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璧先生的話,自然引發了一片譁然。
普通羣衆還好,只當靈璧先生在誇讚畫作,也沒什麼深想。但是旁邊幾個老頭,卻徹底驚呆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好久之後,纔有人驚呼道:“老徐,你在說什麼?”
徐巖,字號靈璧。
他是大畫家,也是一名學者。
這一生,他功成名就,有社會地位,也不差錢。參加文化節,無非是想爲家鄉出一把力,發揮餘熱而已。
所以他現在,遵循本心,微笑道:“我實話實說而已。”
“這畫真好……”
徐巖環視左右,認真問道:“以你們的眼力,難道看不出來,這畫的韻味?”
“……”
幾個老頭對視一看,頓時沉默起來。他們是老了,眼睛卻沒花。徐巖看出來的東西,他們自然不會忽略。
恰恰就是看出來了,他們纔不方便說出來。
畢竟在西洋畫裡,竟然有傳統國畫的意象,這該怎麼說?
在理智上他們也知道,眼前這幅油畫,意象融合得非常好。如果忽略了油畫的顏料,這分明就是一幅江南水鄉印象畫。
左邊空曠的河流,右邊的臺階、房屋,以及中間的石橋。遠景近象,這是非常經典的小橋流水人家景象,也是國畫的傳統題材。
不過在國畫中,江南水鄉的印象,又與眼前的油畫有區別。
不僅是技法的區別,也有結構的不同。
畢竟國畫講究,似與不似之間,以留白營造意境。
但是眼前的油畫,飽滿的構圖,優雅的色調,厚實嚴謹的造型,根本沒有任何的留白,卻依然給人一種江南水鄉、美麗詩意的感覺。
如果拋開畫種不提,單純從感觀上判斷。
這油畫與國畫,有什麼不同嗎?
就是有了這樣的覺悟,幾個老頭纔不說話了。因爲他們在情感上,有些接受不了。他們覺得,油畫與國畫的界線,不該這樣被打破了。
就是這個原因,幾個老頭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旁邊的中年人,也察覺氣氛的不同,纔想說些什麼。然而這時,徐巖卻伸手一按,把他的話壓回去。
與此同時,徐巖轉身問道:“那個……誰,這畫是白葉送給你,還是借給你的?”
“啊?”
辛七月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了,急忙答道:“借……暫時借的,借我參加文化節,等結束之後,要還回去的。”
“……那可惜了。”
徐巖和顏悅色,微笑道:“你交了個好朋友,在今天之後沈莊怕是要聲名遠揚啦。畢竟看了這畫,我也動了心思,想去沈莊一遊,看看鑰匙橋的實景,以及老宅、石階,是不是如同眼前這畫一樣美好。”
“啊!”
辛七月又驚又喜,連聲道:“歡迎您老大駕光臨。”
至於交個好朋友什麼的……
嗯,沒錯,這友誼很珍貴。
畢竟價值三百萬吶。
辛七月感嘆,不過也覺得,這錢貌似花得很值。儘管現在的狀況,似乎與原定計劃,有少許的偏差。但是結果卻是大好,出乎意料成功。
不管怎麼說,這要歸功於白葉。
“明天吧。”
徐巖做了個約定,就與幾個老頭轉身離開了。畢竟根據行程的安排,他們還有別的事情。在這裡耗費了不少時間,也不能再耽擱下去。
一波人走了,但是熱鬧的場景,卻沒有消散。
圍觀的羣衆,還是依次排隊,逐個觀看油畫。
許多人覺得,這畫真好。
至於好在哪裡……
切,好看就行了,那麼較真幹嘛。
觀看,合影,麻利走人。
這是一個流程。
當然,也有人看了畫,順便詢問:“這畫叫什麼名字呀?”
“……雙橋。”
辛七月笑呵呵解釋:“雙橋的意思,不是畫裡有兩條橋。事實上,這兩個橋洞的石橋,只是一條橋。畫之所以取名爲雙橋,主要是水下的倒影,也形成了一條橋。一真一假,一虛一實,所以名爲雙橋。”
這段話,他背得很順溜啦。
末了,他又補充道:“大家不信,完全可以去沈莊,親眼觀看。如果有假……來找我,我賠往返的錢。”
“去,一定去。”
“你準備好大禮包吧。”
人羣之中,也有不少人響應。
畢竟他們看了油畫,也對沈莊的景緻,多了幾分好奇。
閒着沒事,可以去一趟。
這反應,自然讓辛七月大喜過望,笑開了花。然而幾天之後,他就笑不出來啦,他在認真思考一個成語。
過猶不及……
誰創造了這個成語,爲啥這麼的精闢呢?
此時此刻,辛七月呆在小鎮之中,望着窗外密集的人流,陷入痛快與痛苦之中。他真的沒有料到,省電視臺的新聞,威力這麼巨大。
關於文化節的報道,省臺只給了三十秒的鏡頭。
這三十秒的鏡頭,涉及沈莊的部分,僅有五秒鐘時間而已。就是這五秒鏡頭,卻造就瞭如今沈莊人滿爲患,幾乎爆滿的場面。
一條條小巷,幾乎擠滿了人羣,大家摩肩擦踵,揮汗如雨。
特別是鑰匙橋周圍,已經沒有了落腳之地。河流還好,一艘艘小船,在前後的催促下,根本不敢停留,只能慢悠悠順流蕩過去。
但是在岸上,真是沒有絲毫的空隙了,大家擠作了一團,爭相觀望石橋。
其實吧,橋就是這樣。
要說多麼好看,也不盡然。
但是來都來了,不看幾分鐘兼拍照留念,又對不起路費。所以啊,擠就擠吧,反正在這個國度,大家也習慣了這種情況。
如果哪個景點,不出現人滿爲患的情況,反而沒多少人願意去了。
在大量人羣,涌進了沈莊之後。辛七月在苦惱的同時,也急忙向上級部門求援。一個小時之後,流動救護車、醫療人員就位,還有一堆志願者,在小鎮中疏導人羣。
一切井然有序進行中,沒有任何的差錯。
這讓辛七月鬆了口氣的同時,幺蛾子還是出現啦。倒也不是什麼意外,而是有遊客提出要求,想看雙橋油畫。
這個請求,也引發了許多人的附和。
來自羣衆的呼聲,能拒絕嗎?
幸好油畫沒還回去,辛七月再無奈,也只能在小鎮中,找了個寬敞的地方充當展廳,再把加油支架起來,讓人排隊觀賞。
然後他驚喜的發現,這油畫似乎有分流的作用。
橋邊密集的人羣,立刻疏散了近半。
在臨時的展廳外,也排成了長龍。其中有兩個人,最先走進了廳中,直接看到了擺在大廳正中的油畫。
這兩個人,一個四十多歲左右,那是藝術評論家高博。另外一個二十多歲,恰恰是虞馳。如果白葉在這裡,恐怕會很驚訝,沒想到這兩人也認識。
事實上兩人不僅認識,這趟行程更是虞馳纏着高博,非要過來的。
進入廳中看到了油畫,虞馳頓時變得激動。他呼吸有幾分急促,眼睛閃爍着亮光,好半晌之後,他才恢復幾分冷靜,轉頭問道:“高大哥,這畫怎麼樣?”
高博沒說話,只是取出專業的相機,咔嚓咔嚓拍攝油畫的細節。
幾分鐘過去,等到後面的遊客開始催促了,兩人才戀戀不捨離開。在走出展廳的一瞬間,高博纔開口道:“白葉墮落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