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了誰?
肯定不是多虧了白葉,哪怕他有的因素在。
但是真正的功臣,卻是當地的一個農民,他在上山撿柴的時候,爲了避雨躲進破廟中。和許多村民百姓一樣,他早習慣了破廟牆壁上的殘畫,不覺得有什麼異常。
不過避雨無聊,他順手清掃了廟裡的蛛網、灰塵。然後在玩手機的時候,無意間把壁畫拍了下來。
這件事情,他並不是很在意,雨停了就回家。
時間一長,他早就忘光了。但是他有個兒子,經常玩他的手機,自然見過手機的照片。
另外他兒子,平時上網也比較關注八卦消息。恰好壁畫的新聞,在網上傳播開了。他兒子看見,想到了他手機上的照片,立即把照片上傳到網上。
這事就炸了,順理成章,引來了衆人的關注。
齊教授在講述的同時,也笑着說道:“說起來,也是我們的疏忽,都沒關注過這老君廟……”
這個大家倒是理解,誰叫這是北邙山呢。只要登上山,腳踩着的那寸土地,都有可能埋着文物。東西太多了,可顧不過來。
“現在關注之後,才發現這廟,可是個寶藏啊。”齊教授興奮道:“昨天一挖,就挖到了好東西。”
“什麼?”
一瞬間,衆人浮想聯翩,金銀珠寶,還是珍稀文物呀。
“你們來看……”
齊教授也不避嫌,直接引着衆人,來到了破廟的角落。在那個地方,擱了一塊大石碑。
這應該是,在地裡埋藏了很多年的石碑,在碑體的表面上,都摻雜了嚴重的土沁。不過碑面經過清洗,還算是比較整潔,密密麻麻的碑文,清晰映入大家的眼簾。
“啊,這是……”
乍看之下,虞蒿、範吉安喜形於色,以他們的經驗,看一眼就能夠判斷出來,這是碑記。
在古代,對於一件大事件,以及值得銘記的事情,大家習慣刻在石頭上,以存後世。
這就是碑記,也叫碑銘。
碑銘又分爲三類,分別是墓誌銘、封禪銘、景勝銘。
前面兩種不必細說,現在只論景勝銘。齊教授挖出來的碑記,就是這種景勝銘,詳細介紹了景觀的來龍去脈。
虞蒿等人仔細研究碑文,表情也隨之起伏變幻。
齊教授在旁邊,感慨萬端道:“儘管我研究文獻資料,知道這老君廟應該是唐代上清宮的遺蹟,但是看了碑文才發現,原來在宋代的時候,官府也曾經修繕過上清宮,儘管沒有徹底還原唐代的盛況,卻也修復了不少宮閣臺殿……”
其他人卻沒心思聽他的解說,一個個人陷入激動的情緒之中。
因爲從石碑文字上,他們發現了許多鮮爲人知的秘密,一些當時文獻沒記載的重大消息。
“吳、吳道子,這壁畫真是他的創作!”
“還有武宗元……他來過老君廟,見過吳道子的畫,甚至還留下了作品……啊,毀了,都毀了……”
幾個藝術家又哭、又笑,陷入顛狂的狀態中。
一個助手,悄悄在齊教授耳邊詢問:“這是……瘋了?”
“別胡說八道,這纔是真性情。”齊教授言辭中,流露出欣賞的神色。他是考古專家,對於文物的鑽研很深。
文物與藝術,往往是掛鉤的,自然清楚壁畫的價值。所以一聽說,虞蒿、範吉安來了,毫不猶豫放行,並且帶着他們來看碑文,讓他們瞭解老君廟遺蹟,以及壁畫的變遷。
看了碑文,大家十分感慨。
原來他們一直以爲的上清宮,其實應該叫玄元皇帝廟,不過到了唐玄宗時間,又改稱太上玄元皇帝宮,又稱太微宮。
唐玄宗很重視太微宮,下令讓吳道子在宮牆上,畫太祖李淵、太宗李世民、高宗李治、中宗李顯、睿宗李旦的像。
吳道子這樣的大畫家,在面對命題作文的時候,也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
他按照唐玄宗的指令,卻添加了自己的想法去創作,模仿了道教列聖朝元圖中諸聖朝拜元始天尊的構想,作畫五聖千官圖。
這一幅作品,就是載入史冊中的五聖朝元圖。
以唐代人間帝王,代替了傳說中的五帝,唐玄宗看了自然是龍顏大悅,對吳道子予以重賞,更對太微宮格外看重。
吳道子這個行爲,可謂是一種創舉,他開創了先河。
以至於後世,紛紛效仿。
比如說,當宋朝建立,受戰火影響,已經敗落的太微宮,已經承擔不起這顯赫名頭了,被改成了上清宮。
不過到了宋真宗年間,受到檀淵之盟影響,他走上了自欺欺人的路子,大肆製造各種祥瑞,以麻痹自己與百姓。
他臨幸洛陽,重修了上清宮。武宗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了上清宮舊址,看到了吳道子留下的壁畫。
其後,武宗元就在上清宮中,按照畫三十六天帝,其間赤明陽和天帝的容貌,與宋太宗一模一樣。
這是吳道子的故智,武宗元有樣學樣。
就算到了明代,還有人學了這一招,在興修武當山宮廟的時候,真武大帝的相貌,就是按明成祖朱棣的容貌來塑造。
可見拍馬屁的學問,真是經久不衰。
方法雖然老套,但是確實管用呀。碑文明確記載,真宗祀汾陰,還經洛都,幸上清,歷覽繪壁,忽睹聖容,驚曰:此真先帝也!遽命設几案,焚香再拜,且嘆其畫筆之神,佇立久之。
至此,碑文結束了,告訴了大家,上清宮在宋代,儘管沒有唐代那麼輝煌了,但是還煥發過第二春。
之後爲什麼變得這樣悽慘、落魄。只能說,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滄海桑田。
看完了碑文,衆人的心神,也有幾分恍惚。
“沒有想到啊,這纔是五聖朝元圖的真正來歷。”
“所以武宗元的朝元仙杖圖,真是臨摹吳道子的作品啊。”
“那麼廟中的壁畫,就是吳道子的真跡咯?”
想到這裡,一些人心頭,頓時變得一片火熱。
然而卻有人潑起了冷水:“不要妄想了,一千多年了,什麼壁畫可以存留這麼久?”
好像……也對呀。
衆人冷靜了下來,紛紛皺着眉頭,失望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