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葉自然不知道,一些業界人士的怨念。
他在年輕人的載送下,回到了公寓。進了門,他也沒請年輕人進去的意思,直接開口作別道:“今天多謝你了,沒事你就先回去吧。”
“好好休息。”年輕人深深看了白葉一眼,也乾脆地離開。
只不過年輕人也沒回家,而是開着車子,在城市中繞行許久之後,就抵達這個城市中最爲偏僻冷清的角落。
那裡有一片連綿建築,拉了層層電網,養了許多警犬,守衛十分森嚴。
這是一個監獄。
年輕人也經過了幾道程序,纔在一個特定的地方,見到了一箇中年人。
“曹象,你來了。”
中年人短髮,一臉幹練之氣。
哪怕穿着特殊的衣服,身在監獄之中,也掩蓋不了他的氣度。
“李先生。”
曹象問候一聲,忽然沉默。
中年人就是李東興,在沒入獄之前,他在藝術行業之中,可謂是鼎鼎大名。
他一手創辦的東興畫廊,生意遍佈海內外,手頭上更有幾十個簽約藝術家,其中不乏大師名家之流。
可以說,在東興畫廊沒倒閉之前,他在圈裡舉足輕重,稱得上是一方大佬。
可惜,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樹倒猢猻散。
在入獄之後,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十年監禁,纔過去大半年而已,還有漫長的時間。
李東興本人,卻沒有半點沮喪之意,笑容還是那麼淡然:“曹象,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等等,算一算時間……”
李東興皺眉:“學校的演講,難道小白沒去?還是出了什麼變故?”
“去了,沒變故。”
曹象連忙回答。
“那就好。”
李東興安心,微笑道:“你應該告訴小白了,這是一次機會。哪怕在演講之中,受到了什麼刁難,也要忍辱負重。咬着牙關熬過去,遲早雨過天晴。”
曹象目光閃了閃,忽然問道:“李先生,我不明白,爲什麼你要幫他,甚至不惜動用了虞教授的人情……”
要知道,人情這種東西,用一次少一次,最後會逐漸變得淡薄,情分也沒了。
按理來說,虞教授這樣的關係,應該留到李東興自己出獄之後,謀求東山再起的時候,最重要的底牌。
但是沒有想到,他居然用在了白葉身上。
如果不是曹象知道兩人的底細,他真要懷疑白葉是不是李東興的私生子。
“不明白?”
李東興笑了,哪怕坐在凳子上,他的腰桿還是那麼筆直,聲音透着霸氣:“其實很簡單,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我李東興自問對手下不薄,尤其是對簽約畫廊的藝術家,我稱得上是關懷備至,盡心盡力幫他們運營,推廣名氣。”
“但是呢,他們怎麼回報我的?在我出事之後,急忙與我撇清干係的,我也可以理解。但是卻有人選擇落井下石,恨我不死,直接踩上一萬腳。”
“這些白眼狼,我記心裡了。”
說話之間,李東興目光變得柔和:“不過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刻,有個傻子不顧後果,居然站出來聲援我。”
“嘿,這呆子。”
李東興笑道:“聲援就聲援,還燒什麼東西。一百多幅作品,可是他幾年的心血,而且還是東興畫廊的財產,屬於我的東西……他都燒了,這是慷我之慨啊。”
“這筆賬我也記住了,以後跟他慢慢算。”
李東興笑了笑,臉色又變得陰沉:“之後的事情,你也應該清楚。白葉一站出來聲援我,其實也不算聲援,就是站出來幫我說幾句好話。”
“我承認,我創辦東興畫廊的資本,確實是通過不正當的手段攫取的。但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在成立東興畫廊之後,我已經洗手不幹了。”
“當然,做錯了事情要捱打,這個我認。”
“問題是,小白做錯了什麼?他只是單純想爲我求情而已,就受到千夫所指,口誅筆伐。而且最先罵他的,竟然多數是東興畫廊的簽約畫家。”
“他們要落井下石,發現有人想拉我一把,就索性一起幹掉嗎?”
李東興眼神凌厲:“我怎麼可能讓他們如意。”
“可惜……”
他的眼神,慢慢變得暗淡:“我進來了,也護不了他,只能求人給他一點照顧。曹象,你老實告訴我,他在學校演講的時候,是不是又衝動了?”
“這個倒是沒有。”
曹象表情有些複雜:“在演講過程中,確實有學生針對他,但是他隨口就化解了,輕而易舉應對各種責難,最後還來了個反殺……”
“什麼?”
李東興驚訝:“真的?”
“千真萬確。”
曹象重重的點頭,遲疑道:“我感覺他……變了!”
“……這是好事,變得好。”
李東興又是欣慰,又是感傷:“人嘛,總要經歷一些什麼,纔會獲得成長。只不過其中的代價,冷暖自知。”
說罷,他轉移了話題:“曹象,你的合約,也快要到期了,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如果還準備繼續從事這個行業,我這一生酒肉朋友不少,基本靠不住。但是行走江湖久了,在行業中多少也有一兩個君子之交,你可以聯繫他們……”
“多謝李先生。”曹象道謝。
這時候,旁邊有人過來,提醒時間快到了。
曹象順勢起身,然後輕聲道:“李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覺得,我以後應該不會加入什麼公司了。”
“嗯?”
李東興眼光一閃:“你要單幹,自己創業?”
“不。”
曹象搖頭,也沒有解釋,只是禮貌告別:“李先生,我該走了。以後有時間,我會來看望你的。祝安康,一切順利。”
“你也順利。”
李東興皺眉,望着曹象消失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在獄警的提醒下,他連忙起身,然後啞然失笑。他都這樣子了,還管別人幹什麼?曹象創業也好,改行也罷,肯定與他無關。
總而言之,辦了這事之後,他已然無愧於心。
小白,以後的路怎麼走,就看你自己了,希望還有機會在江湖再見!
李東興無聲一嘆,走進了班房。
至於曹象,他開車回家了。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卻沒有閒着,一直關注網絡的輿論變化,不時拿筆記錄什麼。
很晚很晚,他才閤眼休息。
第二天早上,他立即驅車出門,抵達白葉的公寓樓。
叮咚,叮咚。
曹象按響了門鈴,等了片刻卻發現沒有迴應。
再按……
幾分鐘過去,公寓中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一瞬間,曹象有些憂急,直接在口袋中,掏出了一張卡。
他拿卡一掃,房門電子鎖,滴哩一響。
門開了,他走了進去。
環視一眼,他呆了一呆,愣在當場。
房子……變了。
昨天還凌亂不堪,充斥垃圾、臭味的客廳,忽然變得窗明几淨,一塵不染。
陌生的環境,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對了,白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