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顯之的反間當然不會就此停止,對於大多數的君王來說,僅僅讓兩人懷疑就足夠了,但燕國畢竟曾經有慕容恪留下後手,所以懷疑加上功高蓋主,燕國已經滑入不可逆轉的深淵中,洛顯之想要讓這個進度加快,那就需要再給燕國皇帝添上一把火。
而添火的人實在是過於好找,在燕國中有多少支持慕容垂的人,就有多少對慕容垂嫉恨的人,這些人相當的好收買,只要他們在皇帝旁邊說些話,就勝過千兵萬馬。
謝道韞是全程目睹了洛顯之的舉動,她有些好奇的問道:“夫君,你爲何讓人勸諫燕國皇帝,不要懷疑慕容垂的忠誠呢?這似乎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是啊。
不繼續進讒言,而是費力的給慕容垂解釋,這不是洛顯之應該做的。
洛顯之放下手中的書,沉吟了一下後問道:“夫人,想要毀掉一個人,最差的辦法就是直接進獻讒言,那是一種直接的對抗,所有人都知道你說了壞話,如果沒能成功除掉自己的敵人,那接下來所迎來的就是最強烈的打擊,其他人也會對伱升起警惕。
沒有人喜歡一個背後說人壞話的人,這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爲,這是一種不夠君子的行爲,只有小人才會去做這種事。
如果皇帝足夠英明的話,這種進獻讒言的方法是不會有太大效果的,或者說會讓皇帝潛意識產生一種輕微的抵抗心理,燕國皇帝雖然只是中人之資,但他本身不是濫殺的人,不是那種極度偏執的人,所以現在他和慕容垂之間還沒有徹底的撕裂,這就是原因。
燕國皇帝對慕容垂已經非常的懷疑,但因爲當初進言的人,實在是太過於赤裸裸的進獻讒言,這讓燕國皇帝潛意識中,產生了一點點的警惕,這其中會不會有一些誤會。
那到了現在,該要怎麼做呢?
既然正面對抗不夠,那就要背後捅刀子了,想要背後捅刀子,就要得到皇帝潛意識的認可,這種認可是什麼?
就是進獻讒言的人,不能和慕容垂敵對,如果就連和慕容垂不是敵對的人都說出了同意的話,這種可信度就相當的高了。
可以說一個是小人的讒言,一個是忠正體國的謀國之言,你可以將之稱之爲一個忠臣用自己的信譽來詆譭慕容垂。”
謝道韞擅長的是文辭等物,對這種政鬥當然是不太明白的,她聽明白了一點,但更多的地方更加疑惑道:“既然最終還是要詆譭慕容垂,那爲什麼又要給他開脫呢?”
洛顯之笑着說道:“開脫的原因當然很簡單,給他開脫才能夠證明是偏向慕容垂的,在燕國皇帝的心中留下了這個潛意識。
然後再盛讚慕容垂的優點,說他忠誠,說他有才能,說他簡直就是王莽在世,說他有魏武帝的才能,總之說他所有讓皇帝擔心的點,將這些大加讚揚,說整個燕國的人都認可這些,然後對皇帝說不用擔心,夫人認爲會發生什麼?”
就算是謝道韞再不懂現在也明白了,還能怎麼樣,如果燕國皇帝還能夠忍受的話,那要麼就是聖君,要麼就是烏龜。
洛顯之再次開始讀書,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指節白皙,真不愧是江左人所稱讚的君子,端正有儀。
……
薊城。
自那些傳言愈演愈烈之後,燕國皇帝就一直都很是擔憂。
他的近臣見狀知道機會到了,於是便進言道:“陛下,臣以爲您實在是不需要這般擔心,雍王又怎麼會造反呢?”
這還是皇帝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斬釘截鐵的說慕容垂不會造反,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慕容垂不會造反,是爲什麼?”
近臣便直接跪在地上道:“陛下,臣雖然對雍王的瞭解不夠多,但也曾聽聞過國中的百姓稱讚他忠誠,在百姓的口中,他的名聲很大,一個人可能會有偏見,但百姓衆口多稱讚的,應當是不會錯的。
臣認爲,國家不應該懷疑那些有才能的人,雍王有卓絕的才能,百姓和官員都認可,如果沒有雍王的話,那國家可能不會是樑國的對手。”
燕國皇帝已經開始眉頭大跳了,他怒喝道:“你說什麼?百姓交相稱讚?朕爲什麼不知道?都是刁民!”
近臣心知有效果,心中大喜,又煽風點火道:“陛下,百姓總是喜歡那些傳奇的故事,雍王一人平定關中,所以國中的百姓稱讚他,一個忠臣受到稱讚,這正是我大燕的民風所在啊,這是陛下的豐功偉績。”
燕帝咆哮道:“夠了,什麼忠誠,如果他真的忠誠,現在就不應該待在關中,而是應該來到薊城,所謂忠誠,不過是因爲他背叛的成本太高,而對朕手中的軍隊還存在着畏懼而已。
不行,朕絕對不能夠坐以待斃。”
近臣彷彿被皇帝的言語所震驚,大驚失色道:“陛下,難道您真的懷疑一位宗王的忠誠嗎?
雍王有高尚的品德,卓絕的才能,崇高的威望,以及傳承自武皇帝高貴的血脈,這樣高貴的人,難道您竟然懷疑他的忠誠嗎?”
高尚的品德!
卓絕的才能!
崇高的威望!
高貴的血脈!
這些詞語一字字一句句全部紮在了皇帝的心裡,用這些詞語形容的臣子,真的還能算作是臣子嗎?
他纔是慕容氏的大宗,他才應該去做皇帝,而不是朕!
燕國皇帝陰森森的問道:“雍王真是優秀到了極點啊,數遍整個宗室中,也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他,在宗室中,喜歡雍王的人應該不少吧,唉,這是朕的疏忽啊。”
近臣順着皇帝的話說道:“是的,雍王是宗室的驕傲,臣知曉宗正曾經說過,如果慕容氏盡皆是雍王這樣的人,那我大燕就可以統一天下,成爲天族了。”
燕國皇帝沉默了一瞬而後緩緩說道:“朕知道了,朕應該封賞雍王,遵從百姓的意志。”
他的聲音就如同萬年玄冰一樣的寒冷,沒有絲毫的溫度。
……
一封旨意從皇宮中發出,大批的禁衛衝出,他們所要做的事情非常的簡單,那就是抓慕容垂的同黨,皇帝已經確定有許多人在陰謀的反對他,其中尤其是以宗室最爲嚴重,他們想要換一個皇帝上去。
皇帝還認爲有渤海高氏這樣的士族,也和慕容垂有所聯絡,他發動了一場清除反對勢力的清查,在這些權貴的府中開始翻找那些可能存在的和慕容垂之間的書信,以及那些可疑的物件。
還有那些能夠證明,他們妄圖對皇帝不利的東西,這些東西頗有些自由心證的意味,尤其是從那些記載中,皇帝只要看到批評自己的,就認爲這是在配合樑國以及慕容垂打壓自己的威望,但實際上,對皇帝的批評是非常正常的,自古以來就如此,只要那些暴君和昏君,纔不允許臣子批評自己。
因爲在古老的邦周時代,這個道理就已經被盤得很是清楚,身爲君王,本來就會被矇蔽,大多數的人都有求於君王,所以都會恭維着君王說好話,一個人如果只聽好話,不去聽那些逆耳的忠言,那必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君王就更是如此,所以允許臣子的批評,就算是這種批評不對,或者充滿私心,那也是應當是被允許的,因爲如果不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說話,那麼那些真的有誠摯言語的人,也就不能說話了。
而不讓人說話的人,在邦周曆史上有一個“道路以目”的典故,最終被洛宣公等人殺死,可謂是遺臭萬年了。
但現在燕國皇帝就在做這件事,他雖然歷史不太好,但道路以目這個典故他還是知道的,但洛顯之一次次的擊中他的內心,讓他那一根叫做理智的弦已經徹底折斷了。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認爲自己隨時都會失去一切的君王,他這種心理狀態,大概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但丟掉東西的感覺大部分應該可以理解,被扣錢的感覺大概能夠理解,皇帝的狀態比這還要嚴重一萬倍。
……
那些士族是最沒有反抗能力的,以渤海高氏爲首的士族被大肆屠戮,整個冀州的士族以及幽州的士族都經歷了一場清洗,大約有三百多人死在這一場動亂中,尤其是主支,被殺的實在是不少。
燕國的中央集權化已經很深,那些曾經權力很高的宗王,已經漸漸變弱,在這一次的動亂中,那些和慕容垂關係比較近的宗親都遭到了皇帝的誅殺,足足有十幾人,包括依附於這些宗親的權貴。
這突如其來的災禍,震驚了幾乎所有人,沒人知道爲什麼皇帝突然決定大開殺戒,強力的改變薊城中的政治格局。
本來和樑國作戰的士卒有許多鬥撤回了黃河北岸,河東開始加大軍力,以用來防備慕容垂,整個天下瞬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這個變化都是因爲皇帝的一道命令。
發生在燕國中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關中以及樑國之中,當慕容垂看到發生在薊城的事件後,簡直如遭雷擊,他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皇帝瘋了?”
這是慕容垂所見到這些東西后第一句所說的話,他不明白皇帝威懾麼敢做這些事情,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還在關中嗎?
他爲什麼敢於把自己的母族屠戮殆盡呢?
他爲什麼敢於把自己的好友等等都殺死呢?
王猛和楊成對視一眼,立刻就知道在薊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情,這個事情促使皇帝做出了現在的選擇,很可能就是那位樑國洛顯之的手筆。
但即便是能夠猜到,兩人只是默默將這件事情記在心中,對洛顯之多升起了幾分警惕,而不會將這件事告訴慕容垂。
因爲在二人看來,這分明是關中的好機會。
皇帝不仁就不能怪臣子不義。
這是孟聖曾經說過的,皇帝做下了這種事,就算是慕容垂造反,有沒有人能夠說出什麼來,甚至慕容垂還能以爲國家除害的名義直接討伐皇帝。
無論是哪種結果,慕容垂都可以擺脫身上燕國的臣子的束縛,關中準備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向東而進,去做燕國的主了。
這一天,無論是王猛還是楊成,都已經等了很久很久,僅僅成爲一個王府的臣子可不是這二人的志向,他們想要成爲跟隨着天子而建功立業的臣子。
慕容垂一直都不願意和燕國鬧翻,在王猛和楊成來看,都非常的迂腐。
雖然知道和朝廷的戰爭會讓樑國得利,但在二人看來並不重要,南朝沒有騎兵,那是萬萬不可能是奪取北朝的,最多隻能在河洛和北朝一戰,等到關中平定了關東,那個時候再平定南朝即可。
“大王,陛下已經將他手中的刀指在了您的額頭前,那鋒寒的刀刃已經讓人感覺不寒而慄了,現在如果再不反抗的話,難道還能等到我們都死在皇帝的手中嗎?”
慕容垂有些恍惚,他不明白事情爲什麼突然就走到了這個程度,他只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那個兄長所說的比較正常的皇帝,就突然發了瘋,一定要和自己拼個你死我活。
慕容垂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尤其是一些人的出現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那就是從冀州逃出來的人,有慕容氏中和他比較親近的人,有高氏中和他比較親近的人,這些人跪在慕容垂的面前,哭訴着皇帝的殘暴,讓慕容垂徹底下定了決心。 一封從關中發出的旨意振動了整個關中以及天下,慕容垂在旨意中講述了皇帝的罪過,諸如誅殺宗親,諸如濫殺無辜,諸如不仁不義,他身爲慕容氏的子孫,將遵從天下的大義,平定國家的災難。
奉天靖難!
他的檄文很快就傳遍了整座關中,整個關中的士族以及軍官都傳誦着,慕容垂自立於燕國皇帝,廢黜原先燕國皇帝的地位,一下子燕國有了兩個皇帝,一場已經完全不可能再阻止的戰爭將會在黃河以北的東西之間爆發。
面對慕容垂的悍然反擊,燕國皇帝在宮中用劍胡亂劈砍着,狂笑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怎麼可能是個忠臣,看看,現在不就露出了狐狸尾巴,現在不就暴露出了狼子野心,現在不就迫不及待的造反了嗎?
朕就知道殺了那些人沒錯,現在就是平定他的叛亂了,區區一個王,難道能夠和我大燕朝廷所抗衡嗎?”
他的近臣都爲他獻上了稱讚,不少人臉上都滿是快意的笑容,終於可以將慕容垂弄死了。
慕容垂會不會是朝廷的對手?
在他們看來,當然不是,區區一個關中,怎麼可能比得上河東加幷州加幽州加冀州加半個草原,當初邦周的時候一個晉國就壓着秦國打,現在的朝廷可是相當於起碼兩三個晉國的體量。
打一個關中豈不是手到擒來?
……
從蕭統死後就一直都有些鬱鬱寡歡的蕭衍,終於爆發出了大笑,他的左右都坐滿了臣子,洛顯之自然坐在左手第一,蕭衍揚着手中的情報,大聲歡笑道:“燕國內戰,燕國內戰,這是我大梁的幸運啊,這件事,多虧了尚書令,他一個人,就比千軍萬馬還要重要。
靈秀擔任尚書令這麼多年,朕現在認爲是時候讓靈秀成爲真正的丞相了。”
真正的丞相!
金印紫綬!
遙遠的三公九卿制度,那個時候的丞相,是真的半個皇帝,有無窮的權力,甚至就連另外一個三公御史大夫,都是丞相的副手。
但是後來這些名稱都被廢除,只留下三司和太尉等少數幾次,還要加錄尚書事,還是不如當初的丞相,現在洛顯之要成爲真正的丞相了。
不再需要那些所謂的開府儀同三司之類的榮譽,因爲三司也不如他,因爲他本就可以開府,開一座丞相府,裡面所有的官吏都爲他而工作。
這就是丞相的權力!
洛顯之實際上並不在意這些職位的晉升,他是尚書令、中書令、還有三司的銜,對於他統率百官已經足夠,再往上加不過都是一些榮譽而已。
但所有的臣子都豔羨的望着他,在南朝有無數的門閥,但大多數的人都知道,就算是他們是真正的世家,但在史書上卻進不了《世家》一列。
對於這世上的大多數人來說,能夠讓自己的名字躋身史書那是極高的夢想,如果能夠兩人合傳,那就相當的了不起,如果能夠單人一部傳記,那就需要時運,不僅僅需要能力,而且還要運氣。
但那是對於寒門而言。
對於大多數的家族而言,讓自己家的史書門楣成爲世家,那纔是終極的夢想。
在現在的南朝,只有極少數的家族能夠符合,其中姑蘇郡公世家就是其中一個,現在洛顯之又成爲了實權丞相,江左第一門,牢牢的貼在他們的身上,再也摘不下來。
洛顯之出列拜謝皇帝的恩典,而後說道:“陛下,現在是時候去奪取青州的土地了,奪取了青州我大梁將全據黃河以南,接下來就可以乘着北朝內亂的時候,乘機北上奪取冀州以及幽州的土地。”
如果奪取了青州,那樑國的表面實力將會一躍成爲第一,當然,僅僅是表面,短時間內,還不能理清現在樑國中的問題,無論是蜀中還是淮北,以及河洛和青州,都加入樑國不久,還沒有徹底的歸心,其中問題還是不少的。
蕭衍聞言說道:“靈秀,現在還不能進攻,如果朕率領大軍出擊,那國中留下誰來鎮守呢?”
誰來鎮守?
這是個問題,以前的時候,雖然實際上是洛顯之鎮守,但名義上是太子監國的,如果皇帝真的在前線出現了意外,那就讓太子繼位,現在沒有了太子,那讓來監國呢?
如果蕭衍在外面出現了意外,那該要怎麼辦呢?
殿中的氛圍一下子有些緊張起來,這實際上是在問要立誰爲太子的問題。
不過洛顯之認爲這不是個問題,他認爲,“陛下,臣認爲您不用再率兵出擊了,派遣一員大將去奪取青州即可,現在的燕國皇帝,根本就沒有守衛青州的心思,只要我們不衝過黃河,他只想和慕容垂在北方一決高下。”
只要皇帝不出去即可。
這就是洛顯之的辦法,讓皇帝出去或者不出去,都由形勢而決定。
蕭衍遲疑了一下,讓臣子們都離開,只留下洛顯之一人,躊躇問道:“靈秀,朕想要立繼承人了,從先太子的孩子中選一個立爲太孫。”
“可以。”
洛顯之毫不猶豫的說道:“臣贊同。”
只要不立皇帝其他的蠢兒子就可以。
蕭衍立蕭統的孩子,是以爲他知道自己其他兒子不太行,而且他對蕭統有愧疚,他認爲蕭統的死,和自己脫不了關係,如果不是那件巫蠱案的話,蕭統可能不會產生心病,所以他想要補償蕭統的孩子,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
聽到洛顯之贊同,蕭衍微微鬆了一口氣,嘆息道:“從太子去世,朕就時常做噩夢,只有聆聽佛法才能夠入眠,朕想要做一些事情,卻發現實在是不知道做什麼,現在將太孫的位置給他的孩子,是朕唯一能夠做的了。
但是現在唯一所疑慮的就是不知道給誰,朕打算先給二人都封王,對外告訴所有人,太孫將從他們二人中選擇,不過朕其他的兒子,朕也不願意虧待他們,就給他們封王,讓他們各自離開建業,以免產生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洛顯之一聽直接麻了,本來蕭衍想要確立太孫,是個好事,就算是確立一個不太出衆的太孫,那以後換還是可以的,而且未必就會禍國殃民。
但按照蕭衍這種辦法,那樑國就真的完蛋了。
蕭衍剛剛說完,洛顯之就徑直道:“陛下,臣認爲您的這種想法可萬萬不能有,您向所有人宣告二人都有獲得太孫的資格,這就是讓二人鬥,這與國不利。
您給其他的皇子封王,還要實封,這將是毀滅大量的做法,除非您願意將皇子們封到交州去,封到夷洲去,封到瓊州去,或者封到西南去,亦或者封到嶺南。
那臣倒是沒有意見。”
洛顯之提的幾個地方,嶺南大概是最繁華的地方,至少經過幾百年的開發,那裡已經有了足夠支持起一個大王國的子民,而且那裡有真正的諸夏文化。
至於瓊州和夷洲以及西南夷的十萬大山中,裡面還廣佈着大量的蠻夷,去那裡簡直就是開荒,而且還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來,反正流放到瓊州的人,基本上是十不存一。
十萬大山就更不要說直到現在還是樑國中談之色變的所在,就連朝廷的大軍一般都繞道走,就可知那裡的可怕了。
蕭衍啞然道:“靈秀,你不要開玩笑。”
洛顯之卻認真道:“陛下,臣不是在開玩笑。”
蕭衍沉默了一瞬,然後問道:“那裡只有流放的人才會去,朕不可能把自己的兒子流放。”
洛顯之感慨道:“分封本就是一場流放啊,在一千四百多年前,臣的先祖素王將無數的兄弟以及子侄,還是外戚和功臣,流放到了如今荒蕪的關東。
篳路藍縷,纔有了現在的花花世界,既然陛下想要分封,自然如此。”
蕭衍張了張嘴,而後沉悶說道:“此一時彼一時,漢高帝分封功臣,不也不曾讓他們兒子和功臣去那遙遠的荒域,朕想要讓兒子們富貴,難道有錯嗎?”
洛顯之溫聲道:“陛下,臣是站在您這邊的,如果您想要讓皇子們富貴,那賞賜給他們財貨就足夠了。
漢高帝讓宗王出鎮,是因爲天下剛剛平定,擔心有人造反,給功臣們賜土,是爲了酬謝他們開國的功勞。
陛下有這兩方面的顧慮嗎?
臣以爲是沒有的。
既然如此,爲什麼要分割中央的力量,朝廷中的內鬥應該儘可能的小,而不是自己去讓它爭鬥的愈發激烈,那不是英明的君王所會做的。”
一向對洛顯之言聽計從的蕭衍,對這件事卻有些固執道:“朕已經打擊了那些宗王,現在讓朕的兒子去出鎮,以防止那些士族造作,這是相當合理的。
靈秀,你不用再勸朕了,朕相信這件事沒有錯,只要朝廷的實力足夠強,就不會有人起不該有的心思。
靈秀,你一向和朕說,不應該用未來可能得事,來預防現在,爲什麼你現在反而會犯這個錯誤呢?”
洛顯之一聽就知道蕭衍已經不可動搖,他只覺有些無奈,這是兩件不同的事情,有本質上的區別,但他沒有再多言,而是嘆息道:“既然陛下已經決定,那臣只能遵從。”
心中則暗自想着,等蕭衍駕崩,他就把這些藩王全都揚了,蕭衍年紀這麼大,還能護持幾年?
蕭衍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一聽很是欣喜,他還以爲要費一番口舌,伸手拍着洛顯之肩膀道:“朕給你也加兩千戶的食邑,增添你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