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準備進入中原前,洛蘇回顧着自己這一路。
在大興安嶺和狼居胥山(草原人稱之爲肯特山)之間,呼倫湖和貝爾湖以及衆多河流所灌溉的漠東草原,在匈奴時代,這裡是左賢王的地盤。
他現在所站立的,是冬突厥所在廣袤地域,這裡有一片肥美的草原,在狼居胥山(肯特山)和燕然山(草原人稱之爲杭愛山)間,由色楞格河灌溉,這片草原的最北端是北海,當年洛無疾和霍去病在這裡殺死匈奴單于。
無雙武襄侯洛世在這裡斬殺末代匈奴單于,這片草原被稱作漠北草原,是中原難以逾越的天塹。
只有最強盛的王朝,才能夠穿越那茫茫的大漠,這裡一向是草原遊牧的核心所在,是幾乎每一個草原汗廷所在。
在燕然山往西,還有一片草原,被稱作漠西草原,在匈奴時代是右賢王的地盤,冬突厥和西突厥以阿爾泰山作爲勢力劃分,那裡是洛蘇還未曾踏足的地域,待前往西域時,他再順路經過西突厥即可。
洛蘇一行人不多,尤其是靈兵,不算是人類,更像是兵器。
所以他所需要照料的只有三人,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給自己駕車的馬伕,如今家主洛呈先的三兒子,洛玄夜,以及照料他起居的侍女,嫡女洛玄鏡。
“老祖宗,我們從哪裡走?”
洛蘇略一沉吟,從冬突厥南下,自然是要翻越大漠,但即便是翻越大漠,也有近有遠,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穿過大漠後,直接到達河套,但現在所站立的位置,已經不太方便,那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從到達河西四郡。
這就可以抑制地方官員的權力,不過正如你們二人剛纔所說,他做的有些過了,地方上可不能僅僅分權,該要集權的時候也要集權纔是,否則抗風險能力太低。”
洛玄鏡和洛玄夜皆帶上了斗笠,用來遮住自己的面容,最重要的是遮住眉心那無比明顯的聖痕。
洛蘇指路後,便是漫長的趕路,但洛玄夜和洛玄鏡都不感到有絲毫的疲累,正相反,他們只希望這樣的路途能夠再長一些。
洛蘇聞言頗爲滿意的頷首,經過他近三年的教導,這二人已經有了極其大的進步,思考問題不走表面,而是直接深入其中探究根本的原理。
洛蘇沉吟解釋道:“隋朝天子即位的時候,天下州郡混亂,有的州還不如郡大,州郡混亂,甚至就連百姓都各自不能分領,這種情況必然造成官府大張,官多民少,於是他裁撤郡,使用州縣制度。
邦周的龍興之地——岐山。
洛玄夜就沉穩許多,他年輕清雋的臉上,滿是認真,彷彿手中握着的不是馬鞭,而是將軍手中殺敵的刀劍,大臣上朝的手中握着的笏板。
洛玄鏡白皙光潔的額頭上也微微沁汗,如玉光滑的小臉被曬得有些紅,她手中揮舞着小扇子正給洛蘇扇着風,洛蘇讓她停下休息,她揚起小臉展顏笑道:“老祖宗,我不累,天有些熱,您涼快些就好。”
這一幕看的身爲洛氏嫡系的洛玄鏡和洛玄夜也豔羨不已,洛玄鏡更是仗着女子身份,滿是星星眼道:“老祖宗真是太厲害了。”
但在連綿的沙漠戈壁中,卻有兩個凸起的綠洲,一個叫做居延澤,一個叫做休屠澤,尤其是居延澤,幾乎聯通了河西走廊和草原。
“一千五百餘年前,有鳳凰天命於岐山啼鳴,於是我邦周得以取代殷商,奄有天下,開創了千年王朝,我記憶中,這裡每歲都會舉行盛大的儀式,來向上天祈禱。
洛玄夜略有些遲疑道:“老祖宗,隋朝的州郡是不是太小太多了?關中的州郡比先漢時,幾乎增加了一倍,官員數量自然要大增,這會極大的增加行政成本。”
洛蘇則直接雙指一併在聖痕上一抹,獨特的鳳羽聖痕就直接消失不見。
進入關中後,人流頓時極具增加,大隋正處於鼎盛之時,東西突厥內亂,楊堅已經採用長孫晟的計策,分裂突厥,成效顯著,依照洛蘇的判斷,隋朝很快就能夠如同漢朝那樣,得到一個守衛邊疆的胡人汗國。
洛玄夜和洛玄鏡二人感受到了洛蘇的低沉,對視一眼,使使眼神,最終確定按兵不動,陪着洛蘇在這裡懷念。
他們一行人走的不快也不慢,用時四個月從冬突厥境內穿過兩片綠洲,終於走進了傳統意義上的關中。
說着扇風的手又加快了些許,洛蘇知道這小丫頭有些執拗,自己勸不動她,於是取出手帕給她擦擦汗,收穫了洛玄鏡更賣力的揮舞羽扇。
洛蘇降世而來,他已經儘可能的剔除那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但從骨子裡面,他是一個一千五百年前的古人,他所愛的、所在乎的東西,完全不同。
伴在洛蘇的身側,讓他們有種如沐光輝的感覺,如果說洛氏被其他人奉爲神明,那洛蘇就被洛氏奉爲神明。
跟在洛蘇身邊言傳身教,這是莫大的機緣,二人是幸運的,自然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不知走了多久,在熾熱的沙漠戈壁中走的略有些暈頭轉向的洛玄夜微微喘了兩口氣,抹掉額頭上冒出的汗,洛蘇給他遞過去水壺,讓他痛飲,“讀書不急在一時。”
從長安出來的商旅極多,不少商隊都帶着兵刃,往西域而去,雖然現在前往西域的道路被西燕和西突厥阻斷,但西燕國已經承認了隋朝的宗主國地位,接受了冊封。
這種複雜的感情,即便是洛氏子孫也不能理解。
而西突厥汗國是不會攔截商隊的,這些草原人最喜歡商隊的到來,畢竟能收取大量的稅金。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這裡已經荒涼至此。”
從孤寂的大漠,到人聲鼎沸的關中,洛玄鏡和洛玄夜從未見過這麼多人,他們對大城的所有了解,都是來自凜冬城中,一幅幅圖畫和一行行文字。
洛玄鏡跟着補充道:“隋朝的州郡已經完全一致,又沒有在州郡上設置更高的行政機構,朝廷要管理將近兩百個州郡,中央政府也需要大量增設官員。”
而且這種方式還能夠抑制地方官員的權力,傳統的郡制,郡守是兩千石的官員,在九品官人法中,也是上品官員,而州刺史,卻是六百石的官員,在九品官人法中,是中下品的官員。
洛蘇掀起馬車的車簾,望着那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羣,突然問洛玄夜和洛玄鏡道:“這一路走來,你們有沒有感覺隋朝的行政區劃有些問題。”
又是一日趕路,路過客棧茶棚,洛蘇讓二人休息,順着從來往的行客身上,得到些最新的長安城的消息,或許應該稱作大興城,不過世人已經習慣以長安稱呼。
河西爲什麼被稱作走廊,因爲它的南面是高原,北面則是連綿的戈壁沙漠,只有這一條狹長的綠洲。
一個官員只要有這種認知,執政能力就一定可以得到提高。
這一路上,洛蘇經常這樣考校二人,一聽這個問題,二人便開始回想這一路上所見到、聽到的東西。
洛蘇聞言連忙掀起車簾,向着遠處張望,然後果然見到了那一座熟悉的山。
馬車滾滾向前,進了關中後,正處於氣候比較適宜的秋季,洛玄鏡挽着一個淑女的髮髻,如同兩個小團,上面還掛着兩個黃金鈴鐺,一走起來叮叮咚咚作響,她深知自己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給洛蘇解悶,所以都非常元氣。
岐州?
“我們走休屠澤和豬野澤,然後從武威郡折向東進關中。”
物是人非。
得到洛蘇認可,洛玄夜和洛玄鏡更是神采飛揚起來,又聽到洛蘇一番教導,各自銘記於心。
洛玄夜一揚馬鞭,朗聲道:“老祖宗,我們已經走到岐州地界,再向前就是隋朝帝都長安所在的雍州了。”
洛蘇並未過於沉於此,一行人很快就再次上路,岐州在帝都周圍,直道修的又寬又平,極其適合馬車行走。
因爲靠近都城的緣故,在這天子腳下,治安自然是極好的,隋朝不說民間稅賦等方面,在楊堅的統治下,政府極其強力,那些在亂世時縱橫關中的遊俠以及浪蕩子和流氓,大多不敢炸刺,平民百姓只需要擔心權貴欺壓即可。
良好的治安會催生商業的繁榮,此刻來往的商旅和差客極多,其中帶兵器者極少,通常這些商旅會在進入隴州時,開始大量準備兵刃,而後便會一路向西。
洛蘇三人坐在一張桌子上,洛玄夜和洛玄鏡在額頭上蒙上一條黑色絲帶,靜靜飲着茶,因爲三人出衆卓越的相貌,自然引來了不少注意。
洛玄夜不提,洛玄鏡雖然只有95的魅力,但放在現實中,已經是堪稱絕世的美女,她出現在行人面前自然是極其引人注意的。
洛蘇就更不必多說,他的肌膚上幾乎時時刻刻都流轉着一層輝光,容貌到了他這種程度,是男女通殺的。
洛蘇隨意的和來往商旅閒聊着,他見識廣闊,說話不疾不徐,雙手修長沒有半點老繭,皮膚潤澤有光芒,任誰都能看出,他出身大富大貴之家。
忍不住有人笑着問道:“還不曾問貴人名姓,不知出自哪家閥閱?
今日得以同貴人當面,以後是我等的榮幸,有朝一日,貴人登臨九重天闕,宰執天下時,我等還能笑談一聲,曾與貴人論道哉?”
話中滿是恭維,三言兩語就能得衆人稱讚,讓聚在這客棧茶棚間的豪傑忍不住豔羨。
長安是天下豪傑士人追夢所在,任何有抱負的人,都夢想着能夠在長安得到貴人賞識,進而朝登九重天。
洛蘇笑笑,舉起茶杯一擡,笑道:“白山黑水有吾名,世人長喚聖人門。”
嘶。
雖然聽不太懂,但一聽就很厲害,和聖人有關係,不知道是哪位聖人,現如今聖人門庭,最顯赫的就是姑蘇洛氏,先祖文聖人和武聖人都極多,要麼就是臨淄呂氏,有武聖人太公望,要麼就是龍虎山張氏,算半個謀聖,要麼就是淮陰韓氏,有兵仙戰神的韓武穆。
這些都是在歷史上,快要被封神的,不知道是哪家,但在衆人心中已經相信洛蘇一定是關東某門閥的子弟了。
洛蘇隔着一個桌子上有幾人,爲首者是個中年男子,樣貌頗爲俊朗,雙臂高鼓眼神銳利,看着就像是個神射手,即便是一身便服,也掩飾不住一身凌厲的氣勢,絕對是個不凡之人。
他側手坐着的是他的妻子,此番是要隨他去上任,中途在這裡休息。
他先前聽洛蘇說話,就已經起了結交之心,他一看就知道洛蘇出身高貴,如今聽洛蘇果真是出身高貴名門,心中最後一絲顧慮也消失,當即起身道:“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在下姓李單字一個淵,字叔德,受天子詔命,受任岐州刺史,如今正要去赴任。
這是內子竇氏。
未曾想在這山野之地,得以見到小兄弟這樣鍾靈毓秀之人傑,欲引爲友,還望小兄弟不要嫌棄在下。”
李淵這一報姓名,洛蘇還不曾說話,周圍人倒是先喧囂起來,沒成想竟然會遇到新上任的岐州父母官。
“可是唐國公李譙州李公當面?”
有人道出了李淵的身份,李淵面上不顯,但心中已經極得意,這種不經意間顯露,更能體現尊貴,李淵在如今的隋朝中,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皇帝是他的姨夫,皇后是他的姨娘,他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還世襲唐國公的爵位,在他之上的僅有郡王和親王二級。 洛蘇的眼神彷彿要直直的刺入李淵內心,洛玄夜立即道:“李公見諒,家中長輩囑咐,出行在外,不能暴露身份,這是我家老祖。”
洛蘇將洛玄夜按住,止住他的話頭,而後舉起茶杯遙遙對着李淵一擡,又對衆人道:“在下姓姬,單名一個蘇字。”
洛玄夜和洛玄鏡聞言眼中一亮,姓氏合流太久了,都忘記了用姬姓來行走世間了。
姬?
衆人一下子有些懵,從來沒有聽說過,世上有這個姓氏的門閥啊。
不要說這個姓氏的門閥,就算是略微顯赫一點的家族,都不曾有人聽過有姓姬的,至於是不是化名,那更是沒必要,就算是不說,也沒人會把他怎麼樣。
難道真的是普通人家?
衆人有些犯嘀咕,但又仔細看了看洛蘇,還是覺得不可能,寒門有無數的人傑,但出身低微貧寒的人傑不是眼前這個人這樣子的。
那渾身上下幾乎就要溢出來的貴氣,幾乎掩蓋都掩蓋不住,他身邊的那個女子,坐姿端莊,有人觀察過,這麼長時間,她幾乎沒有不雅的擺動過。
這絕對是長年累月學習禮儀,進而形成了肌肉記憶,就算是換上普通的釵裙也改不了的作派。
李淵心中更是犯嘀咕,難道真的是他看走眼了?
他這個人很優秀,能文能武,權謀精通但唯有一點不好,他喜歡結交那些權貴門閥的子弟,也喜歡任用這些人,折節下士在他這裡幾乎是不存在的。
竇氏,這個蕙質蘭心,曾經引得滿城男子爭相求娶的女子,微微顰眉,而後附在李淵耳邊道:“夫君,姬姓洛氏,天下間唯一還堅持姓氏別分的家族。”
李淵恍然,低聲道:“夫人果然是爲夫的賢內助。”
他正要欣然道出洛蘇身份,卻聽到有鑼鼓聲響起,緊接着就是一句高聲,“太子宮出行。”
李淵悚然一驚,所有人都往直道上看去,地位比較低的人已經伏在了地上,竇氏眼中閃過一絲仇恨,她和隋朝皇室有大仇,只可惜爲了家族卻不能報仇。
來往的直道上,時不時有官府的差人經過,但衆人萬萬想不到,今日會遇到太子宮中的宦官行走。
這些宦官最會體貼主人心思,然後通過逢迎來取得信任和寵愛,而這兩點就代表着權力和金錢這兩種讓人趨之若鶩的東西。
高程一見到洛玄鏡,就知道自己機會來了。
當今的太子楊勇,容貌頗美,生性也好學有文采,擅長詞賦,性格也寬和,各種優點都基本上能預示他至少會是個能守成的好皇帝,但唯有兩個弱點,那就是好色,且喜愛奢侈。
他讓宮人爲他蒐羅美人,甚至會因此而賜給宮人官位作爲賞賜,如今他宮中的大太監,就是因爲爲他獻上了雲淑儀而得以顯貴。
跟着這樣的主人,又見到了洛玄鏡這樣的美人,試問高程怎麼可能剋制的住?
他幾乎是立刻就貼了上來,但卻被兩個靈兵直接攔住,他有些愣住,不敢置信的指着那杏黃色的車輦道:“太子宮出行,何人敢攔路?
某是東宮宦官行走,小姐可願意隨某回東宮,太子定然欣喜啊,小姐亦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甚至整個家族都將顯貴。”
洛蘇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靈兵只是將手中兵刃又向前一點,嚇得高程連忙往後退去,他沒想到東宮的名頭竟然沒能嚇住眼前這些人。
李淵見到雙方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立刻向高程說道:“高程公公,這三位是姑蘇洛氏的貴人,不得無禮。”
“姑蘇洛氏?”
“竟然是姑蘇洛氏的人?”
“怪不得,姬姓,就說這世上哪裡有姬姓的門閥,原來是姬姓洛氏的姬姓,這就合理了。”
“果真是出身大門閥,我就說不可能看錯。”
李淵一言驚起千層浪,場中甚至無視了東宮行走開始議論紛紛,當然那些地位低微的人,依舊不敢多言,但來往的貴人亦有不少,還不至於這麼害怕。
高程聽到姑蘇洛氏眼中閃過畏懼,他已經想要退讓了,畢竟那可是久負盛名的大門閥,但緊接着他就反應過來,姑蘇洛氏好像是江南士族。
他的主人太子最討厭江南士族,或者說江南士族是晉王楊廣的人,楊廣的王妃是蘭陵蕭氏嫡女,她的曾祖父就是樑朝三大案之一“巫蠱案”的主角成明太子蕭統。
樑國覆滅之後,南朝還比較講傳統規矩,不像北朝殺的那麼兇,所以蘭陵蕭氏沒有經受大清算,雖然失去了皇位,但依舊是一等一的門閥。
晉王楊廣不僅僅平定江南,還曾經在揚州鎮守許久,他和江南士族之間的聯繫是極深的,再加上聯姻,大部分的江南士族都站在楊廣這邊,太子自然就對江南士族不滿。
高程已經開始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如果自己能夠將眼前這個洛氏的貴女帶回東宮,那太子一定會興奮。
畢竟晉王爲了江南士族,選擇了和江南士族聯姻,如果太子娶一個洛氏的女兒,那豈不是能夠分化江南士族?
一輩子都不曾用過那顆腦子的高程,今天突然決定要使用一下自己的這顆腦袋,這簡直太過於荒謬。
洛蘇通識人心,一見高程眼神變化,就知道他已經起了心思,臉上的隨和笑容全部消失,而後輕聲問道:“現在姑蘇洛氏的名聲已經這麼弱了?
就連一個太子的家奴都已經敢當街搶掠姑蘇洛氏的女子了?”
李淵整個人都是震驚的,他敢確信這不是太子的意思,除非太子瘋了,否則誰會去這麼得罪一個大門閥的子弟?
高程卻聽出了弦外之音,驚喜道:“你們不是姑蘇洛氏的?”
洛蘇向李淵以及衆人拱手道:“諸位,我們後會有期。”
而後對高程道:“東宮在何處,走吧。”
洛蘇的舉動讓人大跌眼鏡,竟然就連絲毫的反抗也沒有,就直接跟着眼前的東宮宦官走了,李淵眼神有些複雜,他想阻止,但這是皇室之事,他不敢管,先前仗義執言一句,已經是極限。
高程沒想到這麼順利,欣喜道:“公子和小姐,還請放心,小姐進了東宮,定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能夠和天家搭上,這是天大的富貴。
就算現在不如姑蘇洛氏顯赫,但只要日後成爲外戚,勝過姑蘇洛氏也是極可能的,現在的姑蘇洛氏,連個宰相都不曾有,早就是瘦死的駱駝了。”
他在這裡喋喋不休,卻見不到洛蘇平靜的面容,凜冽的殺機。
車輦一路行走,拐過兩三道彎,洛玄夜向後望去,沉聲道:“老祖宗,那些人都見不到了。”
高程聽到一些,疑惑問道:“什麼見不到了?”
洛蘇輕聲道:“既然見不到了,那就讓他們都去死吧。”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在瞬間席捲了高程全身,他感覺自己所面對的彷彿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洛蘇身上凜冽的殺機,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恐懼。
那些並不如何強壯的僕人,嫺熟的殺傷着東宮衛士,甚至還有弓弩和甲冑這種朝廷管制的武器,高程尖叫一聲,他再傻也知道自己碰到了鐵板。
“我是太子的人,他們是東宮衛士,您殺他們就如同造反,造反!”
洛蘇彷彿完全沒有聽到,不過十幾息的時間,在聲聲慘烈的叫聲中,高程所帶出來的東宮衛士,就全部葬身在了這裡。
高程已經完全呆愣在原地,宛如一個傻子,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在天子腳下,東宮衛士全部死在了自己面前,“你們都是瘋子,都是瘋子!”
洛蘇微微一笑,雙指一併,輕輕在眉前劃過。
閃爍着神聖光彩的鳳羽聖痕出現在他的眉間。
“聖痕!”
高程驚駭的叫着。
沒有諸夏人不認識這道聖痕,即便是千百年不曾見,只要出現在面前,就能夠認出並確認真假!
他驚駭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而後便整個人都傻掉了。
他萬萬沒想到那些讖言中的主角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皇帝以及無數貴人派出那麼多人前往遼東凜冬城尋找的洛氏嫡系,竟然就這樣沒有一點點防備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自己做了什麼事呢?
在神聖的鳳羽聖痕下,高程心中的畏懼幾乎到達了極點,竟然直接驚懼而死!
洛玄夜在洛蘇耳邊低聲道:“老祖宗,那位唐國公岐州刺史跟上來了,要不要處理掉他。”
李淵萬萬沒想到自己跟上來會遇到這樣的場景,那遍地橫陳的屍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年輕人眉心熠熠生輝的鳳羽聖痕。
的確是姬姓洛氏!
沒錯!
但這是洛氏主支啊!
兩百年不曾在中原出現過的洛氏主支!
李淵現在有種看到神話人物的感覺,這種只在史書上和傳說中出現的人物,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其震撼之大,簡直難以述說。
而且洛蘇旁邊的年輕人要做什麼?
那眼神中所閃爍的一定是殺意吧?
自己目睹了洛氏主支殺戮東宮侍衛,還帶着等同造反的甲冑和弓弩。
李淵只覺徹骨生寒,他第一次有種自己難逃一劫的感覺。
現在怎麼辦?
李淵臉上帶着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意,衝着洛蘇呲牙強行笑着,他的笑容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