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答辯與致謝(求訂閱)
方子業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學或者師兄或者師弟,充當了‘好事者’身份,把‘時間管理大師’頭銜安放在自己頭上。
自從一次事件後,這幾個詞組成的稱號,可不再是雅稱。
今天要修改的地方几乎沒有,主要是作爲答辯時候的詢問環節模擬,多預備好幾個問題,做到心裡有數。
方子業一邊往出租房方向走,一邊伸展着胳膊。
右手邊,運動場上,有人在慢跑,還有一些估計是本科階段的師弟們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還有人在沒有足球網的足球場上練習着點球。
在足球場上的人,多是少數民族或者是國外留學生……
到了家,方子業先燒了一壺水,然後才安安靜靜地坐在了桌子前回顧起來。
回望從碩士一年級剛進入到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輪轉計劃的三年前八月份開始,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一個月。
其中,最充實的一段時間,並不是最近的半年,而是在碩士一年級的上半年,也就是自己師弟目前所處的這個階段,那時候的方子業,因自己剛來到漢市大學附屬中南醫院,心中仍存奮鬥之志。
創傷外科的專業知識、寫病歷的功底,管病人時需要做的談話簽字,以及對科室裡常見手術的風險、術後用藥等熟悉積累;練功房裡面的基礎操作積累,開始慢慢接觸閱讀專業性非常高的文獻……
第二個學期,方子業就開始着手自己寫工具性的文章了,一直從一月份到五月份才結束,成稿之後交給了自己的老師修改。
老師然後讓自己在科室裡蒐集了一個角度非常小的方向,作爲一篇臨牀課題論文的數據材料,準備第二篇文章。
進度到了這時候,就慢了下來。
練功房裡的基礎技能練習進展第一個階段後,就進步維艱,彷彿每往前走一步,都需要經歷千分的晦澀與枯燥。
研究生的第一年,算是有一些成果。
練功房裡面的基礎操作有所建樹,文章也成稿了一篇。
只是,到了研究生第二年的時候,方子業的第二篇文章是在十月份左右成稿的,但兩篇文章,先後投到了十二月份,都沒能成功。
這一下,方子業就開始慌了,從十月份開始,就着手中文文章,並且在十二月份的時候就快速投稿,終於是在碩士第二年的下學期,也就是去年的一月份,一篇CSCD,才被終於接收,於去年的十月份見刊……
而他的另外兩篇‘英語作文’,卻是遲遲沒能投遞出去。
關於這一點,就連自己的老師袁威宏都頗爲鬱悶,可也沒辦法。
文章投遞,多次拒稿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只是,袁威宏在自己的後面一直催促,卻又在暗暗給自己做好了準備……
匆忙、由一個幼稚的小菜鳥,成長爲一個具有緊迫感的青年,是方子業碩士生前面兩年,唯一的變化。
反而,在碩士三年級後,方子業還稍微有所懈怠,至少是在八月份到十二月份期間,方子業就壓根沒再去考慮過文章發表相關的問題。
袁威宏自己在住院總期間,做的關於骨鉅細胞瘤與p53通路相關實驗成果,在袁威宏通訊作者,方子業一作的情況下,直接讓方子業飛了起來。
不說一篇壓全科,一篇文章壓全亞專科,一點毛病都沒有。
沒辦法,這是袁威宏自己要衝擊副高需要發表的,sci骨科專業內高質量的文章,哪裡是一般的專業型碩士研究生能夠有這種榮譽加身的?
方子業只能算是順帶,如果袁威宏願意的話,把這篇文章直接給孫紹青,那麼孫紹青估計還真能與那位關節外科的人,競爭一下留院。
可袁威宏還是沒有這麼做……
1月19日,是答辯前的最後一天。
這一日,方子業安排了很多東西,卻又發現,自己什麼都不用安排。
孫紹青的提前答辯,是鄧勇教授特意安排的,因此,自有鄧勇教授組的其他博士師兄們,幫着孫紹青師兄,安排後面的雜事。
比如說,準備好茶好水,聯繫護士長,聯繫骨科教學主管,把示教室安排出來,佈置答辯現場,做橫幅,向研究生部彙報……
一日很快就過去。
翌日。
方子業終於是西裝革履、穿上了新買的皮鞋,擦亮了油。
這不是騷氣,這是得體正裝,以表對答辯委員會的尊重。平日裡,哪個外科醫生顯得蛋疼纔會穿這麼正式,一進手術室,你就算把身上的衣服雕刻成故宮這樣龐大的工程量,你也得脫下來。
方子業無需做事,只需要默默地準備好答辯的內容和材料。
對於答辯委員會的各個教授的迎來送往,自有王元奇、顧毅、董文強、薛漕、嚴志名等專業型或者學術型的博士去做。
現場的佈置和安排,則是由護士長領頭,李源培作爲碩士師弟們的負責人,把果盤、茶飲、水以及擺在了旁邊的茶歇小吃——
孫紹青和方子業之間的答辯間隔,答辯委員會肯定是要休息的,在這個時間點,是可以吃點東西的。
孫紹青師兄的答辯時間是一個半小時,方子業的是一個小時,基本上可以一個上午時間就搞完。
方子業與孫紹青師兄有些緊張地坐在那裡,避免衣服弄得皺巴,等會兒懶得打理。
孫紹青看着眼前的場面,則說:“子業,以前,我也是像他們那樣,給師兄們送畢業的,那時候我還覺得不捨,你說啊,這麼好的師兄們,怎麼就要畢業離開了呢?”
“醫院裡怎麼不留下他們呢?他們走了,以後誰帶我啊?”
“不過我都不知道,這些師弟們,究竟會怎麼想我。”
孫紹青感慨萬千。
方子業雖然沒有直系的師兄,但是曾經博士和碩士師兄們答辯的時候,方子業也是勤勞的小蜜蜂,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需要這些天生的兄弟們幫忙之時。
方子業又不是煞筆,即便是自己讀不了博士,成不了鄧勇教授一系的學生,但是一個組混這麼多年,以後若是這些同學、師兄,師弟們進到了地市級單位,萬一自己的親朋好友在哪個地級市醫院,需要幫忙的時候,方子業一個電話過去,伱覺得別人會拂自己面子麼?
方子業不這麼認爲。
師門內的師兄弟,是最直接的人脈,但科室裡的師兄弟,也是點頭之交,即便是沒太多接觸,就這麼一個面子交情,也可能終身受用。
那麼有事情安排下來,方子業自然也是積極的。
“孫師兄,我們也很捨不得孫師兄您呢。我還記得,我剛進科室裡的時候,那時候孫師兄你才博士一年級,我師父第一個月讓我跟孫師兄你的班。”
“後來回想起來,才知道孫師兄你其實不用管牀的,是我師父給你栽了一個月的管牀醫生。”
“你還教了我很多套路,讓我後面一直受用萬分。”方子業微微欠身,語氣真誠。
孫紹青,看起來是博士三年級的高檔師兄。
但方子業剛進來的時候,孫紹青也是科室裡其他師兄們的弟弟,比如說畢業了兩年的李師兄,畢業了一年,與自己同姓的方師兄。
“嗨。你就別捧我了,應該的。”
“畢竟威哥住院總的時候,對我的確不錯……”
孫紹青這般說完,便有些不捨地開始一一對忙來忙去的人開始點名。
語氣低沉:“王元奇,以前是山大的,走的是專項計劃,考覈成功後,老師對他的希望頗高,但最近幾年的進展卻相對緩慢了。”
“文強是從碩士就走的學術型路線,一直在師父這裡,還是比較中規中矩的,做科研做的還是蠻不錯的。”
“薛漕、志名、源培、舒朗、允炆……” “謝晉元副教授的學生龔子明,那兩個是你的師弟吧?”
“是的,師兄!人瘦瘦的,臉胖胖的人叫揭翰!皮膚很白的那個叫蘭天羅。都是去年八月份纔來的。”方子業這麼介紹。
孫紹青則咧嘴笑了笑說:“六年前,那時候師父剛升正高不久,屬於是科室裡資歷比較小的正高,那時候韓元曉副教授還跟着師父呢。”
“科室裡的博士名額不多,師父這邊的學生也不算多,距離現在已經六年過去了。”
“是真的捨不得啊!”
“曹師兄他?”方子業想八卦一句時。
孫紹青咧嘴轉頭:“心服口服,沒什麼好說的。並不是因爲關節外科的杜新展教授是骨科大主任才選他,曹耒也不是杜教授的學生。”
……
答辯於是就正式開始了,孫紹青首當其衝。
答辯秘書,則是讓科室裡的謝晉元副教授擔任的。
孫紹青師兄的老師自然不用多說,乃是鄧勇教授。
然後就是答辯委員會,答辯主席是本院脊柱外科的張教授,五十五歲,脊柱外科的大主任,一級主任醫師,二級教授,博士生/後導師,楚天學者……
答辯團的教授們,也都至少是正高級別。
方子業因爲不是博士答辯,因此是可以觀看孫紹青師兄的答辯的。
中規中矩,比較學院風,這是方子業對孫紹青師兄的唯一印象。
他哪裡有那麼多的思緒,他滿腦子想着的都是,自己等會兒要答辯了,自己一定不要緊張。
甚至於,方子業連答辯委員會問了孫紹青師兄哪些問題,都沒有記住,也不知道孫紹青師兄是怎麼回答的,就被答辯會開會逐出。
答辯委員會在答辯結束後的開會期間,是所有人都要回避的。
就連鄧勇教授,都得迴避,只有護士長和答辯秘書,可以在裡面記錄會議決議內容。
稍顯渾渾噩噩,在十點四十分,方子業與自己的導師,一起走進了示教室裡。
方子業的答辯ppt早就放了進去,走上臺,大概介紹了一下自己:“尊敬的答辯委員會,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師弟師妹們,大家上午好,我叫方子業,是骨科擬答辯的碩士研究生,我的答辯題目是……”
沒有過多花裡胡哨的內容,方子業也是學着孫紹青師兄,以及既往科室裡師兄們的樣子,一本正經,不緊不慢地介紹着自己的答辯論文,主要是闡述裡面的內容,做了些什麼,成果怎麼樣……
這般講述的內容,方子業精準地控制在了三十五分鐘,這樣可以餘留二十五分鐘的問答時間。
反而,一開始講課起來,方子業因爲預演了很多次,所以方子業並不是很緊張,越說越輕鬆,越說越覺得順遂,但方子業也沒有跳脫,沒有趕節奏。
大部分的講述,都是關於自己做過的基礎實驗以及相應的成果,一直到成果表述結束後,方子業才把PPT的頁面翻到了致謝的頁面。
但致謝頁面,但ppt頁面內,一片空白。
方子業正了正身子,把雙手平放在腹前:
“其實我考慮過很多致謝的內容,也蒐集過不少的素材,但最終我還是沒能把它做成ppt頁面,放在這裡,就簡單地說幾句吧。”
“轉眼時光荏苒三年,意猶未盡,但收穫頗豐,在此向所有關心、幫助過我的老師、同學及朋友致以真誠的謝意。”方子業輕輕鞠了一躬。
方子業起身,然後聲色很平淡地說:“尤其特別感謝我的老師袁威宏,本文的選題、文書、構思及初稿至終稿的所有歷程、”
“還有一本名爲方子業的改錯本——”
“老師他都傾注了大量心力。”方子業沒再鞠躬,只是平靜的語氣,再次看向袁威宏所坐的方向,眼中已然溼潤了幾分。
方子業繼續說:“承蒙恩師不棄,耳提面命、言傳身教、字字珠璣,只嘆惜不能全留入耳內,全藏於腹中,全表於雙手;以至於仍思維不慣、學識不足、水平寥寥。”
“但即便十一而過,便足以讓我受用終生。難忘也不敢忘。”
說到這裡的時候,方子業又道:“這裡稍微允許我稍稍賣弄一點文雅,因爲在不經歷語文考試的時候,才能夠知道古文的含蓄魅力。三年前喊一聲師父致學藝以吃飯,三年後喊一生師父知禮儀以致遠。”
“三年之行,自慚無爲以報,自愧無以爲報。”
“另外還要感謝鄧勇教授、董耀輝教授、韓元曉教授等諸位老師對我的指導和栽培,以及在學習上給予的幫助……”
方子業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稍哽咽。
但是作爲成熟的成年人,馬上就收攏,然後用平淡的內容,平靜的語氣,以覆蓋自己的觸景生情。
袁威宏的三年,足以稱得上恩師二字,也稱得上是領路人和師父二詞。
袁威宏的眼眶稍紅潤,但整個人一動不動,整個人的氣質是輕描淡寫,彷彿是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但其實,袁威宏是有很大的觸動的。
第一次當學生相對着第一次當老師,袁威宏也有許多時候,生怕自己帶不好,沒帶好,也怕自己耽誤了他們的前程,沒能把他們領到正途,也給不了更多的機會……
一直到致謝結束,袁威宏都沒動,因爲袁威宏知道自己目前不能動,絕對不能破防,因爲一旦破了心理防線,等會兒答辯的環節,自己可能就會思路不夠清晰。
這小子,真的是!
好聽的話非得留在這個時候說麼?
致謝結束。
答辯委員會的主席,張教授就看了看手裡的論文,合在手心裡,說道:“方子業,你的論文呢,我仔細地拜讀過,寫得很好,甚至於有點好得過頭了。”
“畢竟再稍微地添加一些內容,就足以成爲一篇博士畢業答辯的論文了。是相當之精彩的。”
“所以裡面專業性的內容啊,基本上沒什麼問題。我就問你一個問題啊,關於這p53通路,你還會繼續做下去麼?”
“會的張教授。如果機會合適的話,比如說我有機會進行博士研究生的深造、出國留學之類的,我肯定會繼續深入地進一步研究。”方子業趕緊點頭,類似的問題都是有標準答案的。
答辯的問答環節,是即問即答的形式。
“我看你這篇文章中出現的基礎實驗很多,你覺得細胞基礎實驗,對腫瘤的靶向藥物的新思路開發,真的有效果麼?”張教授再如此問。
“我覺得是有的,張教授。”
“因爲在腫瘤剛開始被診斷之前,所有的腫瘤,都沒有新型的靶向治療藥物,而其他靶向治療藥物的出身,都是與腫瘤細胞的各個通路有關,是採取了精準選擇其中一個靶點進行阻滯。”
“甚至包括現有腫瘤治療的化療藥物,它也不過是相對更廣泛的一種生物阻滯機制,只是會對正常的細胞、組織等,帶來副作用,做不到精準地阻滯效益。”方子業是對基礎研究有理解的。
一路從校級課題通到了面上課題標書的書寫,前期研究都是方子業一個人操刀的,你想要讓此刻的方子業露出來馬腳,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有這樣的談吐、認識和工作量的累積,袁威宏做過的實驗,不是方子業的也就變成了方子業的,你不信,我可以給你當場重複一遍你信不信?
張教授便點了點頭。
只是,第二位教授,一上來就給方子業插了一把刀。
“方子業,你所研究的這個HK2,是糖代謝途徑的第一步,所有正常細胞,都會有這麼一步,從課題的角度,研究HK2這個靶點以及上下游調節組件,是沒錯的。”
“但從現實意義的角度,如果HK2成爲了藥物靶點,那麼它的副作用會不會比腫瘤細胞本身對人體的危害都要大?”這一把刀,可謂是插得夠狠。
狠得連袁威宏以及旁邊的張教授都微微皺了皺眉。
你TM是上頭了吧,大哥,這是碩士答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