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長相平平無奇,面部以上的髮型是細細的棕色碎髮,一雙象徵狡詐的三角眼中黑色的瞳孔只是靜靜的看着遠處的山,鼻子看上去十分堅挺,臉頰垂直·,鼻子下面的嘴巴看上去嘴脣有點薄,嘴脣邊上有一圈大鬍子,或許是冬天過後又懶得剪?
他身上充滿了爆發性的肌肉,和周圍的刺客們雖然內在十分健壯,但穿上衣服以後看起來並不明顯的肌肉並不同,他的肌肉看上去和刺客格格不入,反而更像是一個軍士或者騎士。安耐斯·巴塞爾·伊本·阿迪勒稍稍回想片刻,便想起這個傢伙是誰了。
“布爾漢努丁·理查森。”他輕輕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並漸漸回想起他是怎麼加入他們陣營的。
958年,秋季。
一望無際的沙漠,周圍只有一片沙子,而看不到任何一片綠色。一隻沙蜥擡着它長滿粗糙表皮的頭部四下張望,試圖尋找食物的蹤跡,但是不管是什麼生物都了無蹤跡,彷彿上天已經把這片沙漠拋棄了一般。沙蜥吐出舌頭,心中有些失望,打算離開此地去其他地方尋找食物。但是過不了多久,遠處沙塵瀰漫的景象讓這隻沙蜥離去的腳步停滯下來。它的眼睛流露出疑惑的表情,對遠處發生了什麼事情感到困惑,接着他就知道是什麼了。
一羣穿着破舊騎兵長袍的人騎着馬追逐着最前面一個穿着白色亞麻衫的男人。那個男人披頭散髮,亞麻衫上佈滿了破口和血跡,但是看起來不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他的身上沒有一把武器,只是緊張的看着身後的追殺者。光潔的額頭上滿是圓滾滾的汗珠,順着他頭部的曲線一滴一滴的滴在乾涸的地上,也不知道是因爲緊張害怕還是太陽太大。他看着身下已經開始喘起粗氣,身體上都是汗水的棕色旅行馬,終於忍不住用盎格魯語低聲怒聲罵道:“該死的異教徒,該死的強盜!”
“他的馬已經跑不動了,抓住這個拉丁人!”相對於最前面這個人的憤怒,他身後一個頭發上扎滿辮子的男人卻是興奮的用撒拉遜語對一旁的同夥咆哮。他穿着破舊的、不知道哪裡弄來的古拉姆奴隸騎兵的重型札甲,上面的黑漆看上去褪色嚴重,胸口處還少了5塊甲片大小的空洞,露出了一個足夠用長矛刺入的缺口。甲片上有一些已經隱隱有生鏽的跡象,可以看出這個人並沒有好好維護盔甲的習慣,身下的戰馬看上去也並不是什麼常規的戰馬,而是也算得上速度比較快、馱東西能力也不錯,沙漠地區的民衆們普遍喜愛的當地旅行馬。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個人,臉上滿是渴望和怒氣。
“小子,你死定了!就算你跪在地上滿臉是眼淚和鼻涕,跪在沙子上不停地親吻我的靴子求我放了你,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把你剝下人皮!”他惡毒的心想着,看着對方的馬已經氣喘吁吁的模樣,臉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接着猛的夾緊馬腹,胯下的馬發出了痛苦的嘶鳴聲,藉着它的速度也變得更快,讓那個傢伙和盎格魯人之間的距離更加接近了。
“去死吧混蛋!”那個突厥人髮飾的傢伙表情十分的興奮,用蹩腳的拉丁語試圖擊碎對方的逃命意志,然而換來的只是對方的怒罵:“去死吧,該死的操羊佬、惡魔的僕人!你們就應該下地獄去!我不會服從於你們的!”
在天主教區,羊,尤其是山羊被視作惡魔的象徵。而伊斯蘭教區的勤苦人居然有對羊做出不道義行爲的愛好,再加上在300多年前的伊斯蘭教大征服奪走了本來是天主教牧首區中心的耶路撒冷,讓所有神父對伊斯蘭教徒的印象很壞,在平時宣傳伊斯蘭教的穆斯/林與惡魔勾結的證據時也常常說到操羊。
“混蛋!”聽到這麼有侮辱性的詞彙,那個突厥人的臉簡直紅的像是一隻煮熟的螃蟹外殼,在他的怒罵下,他的手下和他本人已經逐漸接近馬匹已經體力不支的盎格魯人。他鬆開右手的繮繩,只留下左手作爲控制馬匹,空着的右手則走腰上拔出一把有些缺口的騎兵劍。。在對方的身後對那個人劈了下去,然而對方躲開了。
“滑不溜秋的混蛋!”看見自己的劍劈歪了,他暗罵道,接着準備下一次攻擊。那個盎格魯人面色已經十分焦急了,自以爲要殞命於此。突然,他看見遠處幾個穿着黃袍的人背對着自己站着,於是死馬當活馬醫的大聲吼道:“救我,救救我!我後面是當地的馬匪,他們是在追殺我!”話音未落,他感覺後背火辣辣的疼,左眼瞥見其中一個馬匪手中沾了血的騎兵刀,也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去死吧,混蛋!”他捏緊懷裡唯一的財產:4個銀泰米,冒險地把一隻腳從馬鐙裡面抽了出來。一個馬匪瞪着兇惡的眼睛,隱藏在頭巾下的嘴巴使用甕聲甕氣的聲音警告道:“趕緊停下,不然你就死無葬身之地!”然而他離得太近了,被對方使勁踢在盆骨上,要不是有馬鐙,否則早就從馬背上掉下去了。
雙方距離那幾個身上穿着黃袍的傢伙越來越近,終於,那幾個人慢慢轉身,看向了他們,臉上是面無表情。
對於這樣不知所謂的人,馬匪首領從來不介意順便帶走他們,於是高舉着騎兵劍,打算殺死這羣“不知好歹”的人,可惜他們打錯了對象。
這個時候,在這羣馬匪的身後、不遠處的沙堆裡,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射出了致命的弩矢,讓他們紛紛中箭倒地,不管是他們騎着的馬還是他們的騎兵袍子都擋不住弩矢,即使是身着重甲的頭領也受了重傷,要不是他身上穿着一件重型騎兵札甲,不然早已斃命,然而此時也算是受了傷,更別說馬也倒下,把他穿着重甲的身軀壓住,讓他本人起不了身。
那個盎格魯人也終於停下了馬,從已經軟塌的馬身上一躍而下,使用震驚的眼神看着遠處的沙土中鑽出來的一個又一個沙土色長袍的傢伙。領頭的人看都沒看那個盎格魯人,走到被自己的馬壓住腿部的強盜首領,在對方害怕的表情中,用平淡的語氣緩緩說出了自己的死亡公告:“冒犯阿薩辛教派的人,與謀殺貴族同罪,去死吧。”
“不!我有很多錢,很多錢!我願意支付一筆昂貴的金錢換取我的自由!”這個時候那個傢伙才知道自己到底觸怒了什麼人,嚇得夠嗆的他甚至從褲子裡流出帶有騷味的不知名液體。於是一邊哭泣一邊祈求原諒和赦免,但是他不知道鷹之堡的人可從來沒有這樣的習慣。
在對方極度恐懼的眼神中,他拿着一把上了弦的弩指着對方胸口那塊的唯一破綻,觸發機關。
弩矢射出,射入了這個傢伙的心臟,一切彷彿迎來了尾聲,然而並沒有。
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身後不知所措的盎格魯人,聲音毫無波瀾的用拉丁語道:“你破壞了我們的計劃,想好怎麼死了嗎?”
“什麼!?”盎格魯人嚇了一跳,正準備騎上那批累得夠嗆的馬逃跑,另一個聲音卻讓他停下了他的動作:“我看你很適合加入我們阿薩辛組織,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在世間沒有什麼牽掛了吧。”
“什麼!?你……我是說……你確定是他?!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異教徒?!”剛纔殺人果斷的傢伙聽到這麼難以置信的話簡直讓他語無倫次,“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我的大人?!”
“確定。他應該是和朝聖團隊結伴而行的,一般這樣的隊伍都是一家人一起參加的,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跑了出來,總不可能是以一個人引開他們吧?他沒有任何牽掛,我們拯救了他,並且他的仇恨會讓他“工作”的時候不擇手段,這是極好的。”接着那個聲音切換了一種語言再問了一遍:“我們救了你,你願意加入我們,並改變你的信仰嗎?”
“我們家信仰上帝,信仰純正,但是即使是在剛纔這麼危難的時候、父母被這羣該死的傢伙殘酷分/屍的時候,上帝也沒有救我,換個宗教又何妨!?耶路撒冷,不去也罷!”他考慮到這裡後,臉上露出淺笑,用拉丁語回覆道:“好的,反正我已經無牽無掛了,不如跟着你們。看起來你們都是狠角色。”
那個蒼老的聲音哈哈大笑:“你會明白我們的。”
回憶結束,安耐斯·巴塞爾·伊本·阿迪勒想起他做過的每一樁完美的差事,以及對方本身拉丁人的外貌,於是慢慢地走到了合適人選的邊上。
感覺到身邊有人的布爾漢努丁·理查森慢慢移開自己的視線,把視線放到了來人的身上,發現是刺客導師以後表情愣住了,接着立刻起身:“導師,您有什麼事情嗎?”
“我想,我有一個合適的任務可以交給你做。”刺客導師的臉上掛上了和善的笑容,接着對他邀請道:“我們找個僻靜地方好好聊一聊這件事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