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救命!”
急促的話音還未落下,血光一閃,這山頂果林間,便已然多了一道踉蹌的人影。
來者是一箇中年漢子,恍若馬臉的臉龐上,最爲清晰的便是額頭兩側,分別鼓起的兩個肉包,其質堅硬,色澤發白,粗略一眼,還以爲是得了骨質增生的怪病。
而本就不怎麼俊秀的臉型,在頭腦的兩個大包的映襯下更顯怪誕。
尤其是下方略微聚集的五官,跟那雙只剩下一個牙籤大小縫隙的雙眼,醜陋中更顯幾分荒誕與陰毒。
人長得醜陋,身形也是格外荒誕,近兩米的身高,反而卻瘦的離譜,外露的肌膚處,盡是一層纖薄的肌膚包裹着骨頭,搖搖晃晃,給人一種隨時都能被風吹倒的擔憂。
再加上那胸口撕開的衣衫,以及彷彿從血河裡撈出來的衣衫。
尋常人這幅面貌,早就魂歸地府了!
而這瘦弱漢子,除了面色蠟黃,滿頭大汗之外,竟瞧不出一點兒生命垂危之相,只是胸口破了一洞,雖然已經過處置,但絲絲縷縷的血氣仍不斷的飄散出來。
而這些血氣剛一接觸外界,便與周遭的靈機所呼應,化作一片淡薄的煙雲四散開來,所過之處,花草枯敗,果樹凋零,掛在樹上已經成熟的果子,眨眼間便彷彿在夏季空放了數日似的,腐敗,掉落,滋生惡臭。
見狀,那果林深處也似無奈的嘆了口氣:“左右我說的話,你也不聽,仍執意與那些蟲豺們混在一起,現在吃了掛落,又找我求援,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弟弟現在自是知錯了,但還請哥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上一救,那蠻子可說了,不日就要打上門來,與我算賬”
話還未說完,那茂密的果林便陡然分裂,將漢子暴露出來的同時,也在他面前延伸出了一條平整的土路:“再讓你這麼折騰,我這些果樹就都完了。”
雖然都是些凡俗就能找到的靈種,算不得珍奇。
但已經落魄了的家境,有的吃,嚐嚐味就行了,還奢求什麼天地奇珍。
只是,雖是凡俗品種,但想要其成木結果也得耗個十多年的苦功,在這片殺伐已起的天地,想要十多年來安心種田可不容易,這些早先種下的果樹,是吃一顆就少一顆,自然得省着點。
而至於正在穿越樹林的漢子
果林深處,一處山頂石潭中,盤坐在一塊水磨圓石上的身影,緩緩地睜開了雙眸。
早先聽到那道呼嘯山林的怒吼他其實也是聽到了的,只是懶得理會罷了。
至於說兄弟之詞,又非血脈親族,只是言語上認了個兄弟,在這亂世之中,佔了一處山頭抱團取暖。
平日無事時,自然叫的親熱,左右兩句親近話,又不妨礙什麼。
但事到臨頭,便是親生的父母伸出援手都得考慮一番,更何況這所謂的乾親,再加上,自己早早的拒絕了一干人等的邀請,事後又囑咐他們切勿參與到這攤事中。
可這傢伙,仍舊不長眼,一頭鑽了進去。
孩子死了,你來柰了?
“大哥?”
看着怯生生,蹲在石潭邊緣,試探着呼喚自己的漢子,人影煩悶的吹了口氣,如箭矢一般的氣流,將披散在整個腦袋上的白髮吹拂的盪漾了一陣。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漢子也猛然擡頭與之相對。
在那飛揚的白髮中,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這位大哥的真正面貌,鼻骨凹陷,眉骨坍塌,雙目好似一對兒烈日,散發着灼熱的金光!
只是對視一眼,他便覺得雙眸生疼,好似被灼瞎了一般,視線之中只剩下了一片耀眼而奪目的白光。
更可怖的是,他的目光雖然收回了,但對面那滾燙的目光仍停留在他的身上。
目光之下,他不適的扭動着身軀,想要挪開,但身下雙腿卻好似跟地面粘在了一起似的。
不過轉瞬間的功夫,他苦修來的形體,已經難以維持,那瘦長的馬臉一陣變換,額頭凸起的大包更是直接頂破了肌膚的束縛,化作了兩條丈長的猩紅觸鬚。
滋啦一聲,下巴裂開,一對兒血色的顎肢從中伸了出來,開合之間彷彿炮彈出膛似的,震的空氣一陣爆鳴。
好在這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
伴隨着飄散的髮絲重新遮蓋了面龐,那灼燒的目光不再,形體也迅速停止了崩潰,怪變出來的肢體不甘的揮舞了一陣,最終也是收縮回體內。
然而,即便如此,漢子此時的心中也是膽戰心驚。
從前都只知道他們這大哥強的厲害,不過是隨意兩下拳腳,就能將他們兄弟幾個打的找不着北,便是恢復了本相,也不過多撐幾輪罷了。
不過捱打歸捱打,大傢俬下里都覺得大哥是佔了神通的便宜。
但現在看來.拳腳似乎還不是這位最擅長的?
僅是目光,就差點讓自己控制不住變做本體,其法力底蘊,恐深如汪洋。
但轉念一想,大哥越強,他也越該有底氣纔對。
口頭情分,赴湯蹈火或許有些懸殊,但僅僅只是一句話,或是些微不足道的代價,興許就能設想一下,至於兄弟間的情分會不會被消耗乾淨當下,他哪兒管得了這麼多,人情人情,得是人活着纔有情誼可講,死都死了,還有個p的情分!
“罷了罷了,既爲兄弟,便幫伱這一把!”
白毛人影,沉吟了半晌,開口道:“你既跟他們勾結在一起,當知曉這些人本體所處,去將此事告知他們,而後聚集起來,做好埋伏,等那娃娃來時,便可率衆出手,將其一舉擒拿。”
“只是,你需提前備着點,動手前先知會我一聲,而後,到時候若是見勢不妙,及時將那些傢伙當了替死詭,拖延一會兒,不論天涯海角,盞茶功夫我必到,到時我再將今日之事和盤托出,當做投名狀,總能保你一命,若這般還是不行,那小子也未免太過霸道了,你且放心,到那時,哥哥必定跟他做過一場,保你周全!”
“我醒的了,謝過哥哥!”
聞言,漢子臉上積蓄的愁雲瞬間消散,趕忙躬身行了幾個禮,又說了一大串好話之後,這才笑容燦爛的轉身走了。
而直到人影離去之後許久,果林中瀰漫的毒素瘴雲也消散殆盡。
有一身形肥胖,穿着一襲黑色毛衫,滿臉橫肉的壯漢才從石潭後,幽邃的洞穴中走了出來。
剛一現身,壯漢便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大哥,這玩意兒不聽您的勸說,與外人勾結,平白惹了麻煩,你怎麼給他擦pg?你倒是好心了,可他卻未必放在心上,說不得這段時間還得打着您的旗號,去外面逍遙風光”
“您本就劫數將近,還將變數往自己身上攬,這.”
人影聞言,擺了擺手,道:“總歸是做兄弟的,幫襯一手,理所當然,更何況,我也只是順水推舟而已,將那些蟲豺們聚在一起,送上門去,也省的那小子麻煩,左右也算個人情。
雖然保不了小四的命,倒不至於讓他將這件事遷怒到你們身上。
那小子,可是一脈相承的小心眼,加記仇,若是被他尋到了痛角,藉機發揮,那可就不是死傷個把的事了,人神之戰都能讓其禍禍了!”
壯漢聞言,頓時表情一變。
比起因性格不合,遠離了山頭,在遠處尋了一條河流,在其中鑽研自己瘟毒之術的小四,他們這些平日裡都聚集在大哥身邊的兄弟們,更加清楚這片天地已徐徐展開的劫難!
那是舊規則與新規則的碰撞,較量。
是一些本該腐朽,落幕的存在,於絕望中的一場嘗試。
新舊交替之下,天地中的所有生靈都要被捲入其中,甚至於一些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都會改名換姓的加入進來,選一方作爲基本盤,而後直到分出勝負爲止!“行了,放寬心,我這具身體也享受夠了,該帶着反饋回去了,小四自己挑動的命運變數,讓他自己承擔便是,而你們幾個,如果不動那些歪心思的話,在這山裡繼續等待吧,過不了多久,未來便至!”
“至於我呵呵!”
他這個身體的原本名譽那可算不上好。
關鍵是,要讓他幫忙做踏腳石,其實也行,只是有些人啊,不講規矩!
請了人,還不想付出代價,他早就想鬧點兒事出來了,可惜命運好似水中頑石,任他再怎麼用力,也無法違背,若是.算了,當下這些角色還能玩玩,要是玩脫了,那可就不是損失一副軀殼化身的事兒了。
之前是沒辦法,不過既然這變數主動來投,他也恰好趁着順風車,給這片天地一個大大的驚喜,順便再看看,那事能不能成.
張珂並不知道,自己只是剛剛升起了想法,就已經有許多目光,開始眼巴巴的盼望了。
將南海諸事處理,將那最後揉做一團的仙山扔到蒼玉中,隨後他便恢復了常人大小,重新回到了咸陽城。
只是相比去時,這會兒他的身邊又多了個陪同的人——瑤姬!
當然,這並不重要。
關鍵在於,當他的神念在皇宮中環繞了一圈之後,發現始皇還在他們之前相聚的那座偏殿之中,身旁陪着趙高,下方跪坐着後世來替換的熊湘。
面前的桌案上擺滿了各類菜餚,但從始至終,始皇動都沒動一下。
整個人,不是在低頭沉思,就是偶爾擡頭打量一眼殿外,沒等到預料中的人影現身之後,又繼續低頭沉吟。
來自後世的熊湘,所懷揣的價值早已經在昨天從城牆上回來後,就已經被榨乾。
倒也不像對方所想的,後世所學對大秦沒一點用。
那些奇技銀巧準確來說,高科技,對當下的大秦還是有些用處的,只是各類技術需要經過墨家的更改,之後才能派上用場,不過即便這樣,對當下的大秦來說,也算是一場不大不小的富貴了。
唯一可惜的是,熊湘,只是一個土木苟,對建築上的事還能與墨家探討一番,而始皇關注的農業,武器,各類機械就只能大致給個框架,成果全靠墨家來進行填充。
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
除此之外,讓始皇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思考到現在的,也就只有昨天張珂所說的那句,人王之路已斷!
對一個人來說,最殘忍的事,莫過於先讓他看到希望,然後再賦予絕望。
而對始皇來說,人王,不僅僅意味着,自己的功績能切實的達到,他過去所吹噓的功高三皇,德過五帝的程度,同樣也意味着大秦將能徹底從詭神禍患的泥潭中掙脫出來。
雖然不能說,攜王位,以令天下詭神,但至少將這份權柄握在手中,便可杜絕一些個慘劇的發生。
打個比方。
與詭神溝通中,最爲重要的一環便是祭祀!(本書神話背景,切莫帶入現實)
在秦皇宮諸多相關的典籍記載中,九州最早,追溯到禹啓時期,祭祀之事只指天地跟祖先,而不拜詭神,夏王既管人族各部,也執掌詭神分封之權,號令天下!
而等到了夏的中後期,人族莫名的開始離心離德,夏王的統治開始不穩,而相應的天地間也逐漸有各種天災人禍瀰漫,王命不通,部族之間又沒有祭天地之權,爲了平息災難,一些部族開始引入詭神,以保平安。
起初,只是爲了規避一些災難,但漸漸地,詭神們提出只要讓它們駐紮在部族所在的山河,就可保風調雨順,部族之主略做思考之後同意了,而後,又說五穀豐登,物產豐饒之事也能幫忙,相應的只要每年多祭祀兩次,奉上些瓜果,牛羊便可。
有了先前的甜頭,那些部族哪兒有不交易的理由。
再然後,子孫繁衍,長壽,收穫,金錢等等,各類交易逐漸被擺上桌面,但問題也來了,他們什麼都想要,但部族一年的產出總歸是有限度的,牛羊也好,瓜果也罷,即便是能豐收,在刨除掉各方面的取用之後,能貢獻給詭神的份額,也不足以他們將全部好處統統拿下。
而到了這時,詭神們也徹底顯露了自己的獠牙,人祭也於此走上臺前!
剛開始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即便是祭祀,也只挑那些戰敗了的蠻族,也還算能夠控制,只是,夏桀的滅亡,商湯的登場,讓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夏朝落幕之後,留下的忠心部族不在少數,而商王也不知道是受到了蠱惑,還是純粹的爲了以絕後患,將其全部殺了,置換給詭神。
如此,整個商地在詭神的運作下,富饒程度直接攀升了數倍不止,各類天災直接落幕。
魔盒也因此打開了一條縫隙!
商人,雖然也按舊例,討伐蠻族,以換祭祀,但面對數量越發龐大的詭神團體,蠻族仍是杯水車薪,畢竟,商人崇尚的不僅僅是自然的神,還有貴族各代商王所成的祖宗神。
至此,人祭,徹底進入到鼎盛階段。
而接替的周,也相差無幾,春秋的各家諸侯都在祭祀詭神,來強盛自己,征服他人。戰國之時,稍微好些,但也只是戰爭綿延的時間太過久遠,以至於各國的人口無法在互相征服的同時,維繫繁重的祭祀。
而這也是戰國後期,各地災禍頻頻的原因所在。
秦,嗯,其實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到了始皇時,他決心改善這一切,也趁着掃滅六國的餘威,將他純粹的目的給掩蓋下去。
前前後後,數次東巡,剿滅六國餘孽是假,伐山破廟,掃除詭神是真!
只是,東巡終歸是杯水車薪。
詭神這玩意兒,殺了一批,還能有另一批生長起來,而自己的諸子中,屬扶蘇聰慧,但他也沒這份掃滅六國的威懾,來讓天下收聲。
如此,始皇也只能將希望轉移到人王的位格上來。
只要自己將人王之位拿到,即便扶蘇有所不足,憑藉權柄,也足可拿捏那些詭神。
尤其是,他從過往的典籍中查找到,夏商周,人族的體質是逐漸下降的,夏時雖算不得人人如龍,但只要是壯年男子,便能於部族之外狩獵野獸,異類。
而達了秦時,能做到這些的,只有經過兵家修行之後的精兵悍將。
雖然,這其中的變化不能完全歸結到權柄之上,但如果說完全沒有干係,也不至於。
於公於私,他都有嘗試的理由,只是,現在一切纔剛剛啓航,卻要面對胎死腹中的結果,這他怎麼能甘心!!!
不,不對,之前看那人的意思應當還有話說,路斷了,未必就不能再續接起來,即便此路不通,也應當有其他的辦法纔對!
所以,當張珂帶着瑤姬出現在偏殿中的時候,便看到上座的始皇猛然間站起身來,瞪着滿是血絲的雙眼看着他,道:“你但有所需,寡人一應允諾,只求將超脫之法,交於寡人!”
說着便彎腰做躬。
而隨着始皇的動作,天地間忽然間風雲涌動,外界整個咸陽城更是轟然間一震,於常人無法注目之處,一頭頭角崢嶸的黑龍,猛然間從城中飛躍,而後作匍匐狀。
與此同時,張珂只覺得面前有一股無形之力洶涌而來,饒是他當下的體質,都感覺到肩膀矮了一分,膝蓋處更是有輕微的摩擦聲浮現。
“.陛下誇張了!”
張珂那兒敢讓這位徹底拜實了,雖然不至於對自己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頂多相當於常人不慎扭了一下。
但防不住他現在體內有一個不聽話的玩意兒。
張珂的身體還沒什麼反饋,反倒是金丹躍躍欲試的,直接將這一拜的壓力接納了過去。
無語間,張珂將始皇擡起,而後
三比零啊,得虧我沒看,不然今天更新寫不出來,血壓還得再高,預告:人神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