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的氛圍大概僵持了十幾秒,最後還是青年主動轉步走來,並且打開一個煙盒,努力地擠出笑臉開始散煙。
“楊教授、瞿教授、方教授,你們辛苦了。”
“大哥抽菸嗎?”青年的情緒趨近於平靜地問。
發水果的中年此刻表情有點尷尬,雙手提着水果袋子的他,情緒無處安放。
楊鳳根教授是抽菸的,瞿唐偉教授和方子業則都婉拒。
“謝謝各位教授,我爸在這裡的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了……”青年鞠躬後,才又轉身撤出。
他父親是尿毒症致腎衰綜末期,現在是發達的網絡時代,都知道這種病除了等合適的腎源外,別無他法。
不過自己的父親沒有等到合適的腎源供體,這與療養院無關,除非療養院也劍走偏鋒地爲自己的父親專門摘一顆過來……
“劉,劉大哥他走了嗎?”中年看着青年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醫護人員不會打聽療養院裡的病人姓名,但患者家屬之間會溝通稱呼。
兩人的院子相距不遠。
“嗯,這個大哥的父親剛剛搶救無效去世。”方子業說着,拿起了手裡的一顆桃子:“謝謝您啊!~”
“您回去讓病人好好休息。”方子業沒有問他‘劉大哥’的事情。
中年與剛剛去世的那位患者的年齡差距可能不到十歲,不過他是姓劉還是姓柳,都沒有任何差異。
……
方子業等人別過了“中年家屬”後,回到了辦公區。
瞿唐偉這時候才關心地問道:“方教授,你沒事兒吧?我是聽呼吸內科的左教授說您可能遇到了麻煩,所以我就及時地打電話讓你過來了。”
內科組的臨終關懷患者,原則上是不需要外科組的醫生來‘送行’和參與搶救的。
然而,其他人並不知道療養院裡的運轉模式,這是一個讓方子業臨時脫身的最好藉口。
方子業在療養院裡已經來了四個多月,用自己的技術、以出院患者的數據,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和認可。
認可後大家纔是一個圈子裡的人,互助有無。
“謝謝你啊,瞿教授。”
“我沒事兒,就是隨便閒聊了一下!~”方子業笑着回了一句,這時候他手機上的信息再次叮咚一聲!
“那方教授您先忙,我和楊教授先回了。”
“對於這個死亡病例,我們還要作回顧性的分析。”瞿唐偉道。
內科對於病例的討論要詳細於外科,每一個細節很多時候都會盡量地摳到極致。
死亡病例的討論也會非常詳細,回顧性分析,到底哪裡做得不夠好,哪裡做得好,下次還可以借鑑……
方子業將桃子放在了外科診療區的休息室裡後,才滑開了手機。
是舒朗和嚴志名兩個人給方子業發來的信息,方子業看完,瞬間眉頭緊皺和遲疑起來……
“子業,我已經把信息的截圖發給師爺了。”嚴志名在信息的聲音非常清脆。
方子業聞言,臉色瞬間大變!~
完了,要出大事!~
而後快速地匆匆往實驗室方向趕……
只是,方子業還沒有出療養院診療區的門,還在小跑時,手機的鈴聲再次響起。
一看備註,是張利民院士。
方子業謹慎地思考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放慢腳步接通:“張教授您好!~”
張利民是院士,是華國科研界殿堂級的人物,之前方子業衝過他的課題組,可張利民教授非但沒有興師問罪,反而是來真心的求教。
心胸很開闊,因此方子業對其非常尊敬!
“方教授,如果打擾到了您的話,我先說聲不好意思啊。”
“是這樣的,基於方教授您之前提出來的幾個問題,我們課題組已經想好了兩種備選的解決方案和思路。”
“這週四就會開展課題組的組內討論。”
“方教授您也說過您在這方面也有疑慮,更有自己的見解,不知道我們課題組有沒有榮幸邀請方教授您也參討呢?”張利民問,聲音和藹可親。
張利民教授,把溫文爾雅幾個字可以說是發揮到了集大成!~
與其相比,骨科的那幾位院士,多多少少地帶着‘江湖氣’,雖然是在指教方子業,也帶着罵罵咧咧的語氣和口吻,更直接地恨鐵不成鋼。
即便是新晉的骨科院士唐福培教授,身上的江湖氣也比較重!
與這些骨科的院士相比,張利民教授算得上是純粹的學者,沒有臨牀任務,甚至與臨牀的病人接診不太搭邊,只是搞科研與基礎科研。
“張教授,下週四嗎?那可能不是很方便!~”方子業道。
今天是4月1日,週一。
下週四是11號,自己團隊會在這兩天舉辦學術報告,方子業不可能放棄自己的主場助陣,跑出去學習。
目前,主講人安排的是鄧勇教授,可方子業知道自己需要給老師兜底。
只是,可能眼前,還有一件特別麻煩的事情。
“我們課題組會在10號舉辦一場學術報告……”方子業也沒有隱瞞,將行程安排主動說了出來。
“辦學術報告?”張利民好奇起來。
“是什麼方向呀?”
能讓方子業推拒他課題組內的討論,而且還是這麼前沿的課題方向,必然是經過了利弊取捨的。
“關於骨腫瘤新化療方式的臨牀應用的……”方子業簡單地提了一句。
張利民的腦子瞬間宕機了:“什麼意思?能細聊一下麼?”
方子業道:“張教授,我現在還有點忙,必須要趕去課題組,能不能容我冒昧,讓我把我們學術報告的邀請函發給您啊?”
嚴志名和舒朗二人給自己發來的信息都表明,鄧勇正危!
鄧勇在幹嘛?
鄧勇最近在恩市的時候,還在想着如何把嚴志名拉扯回來吃大肉,再想着如何把舒朗投喂成大胖子……
再換一句更加通俗的話,他在想着如何讓嚴志名和舒朗二人過來摘屬於聶明賢和廖鎵兩人的桃子!
有聊天信息爲證!~
而且已經去到了地級市醫院裡工作的嚴志名,把這些聊天的信息都發給了師爺李國華。
李國華也在恩市!
“行啊,方教授您實在是有緊急事的話,您先忙!~”張利民也聽出來方子業的口吻和語氣不太對,不敢再打擾,只是還是努力地爭取一下方子業的主動解釋。
“不好意思啊,張教授,我現在真的挺着急。”方子業就主動掛斷了電話!
只是再匆匆地打開了備忘錄,將給張利民教授發邀請函的事情,拉進了未辦行程。
方子業剛到療養院實驗區的門口,就已經看到了李國華老教授和熊志章老教授二人,單獨點了鄧勇的名,而且是要帶着他往療養院外走。
李國華和熊志章老教授二人目前的表情很平靜。
鄧勇則是什麼都不知道,看到方子業的時候,還在和方子業打招呼:“子業,你先去聽竹那邊,她們都在等着你呢。”
“我和李教授、熊教授出去辦點事兒。”
鄧勇交代後,就與方子業錯開。
方子業則是趕緊回頭追了上去:“師父,我和您一起吧,正好我也找師爺和熊老師有點事。”
李國華趕緊道:“子業你去忙啊,裡面的討論還等着你呢。”
“我們是回酒店裡商量一點事情的。”
熊志章也擠着笑臉開玩笑:“我們幾個老傢伙去聊天你也要跟着啊?”
方子業聞言點頭:“是的,熊老師,我也正好有事情和你們當面親自彙報。”
“剛剛有人給我彙報了一個比較特殊的情況。”
方子業點名,自己知道熊志章和李國華兩人要做什麼。
鄧勇到現在還矇在鼓裡似的:“什麼事啊?要緊嗎?”
“要緊的話,我們陪你去一起處理?”鄧勇對方子業非常關心。
李國華打量了方子業幾眼後,意識到方子業可能是知道了這件事,開口道:“那子業你就一起吧。”
“正好你來開車!”
方子業從步在幾人身後。
上車之後,李國華和熊志章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鄧勇則是繼續追問道:“子業,是不是有什麼人給你打電話了啊?”
“你如果遇到了事情要說啊,我們都會盡量想辦法幫你的,我幫不了不是還有你師爺在嘛。”
鄧勇知道前幾天張利民院士親自找過方子業的事情,以爲是方子業在這件事情上,有了麻煩。
熊志章和李國華二人,依舊不爲所動。
方子業點頭說:“師父,我們回了酒店再說吧!~”
透過後視鏡,方子業看到了李國華和熊志章老教授二人的臉色已經逐漸趨向於冷峻、冷冽。
“……”
下車之後,李國華還多了一嘴:“子業,你真不去課題組裡看看嘛?剛剛聽竹好像給你打電話了。”
“師爺,沒關係,我已經給他們回了信息。”
“我們上去吧!~”方子業將車門一鎖,而後把車鑰匙遞在了鄧勇的手上。
此刻,方子業的內心是糾結無比。
一邊是自己的老師鄧勇,他雖然沒有如袁威宏一般,對自己有絕對的知遇之恩!
但他對自己的好也是真的好,爲自己奔波跑經費,爲自己爭取很多福利,爲自己跑來跑去。
這種恩情,與袁威宏也沒有太大差異了。
只是,這一次的鄧勇,是真的踩到了方子業的底線!
鄧勇小心陪侍:“師父,熊老師,走,我們上去吧。”
“到底有什麼事情,您二位非得讓我和你們一起來酒店這邊處理?”鄧勇的聲音依舊客氣而尊敬。
李國華依舊沒有回答,而是先領路一直上到了酒店裡的某一間套房。
李國華就直接打斷了要去燒水煮茶的鄧勇,而後直接伸手,聲音冷峻:“鄧勇,把你的手機解鎖,拿給我!~”
鄧勇聞言,雙眉立刻一閃。
“師父?您看我手機幹嘛呀?”
“這是個人隱私呀。”鄧勇還是假裝拿了。
李國華再次爆喝起來:“給我!~打開微信!~”
“找到與嚴志名和舒朗兩個人的聊天記錄!~”李國華直接亮劍。
鄧勇聞言,馬上臉色一變,把手機直接收了回來。
而後目光灼灼地逼視向了方子業方向,目光如刀,彷彿能砍人!
李國華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扔給了鄧勇:“你不給我沒關係,你看看我這裡的聊天記錄!~”
與此同時,熊志章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方子業,讓方子業再次詳細地查看截圖內容。
第一張。
嚴志名:“師父,這樣很不好,我現在工作挺好的。我雖然很希望能夠繼續跟着您還有其他師兄弟一起拓取。”
“但我的個人能力有限,這個課題我都沒有參與過。”
鄧勇:“參不參與不是你說了算的,你現在就給我一句話,你到底是來還是不來?”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聶明賢和廖鎵兩個是外人,他們是硬蹭的,就是因爲子業身邊的人手不夠。”
“你現在請假過來,師父給你安排。”
第二張。
“聶明賢和方子業只是合作關係,你和方子業是師兄弟,是師門兄弟,是手足。”
“你捫心自問,如果方子業真正遇到了麻煩,你出力更多還是聶明賢出力更多?廖鎵他們會不會直接提桶跑路?”
“嚴志名,你趕緊過來!~”
“我說了,我有辦法可以給你安排好。”
第三張。
“舒朗,你現在去給我做一件事,那就是……”
這些方子業都看過,只是方子業還沒有來得及看完,鄧勇便轉身怒了起來:“方子業,是不是你乾的?”
“是不是你搞的?”
“方子業,你吃裡扒外!你沽名釣譽!你大義滅親!”
“你連你師父都背刺!~”
“你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你也同樣在搞區別對待!~”
“你對我和對袁威宏根本就不一樣!~”鄧勇的眼睛都紅了。
方子業聞言,把手機交給了熊志章,雙手平舉:“師父,我發誓,這件事如果我方子業有參與的話,我願意遭天打五雷轟!~”
李國華直接把鄧勇一推,將鄧勇推倒在標間的其中一張牀上!
“鄧勇?你要幹嘛?”
“你還要打人嗎?是不是還想要殺人?”
“你能不能想一想你到底做了什麼?你覺得你害人還不夠淺嗎?”李國華大聲質問。
鄧勇趔趄着站了起來。
李國華繼續道:“方子業如果不是自己有點積累的話,就真的要被你連累死了!~”
“你真以爲別人都是傻子麼?你利用方子業去把杜新展的博士強坐了下去,你安排他提前畢業,是因爲你知道,董文強沒辦法和杜新展的應屆博士比。”
“所以你讓董文強延期畢業……”
“你現在?”
“廖鎵不是我們中南醫院的人,聶明賢是我們醫院引進的頂級人才。”
“你想幹嘛?你說一下,你到底想幹嘛?”
“你是不是想要當皇帝?”
“你想把我們好不容易的搭建起來的平臺都毀了,你一個人獨大,把整個中南醫院都變成你的後院嗎?”李國華揚起了巴掌。
可最終,李國華還是沒有打下去。
因爲打人根本解決不了事情!
“殺人”纔可以!
鄧勇道:“師父,我說的是事實,合作關係根本不靠譜,方子業如果真的遇到了什麼事情,能幫他的還是自己人。”
“我這也是爲了方子業好,方子業他有更多親信的人,纔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我不是爲了自己,我沒有謀私,是方子業他需要更多的自己人!~”
李國華怒吼道:“你那些學生沒來中南醫院之前,我們都是陌生人!”
“你鄧勇沒來中南醫院之前,我連你祖宗姓什麼我都不知道!~”
“鄧勇,我真的想掐死你!”
“你到底要骨折多少次,你才知道有些坎是不能往下跳的?”
“啊?”
“劉橋一次,袁威宏一次,這裡一次,那裡一次,到底還要多少次……”李國華直接說了一句,讓方子業非常震驚的話。
劉橋,是方子業的師伯。
袁威宏,是方子業的恩師。
鄧勇他?
不是?
袁威宏入職的那一年,不正好是自己的老師剛掉了鄧勇的博士麼?
時間太過於久遠,方子業根本沒辦法知道詳情。
“師父,你已經老了!~”鄧勇據理力爭。
“你根本不懂現在的形勢,現在不是以前了。”鄧勇的臉都紅了,下巴上的肉痣輕輕跳動。
“現在這局面,一個人的力量是掀不起風浪的,必須要團結合作。建立團隊,建立綜合型的團隊,而且要有方向,有指揮,有聽話的人!”
“有…”
熊志章嘆了一口氣:“鄧勇,你是不是以爲你所謂的聽話的人就必須是自己人啊?”
“我問你,遠的不說,就袁威宏、李源培、王元奇,這些你所謂的自己人,你覺得你害他們害得還不夠慘嗎?”
“就比如說袁威宏,袁威宏那一年他自己入職,需要你運作嗎?你自作什麼聰明?”
“那一次,杜新展和溫冬青兩個人打你和袁威宏是打得不夠疼是嗎?”
鄧勇道:
“我那是爲了保險!~”
“誰知道溫冬青教授會不會爲了他的學生去運作?”
“所以結果呢?”李國華反問。
“劉煌龍讀書的那一年也是,結果了?!~”李國華質問。
“噠噠噠!~”
正好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誰?”鄧勇的心情不好,大吼了一聲。
溫東方老教授則是轉身去開門,顯然知道來人究竟是誰。
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人,同濟醫院創傷外科的博士宋毅!
“小宋,你進來。”熊志章低聲發出了邀請。
而看到宋毅的這一刻,鄧勇的臉瞬間白了。
宋毅進來之後,只是聲音很低沉地反問了一句:“鄧教授,我除了不是您的碩士?我有什麼地方比不過李源培的呢?”
“資質、操作、科研積累、家世、還是籍貫?”
“你出去!~”鄧勇爆炸了起來。
今天這個局,他已經沒得解了。
宋毅很聽話,說完了就走。
而且回身時,還笑着看了方子業一眼,這一眼,與當初在中南醫院門口時一般無二,瀟灑且放蕩不羈。
他來這裡,就是爲了質問鄧勇的。
也是爲壓死駱駝,添加最後一根稻草。
不爲什麼好處,就爲了心裡的一口氣。
他也不後悔鄧勇拒絕了他,他現在的前程正好,有段宏作爲導師,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宋毅他也極爲不服氣。
熊志章把方子業推到了門口道:“子業,你送一下小宋!~”
“你們都是年輕人,好好地聊一聊。”
熊志章此刻的表情冷冽,根本沒有一絲的情面可言。
方子業彆強推出了門外。
……
宋毅表情平靜地與方子業四目相對,而後先開口道:“方子業,我不後悔過來。”
“而且,我特別能理解舉報鄧勇教授的那位如今在湘雅二醫院任職、畢業於華山醫院的師兄!”
田松林的事情,方子業完全不知情。
可宋毅的事情,方子業幾乎“全程”參與,方子業眼睜睜地看着宋毅通過了專業特殊考覈,拿到了專項名額後放棄。
親眼看到了李國華老教授,因爲宋毅的事情,直接把鄧勇的創傷外科行政主任的位置給摘了。
爲此,方子業等人,還有鄧勇的很多學生,都付出過很多代價,使得韓元曉教授成爲了一段時間的行政主任。
期間,方子業更是與韓元曉教授之間也發生過不快!
方子業回頭看了看酒店的門,走廊裡燈光昏暗,地面鋪着的毛毯踩起來軟綿綿的,感覺一點都不真實,更不夠厚重。
方子業這會兒心裡有太多的疑惑。
只是,這些疑惑,在這一刻都已經不重要了!
方子業想了一下,還是回頭敲了敲門:“李老師,熊老師,能不能開下門?”
“滾蛋,今天誰來了也不好使!~”是李國華的憤怒宣泄聲。
方子業聽到這裡,便知道事情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方子業也只能與宋毅一起離開。
“方子業,我得回去了,任務也挺多的,你不用送我。”宋毅與方子業一起下到了酒店一樓後,宋毅如此說道。
“毅哥,一起打車回去吧,我要替我師父給您說聲對不起。”方子業道。
“對不起有個卵用?!~”
“事情都過去了,我氣也出了,我現在也過得很好。”宋毅說道。
“如果不是熊老師聯繫我,我才懶得摻和這裡面的事情……”宋毅回得完全不屑一顧。
在宋毅的視野裡,鄧勇會遭受什麼,他一點都不關心。
就算是鄧勇以爲是他宋毅落井下石,踩了最後一腳,他宋毅也無所謂。
怎麼,自己親自經歷過的事情還不讓說出來了啊?你TM別做啊。
反正他背後有段宏撐腰,他沒有給段宏說這件事最深處的聊天,就已經算是給鄧勇面子了。
……
方子業再次走進了課題組裡。
只是,鄧勇離開了療養院的實驗室後,就再也沒回來了。
期間,方子業打過很多次鄧勇的電話,都沒人接聽。方子業還問了師爺李國華,李國華對此緘默不言,只是讓方子業好好地準備學術報告,好好地做好臨牀手術。
期間,段宏也不少次地打了方子業的電話,問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他給鄧勇發信息,鄧勇也都不予回覆。
現在這麼關鍵的時期。
方子業也給不出回答。
大概是兩天之後,方子業才接到了杜新展教授的電話。
“子業,鄧教授現在在醫院裡擔任實驗室主任,哪裡也不去了,醫院裡拒絕了他異地調動科研的申請。”杜新展的語氣還是頗爲謹慎的。
“子業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這是李國華、熊志章兩位老教授親自舉報,親自處理的。”
杜新展是在詢問方子業的意見,因爲他怕方子業對這樣的處理有意見。
“杜教授,我不知道!~”方子業的聲音微顫。
有些慌亂。
“你不知道什麼?你可以給我說。”杜新展關心地問。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方子業的聲音變成了呢喃。
曾經,方子業最覺得踏實的底蘊,最依靠的靠山,就這麼被拉了下來。
可以這麼說吧,鄧勇這一次之後,基本上就被完全架空了。
就連他自己的老師都把他舉報了,鄧勇在中南醫院,是真的不可能好好地混下去!~
而這一刻,方子業的心情與當初董耀輝老教授從中南醫院離職時,鄧勇的表現、心情,一般無二。
師父,是一個很高尚、很踏實的詞。
也是一個很值得信任的對象。
方子業沒有任何時間懷疑過鄧勇會對他不好!~
從沒有懷疑,甚至,方子業覺得,有鄧勇在後面,他可以高枕無憂,他甚至可以對院長開炮,別人都別想着繞過鄧勇傷害方子業。
而就是這麼一個人,現在卻?
方子業就失去了這麼一個老師,這麼一個靠背柱。
然而,鄧勇做的事情?
現在,他又要對聶明賢和廖鎵兩個人動刀!
方子業心情非常複雜。
“不知道怎麼說就好好消化一下吧,甚至不去說,也不去想。”
“子業,對不起,我其實早已經仁至義盡了!~”
當然,杜新展說到了這裡,又道:“其實你的老師鄧勇,和你的老師李國華老教授二人,都是特別極端的性子。”
“如果說鄧勇是把偏私發揮到了極致的話,那麼李國華就是把無私兩個字發揮到大成的人!”
“子業你估計不知道,李國華老教授是怎麼進去的吧?”
杜新展說到這裡,吊了一下胃口。
方子業沒有回答。
“自己送貨上門的,把一切的責任都攬了。”
“我們整個骨科!~”杜新展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骨科,老教授們,進去的就只有一個人!!!
之前,方子業是以爲,李國華運氣不好,剛好被查到了。
然而,直到這一刻,李國華進去了兩年後,再出來了,又在醫院裡盤旋了一段時間後,方子業才真正明白了李國華這個人。
因爲歷史的因素,臨牀的藥物與醫藥代表兌獎的事情,可以說是公開的秘密了。
層出不窮,屢禁不止!
如果要去查溯,基本沒有幾個人可以跳過這張網。
正如很多體制內的人,都沒有辦法被扒開褲子,扒開了褲子基本都是屎一樣……
然而,這種事情一般不會去普查的,最多就是打一兩個領頭羊。
李國華這隻羊自投羅網了,那麼這條線也就可以結掉了!
李國華,前前前骨科大主任。
他可以作爲一隻虎送給‘武大郎’來爲對方揚名。
……
時間如水。
四月九日。
週二。
課題組作主動學術報告的前一天,方子業做完了一臺重症糖尿病足的保肢術後,又嘗試性地給鄧勇打了一個電話。
這一次,正好打通了,而且鄧勇也已經接了。
方子業趕緊轉向了一旁,與杜東臨教授等人錯開方向。
“師父?您這幾天去哪裡呢?怎麼電話也打不通?”
“李國華老教授的事情,我沒有參與,不過我的確提前就知道了,對不起師父,我應該提前告訴你的。”方子業低聲道。
方子業是真應該提前通知一下鄧勇的,哪怕打個電話都好。
鄧勇聞言,長嘆了一口氣:“子業,李老師是我的師父,目前科室裡,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了。”
“你提前告訴我也沒有用。”
“師父他從年輕的時候,就是這麼大義凜然。就是這麼公正公平,就是這麼執着。”
“可能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我的一些師兄弟們,一個一個地被李老師他無情地支開,我聽到了太多的傾訴和牢騷。”
“我覺得我自己的執念都還不會這麼深!~”
“李老師這裡,我一個師兄弟都沒能留下來,一個都沒有啊?”鄧勇的聲音非常低沉,聲音呢喃。
有後悔,也有苦澀,更有糾結。
一個都沒有,所以可能鄧勇過得苦過,他沒有什麼助力,所以他害怕了,所以他就按照自己的方法去走向了執念……
佛說,一切都有因果。
“子業,以後就得你自己抉擇咯!~”鄧勇笑着說了一聲。
他大概率是幫不上什麼忙了,因爲鄧勇的腿都已經被‘打斷’。
“師父,那您明天還來嗎?”方子業問。
明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是課題組必然騰飛的大日子。
“不來了……”
十分鐘後,方子業慢慢地放下了手機,目光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