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區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洛雯兒不知道此刻該不該唱這首歌。
援軍到,一切難題迎刃而解。
圍解了,糧有了。這幾日,禹城簡直舉城同慶,而且還會有許多重建物資即將運到,經過戰火洗禮的禹城很快就要煥發新生。
大家都歡天喜地,唯有洛雯兒捂着三層棉被,在三個火盆的烘烤之下噴嚏連連,眼淚汪汪。
都是千羽翼乾的好事,害得她淋了一身的冷水,又站在城頭上吹風……
她又打了個噴嚏,摟緊了兔子。
那夜,她明明記得臨衝進庫房前將兔子丟給了小凳子,可是事後問起,小凳子說壓根就沒看到過什麼兔子。
她以爲兔子終是難逃一劫,可當她回到房間,發現它正好端端的窩在角落裡。
這真是一隻神奇的兔子,於是她鄭重的給它取了個名,叫小強。
眼下再也不用擔心小強會被吃掉,可是要想爲它選個合適的露臉機會卻很艱難,因爲它畢竟是在守軍缺糧少食的情況下出現的,而她“窩藏”了它,無論怎麼講都不夠正大光明。
她一籌莫展,然而卻有個更嚴重的問題讓她頭痛。
如今圍城已解,她是不是也該離開了?可是,她要去哪呢?她對這個時空一點也不瞭解,她該如何生存?或許也可以留下,可是她能做什麼?她爲什麼要留下?況且她的身份依然“特殊”,這個時空雖然不需要身份證,可是對於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無論怎樣都容易引起猜忌。如今一切平順還好說,萬一有個什麼災難……
就比如說此番庫房失火,縱然最近大家已經扭轉了態度,傳言她是天降的福星,可當時不是也拿懷疑甚至是殺人的目光看她?況且這次失火着實詭異,她不是沒有注意,依庫房的位置,很難被城外的火箭射中,那麼……
“姐姐,好些了嗎?這是專爲你準備的飯菜。還有這個,你要的白菜……”
小凳子不明白現在有魚有肉,洛雯兒也餓了這麼多天,怎麼每頓總要吃這市面上最便宜的大白菜,還是生的。
“放那吧。”洛雯兒揉揉鼻子,悶聲道,然後有氣無力的擡了眼皮:“把藥拿走,我聞着就沒胃口。”
得知她病了,隨援軍而至的軍醫當即給她開了方子,可中藥實在是又苦又澀,她誓死不喝。
小凳子爲難道:“你若是不喝,病可怎麼好?過段時間,咱們就要回京了,你這身體如果一直不好,怕只能留在禹城,到時……”
“你們要走了?”
小凳子點頭,忽然眼睛一亮:“大將軍已經爲姐姐向王上請了功,說是要帶姐姐回京受封領賞……”
“什麼?”洛雯兒一驚,竟直接從牀上坐起來。
“是啊,”小凳子還以爲她是歡喜得瘋了:“大將軍說要是沒有你,禹城怕是無法堅持到援軍到來之日。隋將軍也一個勁誇你,若不是大將軍攔着,說姐姐病重,不宜見客,他是一定要來拜望一下姐姐這位巾幗英雄的,而且隋將軍也當即修書一封,向王上彙報禹城守城之艱,將士忠貞之心,堅韌之志。”
嘆了口氣:“其實這回援軍會遲來這麼久,全是因爲途中遇到了迷障,竟將他們引去了暉國。暉國與禹城恰恰一南一北,而天下會布迷障的,只有苗疆人。苗疆在南蠻,和雲裔一樣,都是不入世的,而南蠻與西戎一向勢如水火,想不到如今卻幫它設迷障調開咱們的軍隊,這天下怕是真要亂了……”
洛雯兒頭暈暈的,心裡想着千羽翼向無涯國主爲她請功是不是意味着她將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這對她而言是好是壞?她是否即將展開一段嶄新的生活?而她又將如何生活?若她當真有了這個身份,是否說明她將正式成爲這個時空的一員,永遠的留在這?
永遠……
“姐姐,喝藥了……”
“把它拿走!”
“姐姐還是喝了吧,否則大將軍又要罵我了……”
“你不會不告訴他?”
“小凳子怎能欺瞞大將軍?大將軍一直教導小凳子要‘實話實說’。”
洛雯兒最痛恨的就是這句“實話實說”。
“先放在這,我一會自己喝。”
“我纔不信,姐姐一定是又要找機會倒掉。上次被大將軍發現,狠狠教訓了我一頓。”
“那小凳子就幫姐姐倒掉,倒遠點。我知道一個地方,既隱蔽又安全,一準沒有人發現……”
“姐姐……”
二人正在爭執,忽聽門聲一響,千羽翼走了進來。
“怎麼,還是不肯吃藥?”
“大將軍……”
千羽翼看着臉色苦得如藥一般的小凳子,接過藥碗,擺了擺手。
小凳子立刻如獲大赦。
屋裡依然只是兩個人,此刻卻靜得可怕。
“莫非是想讓本將軍餵你?”
彷彿過了好長時間,方聽有人開了口,語氣竟是少有的戲謔。
千羽翼手持銀匙,慢慢的攪動着湯藥,時不時輕輕的吹上一吹,好像根本沒有發現那碗藥早就沒了熱氣。
暈黃的燭光斜斜的映在他的臉上,那張臉依然棱角分明,然而眉目之間卻多了幾許溫和,就這般笑意微微的睇向她,沒來由的讓她心頭一跳。
“當真要我喂?”
怔忪間,他已走到牀前,漆黑的眸子望住她,眸底有小小的燭光搖曳,竟生出些許魅惑。
不能不說,他是個極有風采的男子,只是平日的冷酷霸悍掩去了溫情,征戰四方,餐風露宿磨去了細膩,卻成就了人們心中頂天立地的戰神。
而這樣的他,更別有一種奪人心魄的魅力。
或許只有月璃櫻那樣的女子才能真正的瞭解他,而他始終心繫江山,不曾留意。然而會不會有那麼一日,他偶然回首,於是發現一直默默守候的她……
心底不知爲何劃過一抹黯然。
洛雯兒垂了眸子,接過他手中的碗。
她沒有看到,千羽翼的眼底有一瞬間的失落,彷彿一件期待了許久的事驟然落空,而下一刻,他踱到桌邊,拾起托盤上的白菜葉子,似想起什麼般,勾脣一笑。
“此番你立了大功,本將軍已具表上奏,但不知……你想要什麼封賞。”他的語氣有一絲莫名的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