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上午。
今天是週日,聶明賢與吳軒奇兩人無查房任務,早在六點半左右就起牀了。
聶明賢開玩笑道:“我說吳老闆,你好歹也是有身有份的人,你這借居的‘手法’,是不是有點丟臉啊?”
聶明賢先起牀,已經完成了洗漱,對着鏡子正在梳頭髮。
吳軒奇則是從另外一個房間一邊抹着頭髮走出,右手捂嘴打着哈欠:“這有什麼丟臉的?這叫資源的合理利用。”
“房租正常出着,不住人也是空着,有這些錢,我請兄弟們幾個出去多吃幾頓小燒烤也好啊?”
“何必上趕着給房東送錢呢?”
已經再次成爲聶明賢室友的吳軒奇走進洗手間後又拉回半邊身子:“還有,請不要叫我吳老闆,方老闆纔是真的老闆。”
聶明賢白了吳軒奇一眼:“次奧,你這不要臉的程度真的是天下無敵了。”
“吳軒奇,你TM是過來進修學習的,不是方子業僱傭你過來當勞力的。你做點事,就得要報酬啊?”
論臉皮厚,聶明賢覺得自己拍馬不及吳軒奇的十一。
吳軒奇這個逼聽說聶明賢租住的是兩室一廳,方子業的房間久空不居後就直接蹭了進來!
還美其名曰是爲了避免資本家的斂財。
吳軒奇已經擠好牙膏:“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多少給點。”
“我是無所謂的,沒有海鮮,粥也行吶。”
“哎呀,你就別吐槽了,我這麼做是爲了他們兩口子好,你這個單身狗懂個雞毛啊。”
聶明賢聞言說:“誰單身狗了?”
聶明賢甚至走到了洗手間的門口,對着裡面質問:“我說伱,如今纔是兩地分居吧?”
吳軒奇滿嘴泡沫,掃了聶明賢一眼,留給了一個十分嫌棄的眼神。
這種蔑視和鄙視讓聶明賢受不了:“你把話說清楚點。”
吳軒奇聞言,咕嚕咕嚕地噴了一口水,牙都懶得刷了:“你倒是把人帶回來啊?”
“帶不回來你帶出去開房啊?”
“還,還還還說清楚,你是真給兄弟丟人。”吳軒奇鄙視地嘖嘖嘖一陣後,又把牙刷塞進口腔,留給聶明賢的滿是不屑。
聶明賢一時間語塞,過了十秒鐘才說:“我TM這是尊敬人,你懂個雞毛。”
吳軒奇短時間內沒有理會聶明賢,但是在刷牙結束之後,才猥瑣地笑了起來:“你才懂個雞毛。”
“娘希匹的,你以爲女的就不能色了是吧?”
“古人有言,三十如狼…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都快成年兩次了啊,聶明賢。”
“……”
七點五十分,聶明賢和吳軒奇兩人就一臉正色地走進了動物試驗室。
聶明賢三角眼一翻,長眉一擰,正色道:“軒奇,玩歸玩,鬧歸鬧,等會兒設備調試可不能再開玩笑了。”
“你放心吧,我有分。”吳軒奇回道。
只是吳軒奇的話還沒回完,沒想到聶明賢很意外地往遠處走了幾步,並試探性道:“廖鎵?”
聽到聶明賢的聲音,一個穿着襯衫的正與人攀談的半地中海青年轉頭過來。
半地中海青年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邊眉大眼,卻又自帶一股書卷氣,白白淨淨的他轉身後,認清楚是聶明賢后,便與身邊三個扛着攝像機的人道。
“這位就是我給你們所說的那位朋友了。”
“聶明賢,協和醫院裡的在讀博士。”
“老是老了點,醜也醜了點,但學術實力是非常強的,最關鍵的是,他有一個我給你們所說的最大優點,摳門。”
“自我從正式的職場退休單做之後,來他這裡的這一單,是我職業生涯裡的‘低谷期’。”廖鎵張口就來,絲毫沒有避諱。
可聶明賢卻沒理會這些,眼看着身邊幾個扛着攝像機的,拿着話筒的人,小心問道:“廖鎵,這幾位是?”
廖鎵是聶明賢的同學和朋友,雖然不是同一個專業的,但之前兩人在讀研時就相處得非常好。
也是八年制。
但是廖鎵選擇了動物試驗的賽道,早在三十二歲左右就實現了財富的相對自由,目前已經辭職成了自由人,單幹。
偶爾幹一票,幹一票就休息很久的那種‘自由人士’。
廖鎵的身材比較板正標準,該有的肌肉都有,但也不是那種純粹的肌肉黨。
一米八的個子比聶明賢稍微高一點,比旁邊的吳軒奇稍矮一點。
“這幾位是採訪我的記者,我之前臨時起意參加了一款綜藝節目,參加完後,現在稍微有點名氣。”
“所以就有了這個專訪。”廖鎵介紹說。
“這位是孟記者。”
“孟記者好。”一聽是記者當面,聶明賢就趕緊笑打招呼。
孟記者看了看吳軒奇,非常熱情大方:“想必您就是廖教授口中的聶主任了吧?”
聶明賢是副主任醫師級職稱,但現在是博士在讀。
廖鎵有沒有幹到過教授,聶明賢還真的不知情。
廖鎵看到聶明賢口中疑惑,便說:“我之前評了個副教授,退了但職稱不會消,我還支付了很大一筆違約金。”
“是個人全資的。”
“聶哥,能影響我心態的,就只有你這個損友了。”
廖鎵似乎還是很愛財,因此對吳軒奇給他的價位太少依舊念念叨叨。
而後廖鎵再次解釋了這次的來意,是有記者瞭解到了廖鎵的事蹟後,所以想對他進行一個專訪。
在採訪的過程中,總是聽廖鎵提到了一個損友,包括做一單的價格過低,便對聶明賢這裡很好奇。
而問到廖鎵對哪一種動物試驗模型的記憶最爲深刻時,廖鎵就說是漢市的中南醫院。
孟記者又問爲什麼,廖鎵就直接先將其帶進了殘聯,等從殘聯再出來後,廖鎵才解釋了這個動物試驗模型的偉大之處……
孟記者一聽說還有這樣的‘秘訣’,竟然全網幾乎沒有消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要去播報。
當時就請示了領導,這才被廖鎵帶了過來……
“這是很隨意的採訪,聶明賢,你看看要不要把這件事給你們醫院的宣傳科彙報一下。”
“我們待的時間也不會很長,估計也就是三四十分鐘,最後出境的內容能有個半分鐘就不錯了。”廖鎵如此問。
聶明賢道:“出境不久就沒關係,你們不要採訪其他內容就好,這裡是動物試驗室,你肯定帶孟記者他們去其他動物試驗室也去過。”
“但是你們不能進我們的辦公室,只能在動物試驗室裡的會議室、操作室等地參觀。”
辦公室裡有比較重要的資料和數據,萬一被這些好奇的記者拍攝了放了出去,那肯定會被有心人直接將其中的內容摘抄出去,那就虧大了。
會議室裡面是公共區域,沒有私密的資料。
廖鎵就點頭說好。
一行人就走了進去,一邊走,廖鎵一邊道:“聶明賢,等會兒你能不能表演一下那個毀損傷動物模型的標準化治療啊?”
“你的技術應該練出來了吧?”
聶明賢點了點頭:“沒問題啊,我朋友就可以。”
“吳軒奇,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同濟醫院的副主任醫師!”
廖鎵聞言一愣,而後馬上輕輕低頭道:“吳主任好。”
孟記者等人也是客氣地喊了吳主任一聲,吳軒奇只是客套幾句。
他與廖鎵又不熟,當然不敢放肆,行爲舉止都非常端正。
廖鎵繼續問道:“明賢,你們最近在幹嘛?我上次和你聊天,你都說你們課題組現在的課題,已經從毀損傷的標準化治療,更深入了一層是吧?”
“嗯,在做的事情比較多,一邊臨牀,一邊學習,一邊在搗鼓一些小玩意兒……”
緊接着,聶明賢和吳軒奇兩人就帶着廖鎵一行人蔘觀了動物試驗室裡的模型製作處、操作間,動物飼養處。
操作間裡,還有不少的人在對着毀損傷的家兔模型進行着治療的訓練操作練習。
這一切看起來都是非常標準化、現代化的試驗室模樣。
一行人走到某一個操作間時,又問:“明賢,這裡面是什麼,現在是空着的,方便看麼?”
聶明賢和吳軒奇對視了一眼,眨了眨眼睛後道:“這個試驗室裡的課題暫時還沒有結題,要不先允許我賣個關子吧。”
孟記者聞言則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問:“聶主任,這裡面還有一些不便公之於衆的機密嗎?”
“是不是課題機密?”
記者要對重要的事情有敏感度,才能夠得到更好的新聞題材。
聶明賢越是說不允許看,她反倒越是好奇。
從殘聯到了此地之後,她更加清楚這一次採訪的意義所在。
或許,在那裡看到的人,在受傷的當時,就是和裡面的兔兔差不多的狀態,因爲當前的醫療水平的限制,導致了截肢、殘疾。
如果技術發展之後,殘聯的成員會越來越少,而這就是醫學發展的意義。
這兩邊的反差,會凸顯出這一次的採訪會更加有意義。
“倒也不是什麼特別機密的東西,但裡面的一些與數據相關的東西,都不能拍攝出去。”
“嗯,要不我給你們說一下這是什麼吧?”
“就是一種改良的微型循環儀,比如說現在的人工替代肺,就是改良的人體血液循環儀的一種,它可以延長肺組織的生存時間。”
“同理,我們的下肢人體血液循環儀,就是延長下肢生存時間的新器械。”
“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四肢不比人體的臟器器官,它可以離體而存活。”
“也就是說,如果將其投入到偏遠地區,因當地醫療技術條件限制,治療不了某些看起來需要截肢的病種。”
“沒關係,先截肢之後,然後再將截肢的患者與截下來的肢體,並存這臺微型循環儀一起轉運到可以做斷肢再植術的單位,可以非常大程度地延長斷肢的生存時間……”
聞言,廖鎵一愣。
身子逐漸僵硬。
廖鎵也是臨牀醫學出身,只是後來走到了動物試驗的賽道,並且一入不可自拔。
他選擇了動物試驗賽道,不代表廖鎵完全不懂得臨牀。
正是因爲他懂,他才特意強調這裡。
因爲廖鎵很懵啊,明明中南醫院的功能重建術和毀損傷保肢術做得這麼好,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他在網上連毛消息都沒看到。
這就很詭!
正好這段時間他有個專訪,便想着提起了這件事。
果真來採訪的記者對這裡很感興趣,廖鎵就帶着她們來了,只想着能夠出現半分鐘的畫面。
可沒想到,現在自己帶着隊炸出來了一條鯨魚。
沒等廖鎵回話,孟嫦禕就以非常敏銳的新聞嗅覺,發現了端倪,追尋問道:“聶主任,您的意思是,您現在改良出來的這個血液循環儀。”
“可以一定程度地打破空間和時間的限制,使得醫療資源的輻射圈更擴大?”
這就叫專業,孟嫦禕用地措辭非常貼切且正式。
醫療資源的輻射圈。
聶明賢仔細地回味了一下,便才點了點頭:“從一定層面上,可以這麼說,當然它的適應面目前十分狹窄,僅適用於四肢的外傷。”
“我們也不能誇大其辭,而且目前這個課題尚未結題,所以我不能帶你們進去。”
聶明賢知道對方有點感興趣了,可聶明賢依舊堅持自己的原則,課題未結束之前,他是不能隨便帶着人往裡面衝的。
話題都說到了這裡,孟嫦禕如何會放過這麼好一個機會:“聶主任,那我們要怎麼樣纔可以進去呢?”
“如果說有什麼避諱的話,您可以直接說的。”
“我們龍臺的科技頻道,一向對科研人員的新技術和新發明,是很感興趣,也很希望能將一些默默無聞的科研工作者,當作正面的宣傳材料。”
孟嫦禕直接曝光了自己的身份。
龍臺,在華國有一種極爲特殊的情愫,它可能比不過華國紅,和那一道代表信仰的旗幟,但它是最官方的節目和頻道。
孟嫦禕的話直接讓聶明賢和吳軒奇兩人傻眼了——
兩人同時轉頭看向了廖鎵。
廖鎵也看向兩人,不知道該怎麼說啊。
他過來,本意就是帶着這些記者看看魚的,你這裡直接涌出來一條鯨魚,你說她們好不好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