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嶄新的一天,一輪紅日照常升起在東方的天幕上,並朝着全世界散發着自己溫暖的光輝。這番美麗的景象,對於生活在鋼筋水泥的都市中人來說當然是值得讚歎的。但是對於安條克的圍城營地而言,這番景象早已是司空見慣的。而且對於士兵們而言,連日的飢餓早已經使他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尋找食物的事情上,對於食物以外的任何事情都變得不感興趣。
一些人早早地從自己的帳篷中醒來,拿着用樹枝等東西做成的工具,去附近的林子裡到處尋找可以食用的野菜、昆蟲,試圖以比別人更早的時間找到更多的食物,讓自己飽餐一頓。
過了大約10分鐘的時間,馬修打着哈欠,睡眼朦朧的從自己的帳篷裡走了出來。他的眼角沾着少許黃色的眼屎,一雙無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魚肚白的天際,右手下意識地撫摸乾癟的肚子,似乎在回憶去年在自己的領地中頓頓吃麪包,每天都有2個雞蛋的“富裕日子”。
遠處,香味順着一陣微風飄向了馬修,馬修鼻翼聳動,兩條有些無力的腿飄也似的邁動,遵循本能的朝着香味飄來的方向走去。
一口大鍋夾在一堆篝火上,來不及乾燥的枯枝敗葉,在點燃後不斷地飄散出嗆人的黑煙,少許跳躍的火苗肆意的舔舐着漆黑的鍋底。周圍聚集着一羣亞美尼亞僱傭兵,他們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貪婪的望着鍋中燒開的湯汁吐出的泡泡,期待的表情幾乎抑制不住。看見馬修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的時候,他們的笑容不約而同的止住,變得有些僵硬。
在邊上亞美尼亞僱傭兵面無表情的注視下,馬修慢慢走近大鍋,一雙無神的眼睛望向鍋裡煮着的東西,那一刻,他也終於知道那羣僱傭兵爲什麼那麼高興了:大鍋中,少許不知道哪裡偷來的黑麥粒和燕麥粒,在鍋中被澱粉染成白色的湯汁映襯下顯得飽滿;一些不知名的野菜被刀劍隨意地切成幾塊,在湯汁中浮上浮下;湯汁下,幾根昆蟲的肢體若隱若現,8份半截被清理乾淨的毛毛蟲和蠕蟲露出了一小半或綠或白的身軀,簡直是蛋白質的最好來源;一隻被剝去皮毛的野兔被大卸八塊,在湯汁中不斷飄着油花。
對比現在的情形而言,這羣僱傭兵吃的真好,連他這個伯爵都比不上!
雖然每天都會有來自塞魯斯羣島和亞美尼亞的糧食運輸船到來,但是對比整個軍團而言簡直是杯水車薪。面對如此龐大的軍團,那些公爵們只好出了一個妥協性的命令:除了他們自己和自己手下的精銳必須吃飽以外,別的人就只能將剩餘的糧食按照關係排下去。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公爵可比現實中的公爵地位更加大,一個公爵的下屬伯爵一般不會少於10人,要是每個人都分一份的話,可能每個伯爵只能分到每個人吃1~2分飽的量,所以只好集中分給2~3個伯爵。因此,很不巧的,馬修從未被分到過食物。
馬修作爲這隻亞美尼亞僱傭軍的僱主,並且從沒有拖欠他們的工資,因此他們的關係還是比較融洽的。在現在的這種場面下,被僱主發現的他們都只好不太情願的把本就不多湯汁又勻了一份給馬修。
拿着手中的木碗,望着碗裡漂浮的少許野兔肉、黑麥粒,以及半隻被開腸破肚清洗乾淨的煮熟的毛毛蟲,馬修只覺得口舌生津,拿起木勺就撈起半隻毛毛蟲就往嘴裡塞。感受着嘴裡的軟滑黏膩,馬修邊吃邊對此讚不絕口。吹了半天,馬修拿起湯碗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這些才發現湯汁里居然放了少許的鹽。
當然,馬修吃得還算不錯,剩下的幾個僱傭兵望着碗裡本該屬於自己的那點肉沫正在被馬修大快朵頤着,只好更加用力地咀嚼着野菜。雖然他們嘴上沒有說出來,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分明寫滿了不爽。
馬修快速地把最後一點湯水喝乾淨,感受到肚子裡的少許熱量後,原本的無精打采這纔算稍稍好了一些。這時,遠處又傳來了一陣喧鬧,讓馬修不禁側目,只見一羣士兵圍在一起,對着前方的城牆指指點點,聲音越來越大。
“他們看的方向好像是城牆上?”馬修喃喃自語,又因爲擔心這是突厥人的什麼作戰陰謀,於是也跟過去瞧瞧,試圖看出來什麼。
馬修走到了人羣中,隨着人羣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了城牆垛口之間的空隙中,一個穿着神父袍子的人正在被一個穿着突厥鎖子甲的軍士鞭撻,即使是距離城牆那麼遠的營地也可以聽清楚城牆上的慘叫,足以見到那個異教徒的手法是多麼的狠辣。
“不過,這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看見城牆上一個神父被異教徒的軍士欺凌,馬修完全沒有憤怒的表情。事實上這種事情在幾天前就發生過好幾次了。當時,一羣戰士見到那些可憐的牧師在城牆上排成一排,被異教徒不斷鞭笞的樣子,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甚至不顧多日沒有合理進食的胃和指揮官“不要輕舉妄動”的命令,來自各個領主的士兵們擅自組成攻城軍隊強攻城牆,結果當然是被城牆、守軍和箭塔打得狼狽不堪,丟下了50多具屍體就逃了回來。從那以後,面對這樣的情形,士兵們除了憤怒以外再無動作。
但是如今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樣。
思來想去,馬修對邊上的一個穿着鱗片甲的軍士問道:“你們爲什麼那麼激動?城牆上那個被鞭笞的人是誰?”那個軍士正打算解釋,身旁的另一個輕裝持矛兵便率先義憤填膺地開口道:“那個人是安條克的牧首,斯貝爾比·卡里索!該死的異教徒,他們怎麼敢如此褻瀆!?這羣該死的異教徒真該下地獄去和魔鬼和火焰作伴!”
馬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確定哪些戰士沒有衝動攻城的打算之後,便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營帳。最近由於食物的匱乏,不少士兵都或是結伴,或是單獨一人的去各地尋找食物,但是那些撒拉遜人和突厥人十分狡猾,經常有一些20~30人的小部隊從後門溜出被“圍困”的安條克城,對那些離開營地太遠獨自尋找食物的隊伍發動攻擊,在一段時間內屢試不爽。那段時間,經常會有來自一些己方軍隊或者城內基督徒兄弟的頭顱被投石機扔在圍城營地附近,打擊我方的士氣。
回到自己的帳篷後,馬修萬萬沒想到穿着亞麻衫的特克里維什竟然早早地就站在帳篷裡等待自己到來。看見馬修的到來後,他有些粗糙和消瘦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燦爛的微笑,對馬修請安後便說出了自己早早考慮好的想法:“大人,我覺得我們應該去洗劫附近的村落來獲取食物,不然這樣下去總不是一個事兒。士兵在不斷捱餓,要是他們繼續這樣下去,終有一天會餓到無法展開劫掠,或者活活餓死。這是我們都不希望看到的。”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提議,我想我們可以試試。”馬修摸着肚子,想着不久前那頓大餐,再向導以前在領地時的食物,於是堅定地點了點頭,而同時,一個巧妙的計劃逐漸在他的腦中變得清晰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