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在李密所給的上中下三策中,選擇了下策。
圍困東都洛陽,無論從何種角度如何來看,對楊玄感都是一着錯棋。
洛陽悍然屹立於洛水畔,如同巍峨的泰山,楊玄感望城興嘆,困頓於此。
在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洛蘇走進了楊玄感的軍營中。
其時,軍營中瑩火通明,楊玄感以及他大軍中的一衆高層都坐在帳中。
幾乎所有人臉上都帶着驚疑,不知道楊玄感將他們召集來是要做什麼,只能見到楊玄感在上首坐立不安的望着帳門,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楊玄感回想起午後的傳信,如何能保持平靜,在如今這個僵持不下的境況下,遇到這種堪稱奇遇之事,他只能將希望放在其上。
不多時,那油燈在噼裡啪啦中燒到了生命的盡頭,一盞油燈暗下去,讓帳中衆人視線都受到了些許影響。
楊玄感正要發怒吩咐人去添油。
一個家族,面對一個強大的王朝,說我要你的命。
就如同武王伐紂那樣。
他臉上掛滿冰霜,絲毫不收斂自己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氣勢,帳中衆人也是見多了生死的人,但和洛玄夜這種手刃過上千人的頂級殺生者一比,便不可以道理計了。
老祖宗怎麼可能爲隋朝做說客,今日在此,藉着明公的威望,好叫天下羣豪知曉,我洛氏南歸第一件事,便是革了隋朝的天命。
這位洛氏子能夠讓楊玄感改變主意嗎?
洛氏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當洛蘇和洛玄鏡出現在衆人面前時,楊玄感直接探起身子,手指緊緊捏住面前的桌案,死死盯着二人,不,是盯着二人眉間的聖痕!
“洛氏!”
但進入空虛的關中,卻還有極大的機會,將軍若是不想死於勤王諸軍,進入關中便是唯一的選擇。”
便見帳前侍衛突然掀開了大帳的簾帳,當先走進一個面容清雋、玉樹臨風,渾身上下透着兇悍之氣的男子來。
兩百年了,這個家族還是沒有變。
楊玄感聞言有些猶疑的問道:“公何出此言呢?
待玄感攻破洛陽,百官家眷便落入我手,隋朝社稷便於我掌控,這纔是正道,公可是爲隋朝而來?”
明公可還有什麼疑問嗎?”
這就是爲楊玄感獻上三策的李密?
李密無奈閉眼,這楊玄感的腦子,看來自己要早做退路了。
洛氏嫡系想要做什麼?
楊玄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使人爲洛蘇三人安排落座,李密緩緩坐下,緊緊盯着洛蘇三人,熾熱的目光讓洛蘇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這些人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過比這番話還要猖狂的言語。
李密瞬間眯起了眼,他沒想到洛蘇竟然是來勸說楊玄感進入關中的,這和他的思路不謀而合,只不過楊玄感不聽,這讓李密很是焦急,從造反開始,楊玄感所做的選擇,每一件都愚蠢至極,堪稱肉食者鄙的典型。
不要說楊玄感,就連已經認爲有些絕望,心中認爲楊玄感必敗的李密,也忍不住驚叫出聲,他萬萬沒想到楊玄感竟然會給他這麼大的驚喜。
從十幾年前,天下就已經開始流傳洛氏南歸的讖言,而後愈演愈烈,但始終沒有洛氏嫡系出現,正當衆人都已經這只是一場極大的政治謠言時。
這等危急存亡之秋,楊玄感也不再廢話,徑直問道:“公今日給玄感來信,不知有何教玄感?若有益處,玄感定聽從之。”
誅獨夫。
明公是隋朝元勳反抗的第一人,所以今日老祖宗出現在這裡。
那個兩百年不曾出現過,那個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家族,在這一刻,突然就躍然紙上,變得鮮活起來。
洛氏兩百年不曾出現,素王沉睡不曾醒來,但人間依舊有正道。
這個已經有些陌生的詞彙,突然在這一刻躍到了衆人腦海中,洛氏誅殺過多少獨夫,有失敗過的先例嗎?
楊廣苦尋不得的洛氏嫡系,楊玄感是從哪裡找來的?
這樣的暴君,就連漢戾帝都不如他。
“洛氏嫡系!”
先期的震驚後,衆人立刻意識到,這恐怕是洛氏嫡系主動聯繫,否則楊玄感不會也這麼震驚。
楊玄感正要出聲詢問,卻見洛玄夜身後走出兩人,一男一女,皆是鍾靈毓秀之屬,芝蘭玉樹之姿,自然便是洛蘇和洛玄鏡。
洛玄夜聖痕隱沒,衆人自然不曾認出他來,正驚疑見,便見他左挪一步。
在這種情況下,洛蘇不想說話,洛玄鏡便嗤笑說道:“楊廣統治天下僅僅九年,就有兩百萬人因爲他而死去,有千萬人受他奴役,陷入家破人亡的境地中。
洛蘇眼皮一跳,楊玄感讓他想起了周厲王,好在他本就不是爲了救楊玄感而來。
那男子手不住向腰間探去,卻腰間無劍,一看便知道這是一個頂級的劍客,正是洛玄夜。
洛玄鏡容貌嬌美,伶牙俐齒,口齒清晰,她常年待在洛蘇身邊,耳濡目染,許多洛蘇不說的話,都由她來說,此刻她一說,就讓人有一種信服感。
“聖痕!”
讓楊廣知道,獨夫民賊,在素王垂眸之地的唯一下場,便是身死。
我曾經聽有謀士給將軍獻了三策,如今三策中,上策已經不能施行。
話中所透露出的信息,更是讓人震撼。
洛蘇環視了周圍衆人一眼,而後淡淡說道:“今日我來到將軍營中,是因爲將軍起兵反隋帝,不忍見將軍敗亡,所以前來勸將軍,放棄洛陽。
洛氏這個傳說中的家族,南歸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要革除大隋的天命!
毫不遮掩,毫不猶豫,就是這麼直接。
沒有!
細細想來,和洛氏站在對立面的人,都失敗了。
即便是當時打不過,但架不住洛氏能活,從邦周建立,到現在已經一千五百多年了,素王和周武王誅除了商紂王這個著名的暴君,現在他的子孫,在一千五百多年後,商議着要誅殺另外一個暴君。
這就是時間的偉大力量啊!
衆人在感慨,楊玄感在感慨完後問道:“不是我懷疑洛氏的立場,但誅除獨夫,需要強大的實力,當年武王伐紂能成功,是因爲邦周的實力勝過殷商。
現在我感覺自己的實力或許是不足的,洛氏既然要誅除獨夫,可有什麼殺手鐗。”
楊玄感這是想要讓洛氏拿出一些東西來證明下實力,不能僅僅憑藉嘴上下一碰就完事。
洛蘇知道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他直接站起身,洛玄鏡同樣起身,裙襬飛舞,跟在他身邊,洛蘇認真的望了楊玄感一眼,說道:“你可能搞錯了一些事,我不是來投靠你,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天下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這個資格。
我來到這裡,只不過是給你指點一條生路,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可以給你幾個建議,讓你能夠安穩的佔據關中。
這不是我欣賞伱。
僅僅是因爲你在隋朝中的身份地位足夠高,你反對楊廣會對隋朝的威望造成巨大的傷害,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失敗的這麼快,僅此而已。
你有取代楊廣的心思,這無所謂,但你竟然認爲我洛氏會下注支持你奪取皇位。
我不知道該說你太過於自信,還是自負。
當年漢高祖也沒有得到洛氏的支持,只不過是有洛亦幾個子嗣幫助他而已,你算什麼?”
剩下的話洛蘇沒說出來,只是搖了搖頭,這樣的舉動卻更有侮辱性了。
楊玄感直接被氣的血氣上涌,想要讓帳外的衛士將洛蘇三人攔住,只聽幾聲悶哼,洛蘇三人施施然離開了帳中。
李密向楊玄感道一聲連忙追了出去,在軍營外一里處追上了洛蘇幾人,不僅僅是洛蘇幾人,還有十幾騎沉默不言的鐵騎,李密一看就知道是天下頂級的精銳,恐怕各個都能以一當十。
“洛公留步。”
李密相當的有膽識,雙方剛剛有了些許衝突,他竟然還敢追上來,“楚國公口不擇言,還望洛公莫要放在心中。”
洛蘇掀開車簾,藉着月光上下打量了李密一眼,而後毫不在意的問道:“你認爲我今日去找楊玄感是爲何?”
李密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打蒙了,沉默了一瞬後說道:“密實不知,但想必不是爲了楚公的大業。”
洛蘇嗤笑道:“楊玄感能有什麼大業?自古哪裡有蠢貨能得到天下的?你是個人才,該走就走,留在楊玄感那裡,不過就是個死。
今日我雖然和他不歡而散,但我今日所言,他會聽,明天他就會往關中撤退,奪下關中後,楊廣統治帝國的一個基本盤就會斷掉。
尤其是他身邊的禁衛軍,我記得是叫驍果軍吧,多是關中人,佔據關中,這支軍隊算是廢掉了,甚至直接讓楊廣麾下的大軍自殺自殘起來,也是正常的。
隋朝的命運,將要斷絕了。
臨走前,與你說一言。
如今的洛陽比之從前更加危險,楊廣修建運河死了無數的人,但這條運河的確是溝通南北的關鍵所在。
自古以來山川的改變,都會改變天下軍事政策的局勢,譬如崤函通道中的幾座關隘,譬如通往蜀中的道路,你想必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運河的出現,讓天下軍事形勢再次發生了改變。
北到涿郡,南到江都,有這條運河在,那些勤王軍的速度以及糧草運送的速度,會快的驚人,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
李密聽着洛蘇所言,只覺遇上了知音,他之前給楊玄感獻中策,就是爲此,關中那是帝王基,從周開始,歷代帝王幾乎都是從關中出來的。
又聽到有關於運河的論斷,讓他只覺汗毛直立,來不及細想,眼見洛蘇要走,李密連忙又問道:“洛公,貴女方纔說洛氏要革除隋朝天命,可是真的嗎?”
他實際上是想要問,洛氏真的有把握嗎?
這很重要,重要到會決定他未來人生的方向,如果洛氏真的有絕對的把握,他就會在反對隋朝這條路上,一直走到黑了。
洛玄鏡放下車簾,馬車悠悠遠去。
只留下一句話在李密耳邊迴盪——“素王不許,太陽也不能落山!”
洛蘇幾人在李密眼中飄然遠去,獨留下李密,他震撼於洛蘇所言,卻也知曉了洛氏的底氣。
他沉思了片刻,還是決定暫時返回楊玄感營中,如今天下之大,處處烽火,根本就難以找到容身之處。 楊玄感雖然不成器,但至少還是最有前景的勢力,先暫時待着,再琢磨未來。
夜漸漸有些深了,洛玄鏡已經靠在洛蘇肩頭昏昏欲睡,洛蘇卻彷彿能穿透車頂,看見那繁盛的羣星般。
洛玄夜時不時掂一掂手中的馬鞭,卻最終還是放下。
……
日出東方,曦光微張,紅中透出金光來,洛蘇幾人從客棧中離開,這輛馬車走過了萬里的江山,依舊不曾停下。
經歷了昨晚在楊玄感軍營中的事,洛玄夜和洛玄鏡更成熟了一分,對洛蘇之前說的那個道理有了深刻的認識。
每日裡洛蘇都會教導洛玄鏡和洛玄夜很多道理,在一個月前,洛玄鏡和洛玄夜曾經問過洛蘇,“老祖宗,我們這樣不停的走,卻不去做事,是爲什麼呢?”
洛蘇當時只是輕笑着說道:“因爲除非家族全面南歸,否則我們沒有力量去做事,你們以爲家族現在登高一呼,天下的羣雄就會響應嗎?
你們以爲現在家族登高一呼,就能夠達成阿陵那樣的效果,成爲諸侯盟主嗎?
你們有些低估了時間的力量,有些高估了家族的影響力,沒人願意憑空給自己頭上安上一個爹。
也沒人會因爲那些歷史和傳說而真的發自內心的信任。
李淵、竇建德以及我們所遇到的那些人,他們對家族的畏懼以及崇敬,是一種對傳說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敬畏。
就如同上古的媧皇和羲皇如果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們也會震驚莫名一樣。
但那不是政治威望,也不是政治信任。
現在在未來那些可能成就的豪傑之前出現,就是爲了立人設,換個詞,這叫做養望,以一種高士的身份出現,等到了關鍵時刻,就可以憑藉這些來呼喚天下豪傑覆滅隋朝。
這一次,我們要一個乾乾淨淨的王朝。”
當時洛蘇說的時候還沒有實感,經歷了楊玄感這件事後,二人都明白了洛蘇所說的,的確是不能活在過去的輝煌中。
……
洛蘇三人飄然遠去,李密回到楊玄感軍營中,便見到楊玄感還陰沉着一張臉,其餘人有的臉上帶着憤怒,有的則裝作憤怒。
見到李密獨自一人回來,楊玄感憤然道:“縱然是傳說中的洛氏,是否也太過於過分?本公貴胄出身,如何還不如漢高那個混混?
本公將要奄有隋朝天下,如何不能使洛氏出仕?
他當真還以爲,這天下是周室和漢室時嗎?
玄邃,那位洛公可說什麼了?”
楊玄感前面說了那麼多場面話,結果最後來了這麼一句,事實證明,他沒自己想的那麼硬氣,李密硬着頭皮說道:“洛公沒有說其他,卑職問革除天命是否爲真。
洛公說,素王不許,太陽也不能落山!”
這霸氣縱橫的一句話,直接把帳中衆人震住了,楊玄感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他才問道:“本公決定繼續攻打洛陽城,玄邃以爲如何?”
李密抱拳作揖道:“自古以來,多有勸諫君主而走上絕路的,比干因爲勸諫紂王而死去,邦周時期勸諫君主多有被疏遠的,近古以來就更不必多言,明公先考就是因爲勸諫楊廣而被疏遠懷疑。
現在我不敢說實話,因爲還想要留在明公身邊出謀劃策,但我又不能說假話,因爲那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忠臣該做的事情。
明公想要進入洛陽稱王,我認爲這是不正確的道路。
您起兵以來,因爲楊廣的昏庸無道,以及您的聲望卓著,得以攻城略地,沒有遇到什麼阻礙,但是洛陽城不是如此,長安雖然是都城,但是楊廣不重視那裡。
洛陽纔是楊廣真正的首都。
方纔洛公言說,這裡有楊廣修建的運河和馳道,上可以連接涿郡,下可以連接江南,四方的援軍可以迅速的來到這裡,我們在這裡碰壁,將要陷入死無葬身之地了。
唉。
進入關中大概纔是真正成就大業的機會吧。”
楊廣疏通運河,將過去修建的那些運河連接起來,固然有自己享受的因素在,但爲了溝通南北也是其中很大的原因,而且運河的確是可以做到,因爲運河的開通,洛陽的興盛速度簡直快的驚人。
如果不是楊廣把天下搞得大亂,作爲南北溝通、東西貫通的中樞所在,洛陽會讓天下人感受一番,什麼叫做“船隻漕運拉來的大都市”,交通不便利的長安,是絕對不可能比洛陽更繁華的。
正如洛蘇預料,楊玄感本就有了走的想法,又聽到洛蘇隨口說出的有關於運河的論斷,立刻感覺大事不妙,他心中後悔和洛蘇不歡而散,面上卻不顯露出來,但話語轉變很快,“玄邃你說的有道理,傳令全軍,明日開拔,前往關中。”
李密聞言大喜,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勸動了楊玄感。
……
洛蘇一行人從洛陽離開,就準備進入關中,李淵作爲大隋天子的近臣,自然是要跟隨楊廣前往遼東,他之前負責督運糧草,現在正在返回洛陽的路上。
他的家眷則都留在關中,現在洛蘇就是準備前往關中,去見一見李家人,看看他們還認不認這門婚事。
“老祖宗,您覺得楊玄感能順利奪取關中嗎?我怎麼覺得有些不靠譜呢?”
洛蘇頗爲驚奇的望了洛玄鏡一眼,詢問道:“我家阿鏡這是有大長進,說說看,你怎麼覺得他不靠譜?”
洛玄鏡有些羞,但還是分析道:“楊玄感之前就在各種選擇中,每每選中最差的那個,而且爲人優柔寡斷,現在他就算是知道要進入關中,但關中不是平地,不是他想來就來,即便再是輕鬆,但依舊有數道關隘,他只要在任何一道關隘上,浪費時間,就會失敗。
他這個人,失敗貌似是正常的。”
洛玄鏡的分析,已經頗有論事的精髓,人世間所有事,歸根結底是人的比拼,人不行,事就不成,而楊玄感有一切優越的條件,唯獨沒有個人能力。
洛蘇笑着說道:“阿鏡你分析的很對,楊玄感進關中的概率不大,不過只要能多拖一點時間,就能對隋朝的聲望打擊的再深一點。
現在還有大批帝國貴族和官吏在效忠楊廣和隋朝。
這些人以及門閥士族不反對楊廣,推翻隋朝的大業就不可能成功,只有這些人出手,那纔是民怨沸騰到極點。
那個時候就是家族徹底南歸的時機了。”
家族徹底南歸!
洛玄鏡和洛玄夜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敢戰士將會重新回到天下人的視線中。
嫡系子弟將會全部回到中原。
雖然昭城暫時恢復不了,但洛氏會在天下間重新聚集。
馬車快速的路過那早已被廢棄的秦函谷關,曾經萬夫莫開的雄關,如今伴隨着黃河水位的下降,已經出現了寬闊的大道。
洛蘇望着這一幕,卻開始思索要如何整治黃河,黃河和長江,孕育了諸夏的文明。
但相比於長江,黃河實在是太能出事,生活在黃河兩岸的百姓,又太過於多,導致帝國每年投入在賑災以及修整黃河上的費用,就極高,這都是白白耗費的資源。
進入關中後,這裡的情況要比關東好一些。
除了後漢一朝,大多數時候,關中的情況都比關東好一些,因爲這裡不是主要的賦稅區,百姓的負擔就會輕一些。
洛蘇一行人沒有什麼停歇的進了長安。
長安相比於十數年前,有了明顯的衰敗,這自然是因爲楊廣的折騰,天下就沒有不衰敗的城池,但長安更明顯一些,因爲長安還在事實上失去了帝都的地位。
洛陽雖然是東都,但在楊廣登基的這九年,洛陽就是實際上的帝都,他在這裡執政以及頒發詔令,就連朝廷的機構三省六部九寺,以及各種軍事機構,都被他搬到了洛陽。
帝都的資源富集是不必多言的,失去了關東物資供養的長安,當然會顯得破敗一些。
不過捨去那些表面上的浮華,長安的貴氣依舊是不容置疑的,幾乎整個隋朝最有權勢的貴族,都在這裡,正是壓制了江南士族、山東士族的關隴勳貴。
之所以說是勳貴,而不說是士族,自然是因爲這些人大多數不是士族,而是擅長打仗的軍事貴族出身。
李淵前往遼東督運糧草,只帶着自己的妻子去,他的孩子們都留在長安,如今李淵已經有了五子一女,其中四子一女都是他的妻子竇氏所生,另有一子則是萬氏所生。
唐國公府在長安算是顯赫人家,雖然李淵因爲父親早逝,所以官聲不顯,但他畢竟是楊廣的表哥,這份關係還是相當親近的。
所以洛蘇想要找到唐國公府很是簡單。
他花了一些錢,向唐國公府送上了一份拜帖,然後便等待着迴應。
……
李府。
如今李淵不在,掌管府中大事的便是李淵的長子李建成,他出生比較早,比李淵的次子李世民都要大十歲,現在已經成家。
這份拜帖送到他手上的時候,他剛剛打開,就神色大震。
當初李淵和洛蘇相遇之事,他自然是和李建成講過的,或者說這件事在李家中,不算是秘密。
李淵這個人,雖然深諳臣不密則失身的道理,但是或許因爲幼時就失去了父母,所以他很注重家庭中的感情。
他對自己的妻子是真愛,對自己的兒子們,就更是寵愛,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他都是一個好父親。
那份拜帖上寫着當日洛蘇和李淵的約定。
李建成將拜帖收起來,連忙將自己的胞妹李秀寧以及李世民等人喚來,現在府上就他們幾個兄弟。
幾人都有些奇怪大哥爲什麼會這麼着急的喚衆人,還以爲是李淵從遼東的戰場上回來了。
等到匆匆到了廳堂中,便發現李建成有些焦急的踱步,臉上帶着一種莫名的色彩。
李秀寧匆匆走進,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她這個年齡不結婚,在這個時代幾乎是不可思議的,每每有人來說親,李淵就說,李秀寧已經許配出去。
後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李秀寧有個未婚夫,只不過李淵從來都不說是誰,這在權貴圈子裡面都算是一樁迷案。
尤其是隨着李秀甯越長越大,已經超過二十歲,就連李淵都開始着急,甚至想要給李秀寧找個人家算了,但是李秀寧自己不願意,竇氏也不同意,於是李淵只能聽從妻子和女兒的,就這樣乾等。
望着出落的高挑美麗的妹妹,李建成突然一陣輕鬆,沒等衆人發問,他就對着李秀寧笑道:“妹妹,你的未婚夫君,來到了長安,還送來了拜帖。”
啊?
幾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