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噩夢
“莫公子,道玄真人那裡,可還有別的交代?”
莫離一進守靜堂,小白便迎了上來,玉臉之上,仍帶着一絲希冀。
蘇茹心頭嘆了口氣,旁人不清楚,她亦是有了孩子的人,心裡頭豈會不清楚九尾天狐的痛楚?
若非這種切膚之痛,這九尾天狐的身份,又如何會這般作態?
莫離亦是有幾分同情,說起來,對方在這一方天地間,親族便只剩下那一隻六尾白狐了,若是那六尾死了……
他沉吟一番,道:“掌門師伯說了,焚香谷一脈崛起南疆,那焚香玉冊乃是得自南疆上古巫族的傳承,從焚香谷那裡如是得不到,或許,可以考慮上古巫族一脈。”
“上古巫族?”
九尾天狐眸中陡然迸射出驚人的光彩,她喃喃自語道:“是了,巫族一脈,還有巫族一脈的傳承!”
她是南疆十萬大山遷移出來的巫族,對於那片土地,自然瞭解極深。
焚香谷既然是得自巫族傳承,那她亦有手段尋到上古巫族後裔!
如此,未必不能尋到足以媲美那焚香玉冊的法門!
她心中激動,道:“莫公子,蘇道友,兩位請替我謝謝道玄真人,我尚有要事在身,便不多逗留了,改日定當再登青雲山門拜謝!”
說罷,起身便要離開。
“前輩且慢。”
莫離卻是出言將她喊住,道:“還有東西要給前輩。”
得了能解決六尾體內寒毒法子的線索,九尾天狐此刻心情極好,她定定的看着莫離,忽然展顏一笑,月貌花容之上,滿是驚心動魄的美麗。
她笑吟吟的道:“莫公子,難道忘了我與你說的話,不要叫我前輩前輩的,喚我小白便是了。”
小白?
蘇茹怪異的看了兩人一眼,暗道這九尾天狐幾千年的年紀,竟然讓離兒這般呼喚?
莫離當着蘇茹的面,不禁有些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道:“是有兩本純陽功法,道玄師伯讓我捎帶給你。”
說着話,他自懷中取出了兩枚玉簡來。
一門法訣的珍貴,足以締造一個門派,自然不可能記載於書籍之上。
這些玉簡,非青雲獨門的手法不可解開,縱然遺失,旁人也休想得窺半句妙法真訣。
九尾天狐接過,道:“大恩不言謝,日後貴派若是有事,上狐岐山吩咐一聲,我等絕不推辭。”
這等純陽法訣,在她不曾找到媲美焚香玉冊的傳承前,便等同於六尾的性命。
可以讓六尾多撐幾年,而每多撐一年,便是多一分希望。
至於說人妖有別之處,只要妖魔化成人形,內裡經脈便與人族大同小異,傳說女媧本就是妖族,以息壤造人之際,便是以妖族化形後的模樣作爲參考。
當下,莫離教了她打開那兩道玉簡的手法,又叮囑她萬萬不可外泄,九尾天狐自然是連聲應下,隨後便急匆匆的離了大竹峰。
望着這大妖遠去天際的身影,莫離只覺得心中深深鬆了一大口氣,直到此時,他方纔放鬆下來。
這些時日,連日奔波,接連大戰。
先是下山在陸帥那裡遭遇萬毒門妖人,一場大戰好懸沒耗盡元氣,又遭逢上官策追殺,逃生回山,不過歇息兩日,又受道玄真人之命奔赴南疆找回場子,先遭遇朱雀,再焚香谷內一場廝殺,歸途中還碰見了鬼王以及他設下的困龍闕陣法。
他這一場歷練,雖未經歷紅塵,少見人間悲苦,然而過程之兇險,面對的敵手之強悍,只怕青雲老一輩的強者出面,也未必能夠應付的來!
好在,這一切到此,終於是結束了。
莫離渾身輕鬆之際,耳邊忽傳來了蘇茹幽幽的聲音道:
“離兒,她爲何要你叫她小白?”
頓時,莫離一個激靈,渾身的警惕再次涌上心頭,他看向蘇茹,只見得對方美麗的雙眸中滿是莫名神色,用前世的一句話形容便是:八卦!
“我亦不知。”
他連連擺手解釋道:“只是救了她後,這位九尾天狐前輩嫌棄我一直喊她前輩,把她喊的老了,便讓我喚她小白。”
“小白……”
蘇茹咀嚼着這個名字,腦海中回想起的,都是那關於狐妖的一個個美麗傳說。
而那些傳說裡,作爲主角的狐妖,無不是身居魅惑之能,讓靠近她的人沉醉於情愛之中,再難自拔。
“伱不會與她……”蘇茹意有所指的道。
“師孃!”
莫離眼見得蘇茹越說越離譜,終是招架不住。
他道:“旅途疲累,我先回去休息了,還望師孃見諒。”
說罷拱了拱手,也不待蘇茹答話,轉身便走。
蘇茹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背影,頗有幾分狼狽模樣,不禁掩脣一笑。
她這個弟子,性子慣來是沉穩的,非但天資非凡,道行驚人,爲人處世也頗有分寸,想不到,提及這個狐妖便會如此失態。
不過,若是兩人真有幾分私情……
蘇茹想到那狐妖的姿容和九尾天狐的尊貴身份,倒也覺得還算是般配,只是,對方年紀未免太大了些,又有了孩子,便配不上她這名弟子了。
“離兒也不小了,或許,也該爲他說一門親事。”蘇茹喃喃道。
若是莫離知道蘇茹的想法,保準會嚇一大跳。
什麼九尾天狐,什麼親事,他可是隻想認認真真的修行,又豈會沉迷於男女之事?
他的目標,是修煉到足夠的境界,尋回張三丰,最終踏足長生的地步,逍遙一生。
不過俗話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雲門雖是仙門,可是與凡人也並無太大差別,婚姻大事,都要由師長點頭,否則,便名不正言不順。
當年田不易和蘇茹便是不被真雩大師同意,直到真雩大師仙逝,纔在剛接任掌門不久的道玄真人主導下成婚。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若是蘇茹和田不易執意爲莫離說親,莫離倒還真不好拒絕。
回到房間內,莫離卻是沒有再修行。
眼下,一般的修行對他而言,除了能提純靈力,並無太大的作用,他已然到了上清九重天的瓶頸,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突破太清境。
這需要專心閉關。
不過這一道攔住了無數青雲天驕的門檻,卻是擋不住莫離。自救出九尾天狐後,他便有了突破太清境的把握,更不必說,如今還得了第二卷天書,破境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之事。
莫離躺在牀上放鬆的睡着了。
他已然許久沒有睡覺了,基本上都是以修行代替睡覺。
天下修士多數都是如此,打坐修行,便可以彌補精神,恢復體力。
他睡得很是香甜,恍恍惚惚之間,似乎到了一處宮殿內。
那是一座極宏偉的建築,宮殿是立在一處雲霄上,內裡站着無數看不清面容的將士。
這些人各自持着兵刃,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恐怖到難以揣度,饒是莫離現在的道行,都是無法承受住,只能站在原地瑟瑟發抖,連路都走不動一步。
就彷彿,這些將士已然不是凡人,而是高居九霄之上的神魔!
“休要驚擾小殿下!”
一道驚人大喝聲在宮殿內響了起來,聲音中自有一股厚重威嚴,恍如泰山壓下。
頓時,場中一衆將士渾身的氣勢消弭無蹤,莫離只覺得渾身舒暢,忍不住擡起頭朝着遠處看去。
那裡是玉階,通向高臺的玉階,盡頭盡數都被雲霧繚繞,除了模糊的人影外,什麼都看不真切。
只聽得那道威嚴的聲音繼續道:“小殿下,還請上前來,陛下正等着見你呢。”
莫離下意識的聽着他的話朝前走。
一層又一層的玉階攀登而上。
直到踏過最後一層玉階,站在高臺上,他方纔看見了令他此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面。
那是一片漆黑的夜空,無邊無際,浩大不可盡覽。
而夜空之下,則是一張寶座。
一張白玉雕琢的潔白寶座。
沒有任何的花紋和裝飾,卻散發出足以讓任何人臣服的皇道威嚴。
因爲那上面坐了一個人,一個穿着袞龍袍,戴着天子冠的人。
漆黑的袞袍上,繡着日月山川,繡着大河星辰,那上面每一道精美的章紋,都栩栩如生,彷彿是真的一般。
莫離看不清楚此人的面容,他的臉如同方纔所有的將士一般,都被雲霧遮掩。
對方的身影並不高大,然而莫離心中卻不由自主的想要頂禮膜拜。
他只靜靜坐在那裡,便如同天地的中心,那背後的無盡夜空,這巍峨高聳的龐大殿宇,方纔見過的無數將士,盡數都被遮掩在了他的光芒之下。
他便是這一方天地的主宰!
而在他身側,則是分別站立着兩名金甲大將,一名身材修長,卻氣息凌厲恍如沖霄神兵,一名矮矮胖胖,卻厚重如巍巍泰山!
而在這三者的上空,還盤旋着五頭張牙舞爪的金色神龍,龍鱗折射出奪目的金光,縱然收斂住氣勢,依舊讓人心頭忍不住的恐懼。
那是螻蟻仰望蒼穹,在磅礴力量下出於生命本能的恐懼!
這裡是到底是何處?!
他們爲何要喚我小殿下?!
莫離一頭霧水之際,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爽朗溫和,帶着一股莫名的熟悉親切,下意識的,他順着那笑聲擡頭看去,卻見得,在那坐在白玉石座上的人臉上的雲霧,開始逐漸渙散。
“離兒,好久不見。”
話音落下,莫離如遭雷擊,那雲霧雖然還在,雖然稀薄,他卻影影綽綽的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五官。
那似乎,似乎是……
“師祖?!”
轟隆!
天上一道炸雷陡然響起,一瞬之間,莫離眼前的恢弘宮殿,金甲神將,俱都開始變得扭曲破碎。
隱隱約約間,他聽見那穿着袞龍袍之人喊道:“離兒,你我終有在天界相見……”
話尚未說完,莫離眼前的畫面驟然徹底破碎,什麼也沒剩下。
“師祖!”
一聲大喝之間,莫離突然張開雙眸,從牀上坐起了身,神色極是瘋狂。
“師……師弟……”
他耳邊傳來一聲驚愕的呼喚,卻是宋大仁與張小凡二人站在一旁。
他二人看着莫離的模樣,往日裡總是掛着溫和笑意的親切少年,此刻卻是滿頭大汗,風度全無,神色都是緊張與慌亂。
宋大仁忍不住道:“師弟,你……你沒事吧,莫不是受了什麼傷?”
他知曉自家這位師弟,與他們不同,乃是極得師父師孃甚至是掌門師伯的看重,三番兩次派他下山行走,都是處理極爲重要機密的大事。
想到對方剛剛回山,就這般樣子,定是之前在山下被打傷所致。
“無妨,無妨。”
莫離擺了擺手,心中有幾分遺憾,方纔那一幕雖是做夢,可是極是真實,便如同親眼目睹一般。
這還是他歷經數個世界,第一次看見張三丰。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
只可惜,沒能好好與對方說兩句話。
“大師兄,小師弟,你們此來所爲何事?”莫離壓下心中的情緒問道。
“是師孃讓我和小師弟喚你來用飯。”
宋大仁仍是放心不下莫離,修道之人,身體健壯,便是他這等道行都百病不生,寒暑不侵,更何況是莫離了。
他關心的道:“師弟,你若是受傷,不必藏着掖着,咱們都是一家人,師父平日裡煉了不少丹藥,都可拿出來用,通天峰那裡也有專門供咱們療傷的丹房。”
修道練法,受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青雲門弟子也是人,要遊歷紅塵,要降妖除魔,要與人爭奪寶物,又哪裡能各個完好無損?
是以青雲各峰都有獨特的靈丹用於治傷修行,通天峰那裡更是設置有丹房,以此來護佑衆弟子周全。
千年大派,正道魁首,底蘊又豈是等閒?
“有勞大師兄費心了,我當真無事。”
莫離不欲將方纔的事與兩人說,畢竟那夢境着實離奇,況且,他這樣的道行,被一個夢搞成這般模樣,傳出去豈不丟人?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自牀上起身,穿好衣物,道:“大師兄,小師弟,咱們這便走吧,總不好叫師孃久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