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澄實感覺到了。
準確來講是早就感覺到了。
自從他在《怨子》上面取得了些許成績後。
AR子役培訓所就加大了他的資源傾斜力度。
其中最顯著改變的一點就是——他有專車接送了。
“北澄君,上車吧。”
“好。麻煩田村桑了。”
看着停車在自己面前的田村光司,北澄實抱着書包,坐進了後排,轉而看向車窗外。
車窗外是《被綁架的夏子》同劇組的一些龍套演員以及跑龍套的子役。
形形色色的,有男有女。
可無一例外,在看見北澄實坐上專門接送車的時候。
他們的臉上都流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爲了參加這次拍攝。
這些長期處於底層的龍套演員與跑龍套子役的家長,甚至要自費坐電車來拍攝現場。
七月末的東京十分悶熱,電車很擠。
經過長達一兩個小時輾轉,爲了自己所謂的‘演員夢’‘子役夢’來到這個片場,只是爲了一個出場不過十幾秒的龍套角色。
酬勞更是低得可怕,連時間成本都回不了。
可沒人在乎。
想演就演,不想演就滾蛋。
業界壓根不在乎。
但他們還是前仆後繼的,把最美好的青春獻給了業界。
夕陽沉落之下。
他們黑乎乎的身影就像是奮不顧身撲進夕陽裡的飛蛾。
北澄實坐在車內,撐着側臉,看着外面這場景,心下感嘆。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羣底層演員的其中一員。
等着電車,等着AR子役培訓所那悶死人卻還要坐滿的廣告車接送。
確實挺感慨的,可也不至於傷秋悲風。
更不可能就此止步。
他將目光轉回來。
總之要先成爲天才子役!一年賺個幾億!爲自己以後鋪平道路!
他又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而在另一邊。
“......”田村光司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北澄實。
老實講,他這會兒其實挺想開口說話的。
畢竟本間非彥今天都專程找上了他,讓他管好北澄實,不要讓北澄實‘勾引’‘哄騙’其他公司的子役。
但是...
“應該不會吧?”
他這麼想着。
什麼‘勾引’‘哄騙’,這詞用的也太嚴重了。
北澄君也才八歲,怎麼可能做得出那種事?
田村光司覺得是本間非彥言過其詞,有點太誇張了。
畢竟北澄實一直以來的表現算得上是乖巧。
頂多就是和其他公司的子役交交朋友什麼的。
子役嘛...有人際關係也挺正常的,沒那麼嚴重,就不用他這個大人插手了。
而且北澄實今天在片場的表現真的挺出色的。
靠着這出色的表現,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兩個業內比較有名製作人以及演員的名片。
甚至於對方還笑着說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合作。
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作爲毫無人脈的新人經紀人,他在跟現場可沒什麼人會主動上來搭話。
這...
自己都還靠着北澄實呢。
再去說教...這...怎麼想都不合適吧?
所以田村光司想了想,決定無視本間非彥的話。
勾引?哄騙?
自家子役是絕對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就放任他發展吧。
......
山田憂子是一個很善於情緒管理的人。
認識她的人都這麼說。
除了偶爾有些腹黑、喜歡捉弄別人之外,她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然而也就是這麼一個很善於情緒管理的人,這個時候卻發出了她學生時代絕對不會發出的震驚聲音。
“你收養了自己的侄子?!”
看着面前唯唯諾諾,縮着腦袋的北澄有波,山田憂子是真的有些震驚了。
作爲唯一一個時不時還在聯絡北澄有波的大學朋友,她是很清楚北澄有波性格的。
能吃外賣絕不會自己動手做。
能坐着絕不站着,能躺着絕不坐着。
生活一塌糊塗,地板上時不時就能看見隨意丟棄的貼身衣物。
由於飲食不規律,所以臉色也很差。
常年慘白,再加上額前過長的劉海,屬於直接拉去恐怖片場扮女鬼都不用化妝的那種類型的人。
所以山田憂子聽見對方小聲地說領養了自家侄子的時候,她是真的很震驚。
連夾在手指邊的女士香菸的菸灰都忘記抖了,燙到了自己一下。
她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北澄有波。
照顧侄子?北澄有波...可以嗎?
說不定可以?
畢竟都畢業這麼久了。
人也是會進步的,有波說不定也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進步了。
也對。
照顧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孩兒。
對於北澄有波這樣的成年人來講,根本就不算什麼嘛。
她這麼想着,同時準備開口。
咔擦——
一道清脆的開門聲響起。
接着伴隨着腳步,一個外貌俊美可愛的男孩便進入了客廳。
這應該就是有波說的侄子北澄實了吧?
真好看啊...
她看得呆了呆,但很快便站起來,主動自我介紹道。
“你好,北澄君,我是你姑媽的朋友,我叫山田憂子,你叫我山田姐姐就好了。”
這本來只是一句十分正常的,完全挑不出毛病來的自我介紹。
但這話只是剛說出口。
山田憂子便敏銳地發現,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停滯了一下。
她有些詫異地擡起頭。
隨後就注意到了面前北澄實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對。
他先是有些詫異,像是對家裡突然多出了一個陌生人感到驚訝。
隨後是震驚,震驚於她話語裡的內容。
最後是有些欣慰,那副表情...就像是...老父親的...欣慰感?
等會兒?
老父親?
山田憂子愣了下神。
她從沒看見過一個八歲的孩子,臉上居然會有如此豐富細膩變化的表情。
可這只是開始。
她自我介紹的話語只是剛一落下。
對方便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前,仰頭詢問。
“你是姑媽的朋友?”
對方的聲音稚嫩,但語氣卻透出了一種‘自家那個鹹蘿蔔女兒終於交到朋友了’的老父親欣慰感以及不可思議。
這語氣與那可愛的童顏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壓迫感也有點強。
讓山田憂子下意識就坐下了。
“啊...是的,好燙!”
她抖了一下,女士香菸又燙到手了。
然後下一秒——
“請用菸灰缸。”
菸灰缸恰到好處地遞來。
“啊...謝謝。”
她下意識地接過菸灰缸。
隨後便看見北澄實搬着小板凳跑到竈臺前,一邊踩在上面,一邊繫上圍裙,滿臉老父親的笑容詢問:
“請問吃過飯了嗎?不嫌棄的話請務必留在寒舍吃飯。我這就開始做,請問有什麼忌口嗎?”
“哎...?具體倒是沒什麼忌口的...麻煩您了。”
被完全不像孩童的舉動帶入了對方的節奏,山田憂子甚至下意識地用上了‘您’這個敬語。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
已經處理好食材的對方就又笑吟吟地開口了。
“請問靠墊的角度怎麼樣?會不會有點太軟了?我房間裡有軟硬度比較適中的靠墊,很適合您喔。”
“哎呀,一直以來有波姑媽都勞煩您照顧了,請務必再接再厲,繼續和她做朋友喔。”
不好意思搓手的聲音。
“渴了嗎?需要用茶嗎?”
“......”
這孩子...未免也太能幹了吧?
看着晚餐是北澄實做的,甚至連掛在外面的衣服都是由北澄實收進房間的時候。
山田憂子是真的呆住了。
這...和她之前想象的照顧完全不一樣啊。
哪裡是北澄有波照顧對方?
分明就是對方在照顧北澄有波!
而且還是老父親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