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女人呢,要溫柔。女人,是用來哄的……”
陶老頭的諄諄教誨響在耳畔。
正往洛雯兒方向開動的千羽翼濃眉緊鎖。
這樣就有效果嗎?可爲什麼不是她溫柔?爲什麼不是她來哄我?就因爲“她同別的姑娘不大一樣,脾氣有些倔強,個性比較強硬,所以不能以硬碰硬”?
硬碰硬有什麼不好?誰贏了就聽誰的,這纔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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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喜歡人家,姿態就要放低一些……”陶老頭神色曖昧。
“誰說我喜歡她了?”他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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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猛然一滯,扭身就走,可也只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黑着臉,如同跟自己賭氣一般……當然,此舉若是落在洛雯兒眼中定會覺得他是一隻準備去鬥架的公雞……向着那間房子大步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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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要相信老頭子,老頭子這幾十年可不是白活的。”陶老頭的表情莫測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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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門口站住,想起臨出發時陶老頭的交待……“放輕鬆,臉不要繃得那麼緊,要微笑,微笑……”
他攥緊了拳,努力抽動脣角。
然而就在這時,門忽然開了。
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然而回過神思,竟見月璃櫻站在門口。
“你怎麼在這?”二人不約而同的脫口而出。
然後月璃櫻就垂下眸子,從千羽翼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靜止的黑睫,微方的下頜,幾乎與臉色一樣白的脣。
“洛姑娘……病了。”
“病了?什麼病?”他頓時緊張起來。
月璃櫻肩頭一顫,睫毛飛速的閃了一下:“大將軍自己進去看看吧。”
千羽翼也沒應聲,往裡便走。
“你受傷了?”被擦肩而過的月璃櫻忽然轉了頭。
千羽翼疑惑的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但見腿側黑袍邊緣有一點暗色,幾已滲進墨黑的紋理。
然而不用回答,月璃櫻的臉色已是更白了些,再無一言,匆匆而去。
千羽翼只是瞟了那痕跡一眼。
行軍打仗,早已見慣了血,即便平時,受傷亦是常事,根本無需計較。
於是便進了門,見洛雯兒趴在牀上,一看到來人是他,頓時瞪了一眼,扭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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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不想理你很正常,你也不要吵她,靜靜待着便好。”陶老頭如是說。
於是他就坐在一旁,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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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後腦勺雖然沒有眼睛,但是有感覺。當一個人目光灼灼的對你虎視眈眈,那簡直是如芒在背。
洛雯兒忍耐了一會……她要不是肚子疼得使不上勁,真想大吼一聲趕他出去。
她轉了頭,瞪着他:“你又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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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肯說話,這事就成了一半……”陶老頭煞有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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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可千萬不要意氣用事把事情搞砸!”陶老頭大聲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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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陶老頭讓他婉轉但必須勇於承認錯誤:“對於女人,她做對了,那就是對了,她若做錯了,那也是男人的錯。作爲男人,永遠不要和女人爭論誰對誰錯,你一開口,便已是錯了。”
可他還是開不了口,同樣瞪着眼,半晌,忽然道:“你不舒服?”
的確,她的臉色比剛從城頭上下來時還要白,她的脣瓣一直是淡淡的櫻色,水水潤潤,當真像個小櫻桃,總讓他有咬上一口的衝動,可這會竟然有些發灰,還被她死死咬着。
“你……”
他剛伸了手,洛雯兒便往後一躲,旋即臉色大變,蜷起了身子。
千羽翼急了,把她連人帶被子抱起來,就往門口衝。
“你幹什麼?”
“找大夫。”話一出口,覺得不對,又把她放回到牀上:“你先忍着,我去叫雲峰……”
“站住!”被他這麼一折騰,肚子更疼了:“不用,我一會就好,你先出去……”
千羽翼看着她的隱忍,又看她捂着肚子,再思及方纔那點血跡……
他忽然神色一變:“你……是不是要生了?”
爲什麼現在是冬天?否則天上乾脆掉下個雷把她劈死算了,爲什麼每每看到這個傢伙都會生出捶牀掀桌砸鍵盤等一系列暴力衝動?
千羽翼,你那眼睛是怎麼長的?有我這麼苗條的孕婦嗎?肚子疼就是要生了?誰教你的?
不過千羽翼雖然腦子在某些事情上反應慢了些,目光卻很敏銳,那是無數次衝鋒陷陣歷練出來的,此刻正目不轉睛的盯着牀下散着的一團東西。
那是洛雯兒剛剛換下的衣物,一時找不到地方,便暫時藏到了褥子下,結果剛剛這通折騰,東西都掉了出來。
洛雯兒正要爆炸,就見千羽翼忽然抿緊了脣,推門就走了。
洛雯兒一口怒氣憋在胸口,好半天才嚥了下去。
她趴回到牀上,琢磨着一定要找個機會離開這,否則她遲早有一天會被千羽翼這個大混蛋給氣死。
小翅膀哪去了?還沒到春天呢,到處亂跑什麼?明天必須把它栓門口,告訴它但凡和它毛色一致的移動生物一律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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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小心翼翼的推開,可是吱扭扭的響聲依舊驚醒了洛雯兒。
“你怎麼來了?”
小凳子端着個托盤,上面放着兩隻碗……一碗紅糖水,一碗紅棗蓮子羹,皆是滋陰補血之物。
轉身,又打外面拎了個湯婆子,拿巾子包了,遞給她。
“是月副將讓你送來的?”洛雯兒心頭一暖。
小凳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是大將軍讓我送來的。”
“千羽翼?”洛雯兒表情微裂。
“大將軍急吼吼的去找陶爺爺,也不知要商議什麼,還把我攆出來。沒一會又找我進去,然後便叫我吩咐後廚燉了這些東西送來,讓你趁熱用。”
洛雯兒有些迷糊,然後便聽小凳子驚叫:“姐姐受傷了?”
洛雯兒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驚見自己的髒衣物正一半掖在褥子下,一半拖拉在地上。
搶在小凳子之前將東西抓起來,憶及千羽翼當時的神色,頓時臉頰發燙。
小凳子撅着嘴,猶猶豫豫道:“姐姐是不是嫌棄我了?”
洛雯兒正忙着把東西藏好:“怎麼會?”
“那大將軍爲什麼不讓我再來找姐姐?說今天是最後一次,明兒個就給姐姐買個丫頭伺候着……”
“什麼?”
洛雯兒驚叫,她可不希望身邊再多出個跟屁蟲。
“還說我一個大男人整日裡出入女子閨房,一輩子都長不高!”
“大男人?”洛雯兒啼笑皆非的打量他那小身板:“你有多大了?”
“十五了。”小凳子挺了挺胸脯,看着洛雯兒的不可置信,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姐姐也覺得不像吧?都是這段時間餓的,本來我已經長高了些,生生給餓回去了。不過現在好了,我一定要多多吃飯,長得像大將軍那麼高,那麼壯……”
洛雯兒笑了兩聲。
十五歲,按照古代人的早熟,的確不小了,但小凳子依然像個孩子似的單純,大概是長期生活在軍中,絕少同外界接觸的緣故,而千羽翼……十載征戰,戎馬倥傯,亦是個只懂打仗不通世故的人啊。
她有些感慨,不覺移目桌上……兩隻粗瓷碗還冒着熱氣。
“姐姐快把這個喝了!”碗轉眼就到了面前,小凳子瞪着小眼睛認真看着她:“大將軍說,一定要小凳子監督姐姐把這個喝光,否則就讓我不吃不睡去教場跑三十圈!”
這個千羽翼,如此算不算是變相的賠禮道歉?可即便是賠禮道歉怎麼也這麼霸道?
這個人,真是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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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洛雯兒來到這個時空度過的第一個除夕,其實她還是抱有幾分期待與好奇的,怎奈身子不爽利,只能趴在牀上聽外面鞭炮陣陣。
小凳子盡忠職守的站好最後一班崗,不停的往她這裡送飯送菜,彙報將士們正在進行什麼活動,無非是比試誰的力氣大,功夫強,然後使勁灌酒。
如果沒有戰爭,禹城的夜晚總是靜寂的,然而此刻,外面的喧鬧一浪又一浪的涌進來,軍人的粗放豪邁,揮灑得淋漓盡致。
熬到半夜,寒涼寺的鐘聲悠悠傳來,又引起一陣歡騰。
洛雯兒卻撐不住了,迷迷糊糊的問小凳子餃子什麼時候送過來。
“餃子?”小凳子眨眨眼。
她嘆了口氣。
是她想錯了,後廚就那麼幾個人,然後三萬將士除了輪班守衛的都忙着喝酒比試,誰來包這麼數目龐大的餃子?親自上陣嗎?可是如果讓那些拿慣刀槍的手來包餃子,她可不敢想象他們會把那些餃子捏成什麼模樣。
自從來到這個時空,洛雯兒發現自己的生活越來越不精緻了,比如有天她竟然看到後廚拿着鐵鍬在大鍋裡翻來翻去的炒菜,動作極爲雄偉豪邁。
也是,這麼多人,如果當真精細的做起來也不現實,就連千羽翼,也沒有開小竈的習慣,她也只得忍了。
可今天是除夕,如果不吃頓餃子,總好像少了點什麼。
揉揉已經鼓起的肚子,仍舊嚥了口口水。
待以後有機會,一定把這頓餃子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