨大無比，但是，高中甲榜進士列，在老人看來，於安樂而言，還是很輕鬆的。
“那倒沒有，不過老夫紅顏中有不是人的，老六他沒有啊。”老人捋須而笑。
二女便不再相送，目送安樂的身影，逐漸隱入文院山麓的朦朧春雨中。
料峭春寒，冰雨一顆。
上了二樓，可觀西湖四周景色，水光瀲灩晴方好，別有一番滋味。
安樂接過，飲了一口，靈氣滿溢於口腔之中。
這是安樂心頭一直以來的疑惑。
安樂聞言不由側目：“前輩也在青樓留有薄倖名？”
今日，春闈開幕，對於從各地長途跋涉，入京趕考的舉子文人們而言，乃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
可此刻，安樂的劍氣似伴着琴聲而浮沉。
雲柔看了安樂一眼，總感覺安公子在調侃第六山主。
安樂今日着實是將白嫖之舉演繹到極致。
這是安樂第一次登臨花船，感覺……好像也就如此而已，並無特殊的情緒。
墨池的品秩本不高，可如今一觀，墨池品秩已然有破六品法寶，入五品趨勢。
雲柔說道。
“安大家說笑了，小女子不過四境修爲，如何敢稱仙子。”雲柔輕笑，聲音酥軟, 如珠落玉盤，清脆欲滴。
二月初九，臨安有雨。
“多謝雲柔姑娘琴音相助，令在下煉神有所提升。”
這話安樂說的很真切。
可這樣一位有才華又有修爲的安大家，卻願意與他這樣的小人物共遊長堤，笑楊柳, 話桑麻。
種種情緒如細流，縈繞指尖融於琴音。
這一夜，老人喝的酩酊，雖然以他修爲根本不會出現醉酒之狀，但酒不醉人自醉。
石階上有不少舉子文人揹負行囊頂着春雨前行。
趙仙遊入了院子，便見到正在觀想劍瀑的安樂，並未打擾，只是掏出一壺酒，入屋尋了杯盞，飄然落坐屋頂，華衣翩翩，於月下自斟自飲。
後半夜，有人如謫仙般踏星光而來。
“過兩日便是春闈了，接下來我都不再來尋你，待你春闈高中，你再補我一頓老黃酒，就當慶功。”
雲柔認真說道。
免費登花船，免費聽曲，還免費順了一壺醉流霞和一份八寶雞……
“老師說，每個人所觀所悟的紅塵意義俱是不同，這才需要我親自體會。”
“這些時日，我在花船中，每日撫琴，以心神觀摩百態，確實有所收穫，可看人之醜惡、人之苦難、人之無奈，或許這便是紅塵。”
老人驚疑了一聲，卻熟稔的坐下。
安樂喝了幾杯，感覺味道不錯，至於那靈氣倒是次要，聊勝於無，所謂蘊含靈氣，不過是噱頭。
雲柔姑娘眉眼彎彎：“正是。”
安樂默然，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趙仙遊今日一改往日話少的形象，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大多都是安樂在聆聽，趙仙遊邊飲邊講。
這世界有妖，就如小院的前房東不就是一隻松鼠女妖麼？
能否得意笑春風，光宗耀祖，榮歸故里，皆從今日始。
淬妖寶玉中的妖氣又一次耗盡，安樂在思忱着辦法將妖氣充滿。
見得安樂，二人擺手打招呼。
“雲柔十八歲凝聚內丹, 便以爲自己天賦超絕, 後方知算天才，卻也不算很天才。”
殘陽映照西湖，山水共長天一色。
“到時候，你我再邀月對飲。”
安樂聞言，倒是陷入了沉思當中。
“小生安樂，見過雲柔仙子。”安樂笑着抱拳作揖。
安樂聞言，不由一樂：“春闈在即，待得春闈結束，小生定然提一壺老黃酒，登山與山主一飲。”
告別了雲柔，安樂沿着原路回太廟巷，手中則是拎着至花船上所帶回的美酒醉流霞，以及一包荷葉裹着的八寶酥香雞。
安樂笑了笑，與其碰杯後，一口飲盡。
雲柔眼中浮現異色，安樂的修行天賦……確實是妖孽的很。
雲柔道，語氣中彷彿將第六山主的哀怨情緒都給表達出來。
“後被老師看重，收入山門，教導修行，如今卻也不過鍛體通玄意罷了，與安大家天賦相比，差了太多。”雲柔輕聲說道，帶着安樂入了花船樓閣內部。
吃水不忘挖井人，這種恩情，雲柔雖不知，但安樂不會忘卻。
劉越心頭想要高中的心思越發熾烈, 唯有高中登乙榜進士列, 入朝爲官, 才勉強有資格繼續與安大家遊西湖。
因爲下着雨，天色陰沉，有昏暗的光線糜照大地，代表着白日的來臨。
老人笑呵呵道，切開八寶酥香雞，雞腹中的食材頓時混着芡汁流淌而出，有香菇、鮑魚、春筍攏共八種食材切成碎粒，藏雞腹中共同蒸煮，醞釀着食材交融的獨特香氣。
“安樂，你修行有目的嗎？目的是什麼？”趙仙遊問道。
片刻後，安樂從觀想狀態中醒來，見到趙仙遊倒也不奇怪。
望湖上輕波氾濫，聽船中琴音靜心。
安樂閉上了眼睛，彷彿時光都在琴音之間，無聲無息的流逝。
此去杏園春色好，一枝紅佔万人頭。
船板上，雲柔仙子戴着面紗，揹負着一口焦尾古琴，整個人溫柔恬靜，如水的眸子望着安樂。
這是一種心神力量的妙用。
雲柔揹負焦尾古琴，戴着面紗，柔和如水的眼眸彎彎，帶起幾許笑意。
“咦？今日換口味了？不是燕春裡的老黃酒，滷牛肉也換成了八寶雞？”
“安公子，雲柔紅塵煉心，熬煉一曲琴音，今日便請公子品一品。”
老師曾說，人選法寶，法寶亦是擇人，二者互養，方能上進。
“老師最近還唸叨着，安公子爲何都不去第六山走一走，山中劍氣對安公子而言，可是有不小幫助。”
剛出清波街，路過太廟。
安樂眸光清冽，眉心劍爐鏗鏘，心神微壯，眼中帶着幾分歡喜之意，謝過了雲柔仙子。
林追風則是攥着拳頭，重重揮舞下：“先生，爭取拿個狀元啊！你若是得了狀元，咱九妹也能跟着沾光，成狀元之徒，美的很！”
隱約間，安樂似從琴音中聽得了許多不同的光景，有紅塵女子的無奈，有遭受磨難的痛苦，有無可奈何的悲嘆。
聽一曲紅塵，便可得顯著的反饋，一曲終了，安樂的心神或許都要提升高漲些許。
在老人微笑的目光中，安樂撐傘走過，踏上清波街，一路朝着文院的方向而去。
雲柔面紗下的容顏不由一笑，未曾擾醒安樂，依舊奏琴，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琴絃上一摘，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星光漫漫自高空灑落，像是飛墜的流星，如一柄柄墜入人間的劍雨。
安樂笑着將今日登西湖中央花船，聆聽雲柔仙子撫琴一整日的事情告知。
……
趙仙遊望着月華，道。
“多謝前輩祝願，自當竭盡全力。”
雲柔邀安樂登花船，似乎只是單純爲了閒聊，興許是安樂亦被老師看重，本欲爲守山人的緣故，若是安樂那時答應，雲柔與安樂可就是同門了。
“此爲醉仙酒，以靈果所釀，內蘊靈氣，飲之於修爲有裨益，我猜你的酒已經喝完，所以帶來與你嚐嚐。”
安樂早早便起牀，亦如往常的打了一通古妖五禽，熬煉氣血。
安樂腰間佩着青山與墨池，眸光微微閃爍，春闈於他而言，亦是一場改變命運的大事。
安樂則是回到院子中，收拾一番後，望一眼漫天星河鬥轉的夜色，開始觀想《劍瀑圖》。
安樂抱拳作揖。
安樂聞言不由一挑眉：“浪跡花叢中，片葉不沾身，厲害。”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身份、地位、修爲，雲柔仙子都有，可她卻願意做一花魁，哪怕花魁再高雅，卻也難掩賤業之名。
……
難怪太廟老人願意讓那松鼠女妖在距離太廟這麼近的地方生活，果然是有其原因的。
雲柔笑道：“也是老師與我說，多與你接觸，沾染些君子習氣，或許有助我早日凝聚紅塵氣，得破境之緣。”
安樂無言，紅顏非人……興許是妖。
五禽打熬完畢，安樂氣血一運轉，蒸乾身上的雨水，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衣，腰佩青山與墨池，背上春闈科舉所需要的筆墨紙硯以及考牌等等，便撐着油紙傘，出了院子。
安樂卻是看的有滋有味：“敢問雲柔姑娘，你的老師可是第六山主？”
“無趣的很。”
“再往後，大抵是想見一見高處的風景吧。”
清波街，太廟巷中小院。
安樂聞言一笑：“待得春闈結束，定去拜訪山主，雲柔姑娘若有何需要安某相助之處，儘管開口，必定幫忙。”
輕吐一口氣，天地似寧靜。
安樂邁步登石徑，且戰一場春闈。
ps:首訂兩千八，不足三千，略顯遺憾，不過老李這個月依舊每天萬字爆更到底，新書月票榜衝不上前十，求大夥月票和推薦票支援一番，你不投我不投，作者何時能出頭。
老李繼續寫，爭取十二點前寫完再來一更，爲盟主大佬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