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由於十字軍與撒拉遜人互相射擊的動靜實在太大,就連在營帳中睡覺的奧廷加公爵,也忍不住從帳篷中起來。
他睡眼鬆醒的望向動靜最大的方向,臉上的表情是滿滿地疑惑,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他看來,城牆上的箭塔和堡壘,早就在他的監視下盡數被摧毀,城牆以及附近的守軍也死傷慘重,按理敵人不可能對那些投石機發動反擊啊。
“報告公爵大人!”一個年輕的騎士發現公爵被驚醒了,連忙跑過來解釋情況。在聽見撒拉遜人居然又造出了一批投石機,對他的投石機發動攻擊,他生氣的說道:“所以,我們的投石機就這麼和對方對射?!我們是攻城方,射程遠遠比敵軍的高!我們才幾個工程專家,敵人有多少個!?再說了,人家作爲守城方,最不缺的就是材料!我命令你,派人通知過去,讓他們,把這些投石機運回來!”
“是的,大人!”這位年輕的騎士沒想到領主竟然能發這麼大的火,左手下意識的捏了捏鱗片裙甲,接着跑向周圍的馬棚,自己去通知投石機組。
“什麼,原來可以退了?!”此時,原本威風凜凜的伯爵指揮官已經灰頭土臉,外面披的皮甲上滿是沙土和石頭木頭造成的劃痕,頭盔上也多了一處被小石頭砸出的凹痕。原本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6臺投石機,如今只剩下3臺,操作者和工程師和死傷慘重。
由於沒有人通知他可以撤離,迫於領主的命令,伯爵指揮官一直死戰不退,和對面的撒拉遜人有來有往的對射。雖然十字軍的戰果更加好看一些,但是對方的投石機數量遠遠比十字軍的龐大。到如今,更是從後方的軍械倉庫中源源不斷的運到前線,十字軍只有這幾臺,戰果再大也扛不住!
“帶上投石機,撤退!”伯爵躲過一發朝着他射來的石塊,轉過頭快速地對着整個投石機組呼喝道。本來,這些士兵已經士氣低落,在聽見伯爵的命令後,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他們以幾乎戰敗者的樣子,推着投石機朝着身後的營地快速地跑去。這一幕落在城內撒拉遜人的眼中,簡直是對原本比較低落的士氣最好的良藥。
“逃了,這羣卑劣的拉丁人跑了!哈哈哈!”望着對方狼狽的樣子,法魯克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暢快。他隨手將頭上戴着的鐵盔扔到一邊,高舉着腰間的短柄戰錘肆意的笑着,試圖緩解剛纔的擔驚受怕。在他的帶頭下,剛剛面露恐懼的撒拉遜農兵們也哈哈大笑,嘲笑着十字軍的懦弱,讓城內一時間散發着快活的氣氛。
阿勒賓伊克塔的埃米爾坐在樓梯上,微笑着看着城下欣喜若狂的士兵們。他並沒有出言阻止,畢竟,剛剛那股死亡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適當發泄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還有助於提高軍隊的士氣。然而,此時欣喜若狂的他們,絕對不會想到,一個守軍將領已經有了背叛的打算。
在城牆道向東有1斯塔迪亞距離的這一段,另一個軍官也正在這裡。他身上穿着一件有破損的鍊甲衫,帶着的鐵盔上包着一層遮住臉部的頭巾,讓別人看不清他的臉。他睜着一雙怔怔的眼,直直的望着遠處燈火通明的敵軍營地,漆黑的瞳孔中閃過了多種情緒,讓人一時間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怎麼了,擊敗敵人的又一次攻擊你不開心嗎?”忽然,身後伸出一雙大手拍在被鍊甲保護住的肩膀,同時在他耳邊問道。他嚇了一跳,一雙驚恐的眸子望向身後,卻發現只是另一個大大咧咧的埃米爾:沙姆斯·坎蘇·本·米沙勒·克里勒。
見他轉過頭,沙姆斯友好的咧嘴笑道:“你怎麼了,神經兮兮的?放心,敵人是攻不進來的!要知道,來自馬蒂拉貝伊的大軍已經很近了,只要大概2周的時間便會到達拉卡城下,到時候便是這些異教徒的末日!”
“是的,你說的很對,是我太謹慎了!”對於沙姆斯的說法,這位軍官只是強顏歡笑,不過因爲他的臉被頭巾遮住,以及天太黑了的原因,沙姆斯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等到沙姆斯走後,這位軍官在一次轉過身,用複雜的眼神望向對面的營地。
“前兩天,糧倉的主事人因爲通敵罪被殺死了。雖然當地的領主一直說對方的死是因爲通敵罪,但是具體的經過他是一個字也沒有提到。雖然埃德薩埃米爾在隱藏這件事情的全貌,但是我還是通過人脈關係知道了些。”他擡起頭鬱悶的望着天上的星星,試圖讓自己的煩惱稍稍減輕一些,然而失敗了。
“那個主事人,是因爲偷偷販賣糧倉內的糧食才被殺死的。據我的情報,剩下來的糧食已經不足我們整個城市裡的人吃一週了!”
這位軍官稍稍計算過一遍,便意識到即使讓那些老弱病殘不吃救濟糧,甚至吃掉一些無用的人,這個缺口的問題也依舊很大,這是無可爭議的!戰士必須吃飽,吃不飽只會讓軍心渙散!如果問題嚴重到斷糧這個層次的話,那麼城內的內亂是必然會發生的!
“但是……我可不是安拉的使徒,我可沒辦法變出食物!”很明顯,他解決不了這個致命的糧食問題。甚至,由此看下來,要是城市中出現內亂了,他的家人和孩子必然會受到傷害!即使他派遣麾下的人去保護自己的家人,但是那個時候,那些人會聽他的嗎?
如果要逃離這座城市,這也幾乎做不到——這座城市早已經被十字軍團團包圍了,只是這面爲主攻方向,所以人顯的特別多而已。他本人一個人還有可能逃掉,但是他的孩子呢?他的妻子呢?他年邁的父母呢?就算逃出了十字軍的追擊,可是沙漠上的馬匪呢?缺水少食了怎麼辦?
可是要是投降,那麼城市內的其他百姓呢?不僅僅是那些信任他們的百姓,更有那些信任他們的軍士!這是一種嚴重的背叛!
一方面是自己的家人,另一方面,是這座城市內的無辜百姓,這讓他很爲難。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他的表情變得痛苦,心中的指針慢慢從城內的無辜民衆,移到了自己的家人。
做出這個決定之後,他的心中彷彿落下了一塊巨大的負擔。這是什麼?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覺得自己變得比以往輕鬆多了。
他低下頭,讓自己的心情稍稍緩了緩,再一次擡起頭時,臉上的表情變得堅毅。
“對不起了,那些信任我的人們,目前這樣的局勢,我看來只能做一個卑劣的背叛者了……”他轉過頭,把視線放到了身後那些熟悉的城市,那些熟悉的街道,口中喃喃自語,只是眼神變得淡漠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