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旅館裡的人趕到關帝廟時,林海抱着梅念華,其他八個小孩拿着小包裹,齊整整站在廟門口。
看見這些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孩子們,連一向大大咧咧的青背都說不出話,往肩膀上扛起兩個孩子,小花也扛起兩個小女孩,小藤鹿眼明手快搶了一個孩子,高崎和另外四個沒有抱到孩子的船員不滿地嘮叨着。
11個大人,9個小孩,排着隊走過唐人街,所有人都走到門口來,默默看着。有幾個婦女走出來,給孩子們塞幾個雞蛋,或者一塊餅乾,孩子們看向林海,林海點點頭,他們收下來,微笑着道謝。
“請照顧好他們吧,我們也沒辦法,這些年,大家活着都不容易。”女人們抹着淚說道,轉身進了屋子,重重關上門。
“她們一直給我們吃的,雖然不多,可沒有她們,我們也活不下來。”梅思中沉重地說道。
“不要忘記,以後有機會再適當回報。”林海伸手想摸他腦袋,最後重重拍了下他肩膀,梅思中昂首走着,驕傲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他們先去了港口附近的一傢俬營醫院,當班的醫生看見孩子們,臉色難看下來,林海直接掏出一把日元甩到桌上,他立刻換了笑臉,仔細地給梅念華檢查起來。
結果令人欣慰,她骨頭並沒有受傷,只是軟組織挫傷,加上因爲營養不良引起的貧血,所以臥牀不起,醫生給上了傷藥,又打了一針盤尼西林,吩咐回去多補充營養就完全沒有問題了。
林海看了下藥瓶,批號是最新的,看來公司的產品已經順利分銷到這裡了,他乾脆讓醫生給所有孩子都做個詳細體檢。
一個小時後,醫生喜笑顏開地開着各種藥物處方:驅蟲藥,維生素,魚肝油。走出醫院時,每個孩子都抱着一小袋藥物。
林海找了一家浴室,讓小藤鹿去隔壁街上買來衣物,孩子們洗了一個多小時,林海進去催促時,看見他們歡笑着給彼此擦着背,每個人都紅彤彤得像煮熟了的大蝦。
換過新衣服,男孩子們互相推搡着,嬉笑着,等三個女孩在小花的帶領下羞澀地走出來時,他們一下安靜下來,嘴裡不停吸着氣。
“原來念華這麼好看啊!”
“夏文和夏華也很好看啊,她們可一點都不黑啊。”
“閉嘴!都跟我來。”梅思中大聲呵斥道,帶着孩子們走到林海面前,給他鞠了一躬,“林先生,大恩不言謝,從此以後,我們就是您的人了,請您儘管吩咐我們吧。”
“孩子們,你們能好好生活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林海笑着拍拍每個孩子肩膀,“好了,我們現在去吃飯。”
“吃飯咯!”孩子們歡呼着緊跟在後。
擔心他們一次吃太飽不適應,林海只給每人點了一碗麪條,加上一塊魚乾。這些孩子吃得飛快,連麪湯也全部喝光,一個個滿足地摸着小肚子,討論着魚乾還是不夠鹹,麪湯也有些淡。
回到旅館,梅思中要求只需要兩間房間,還說如果兩個人一間的話,他們反而睡不着了,林海開好房間,讓他們下午先睡一覺。
下午他和高崎去了西日本重工業株式會社,林海訂購的2艘貨輪還需要幾天才能下水,9艘漁船上午就已經停靠在碼頭上。由於船員們還沒到,他們沒有當即接收,只是在職員的陪同下,到每艘船上走了一圈。
“船長,這些船好大啊,這下我們可以大展身手了。”回去路上,高崎搖頭晃腦,滿臉喜色,“簡直不敢相信,短短几個月,您就擁有了如此龐大的船隊。”
“是啊,我也不敢相信,”林海微笑道,“不過我們揹負了鉅額債務,希望這次出海能夠大撈一筆吧。”
回來後已是傍晚,叫醒孩子們,大家就在旅館晚餐,這次就讓他們放開肚皮吃了,結果旅館老闆嚇了一跳,準備的米飯被他們一批人就全乾掉了,不得不再次開火煮飯。
林海把梅思中叫到房間,“思中,我們明天就會出海打漁,我準備讓人送你們回大間,那裡有一位張先生,他會教導你們中文,也會安排你們進入當地學校學習,你覺得可以嗎?”
“林先生,我們都想跟着您,我們可以學着打漁,您能帶我們一起出海嗎?”他舉着瘦弱的胳膊,努力裝出強壯的模樣,“您看,只要再多吃幾頓飽飯,我絕對不會輸給青背哥哥的。”
“你們還小,我現在不需要你爲我工作,你們最重要的就是學習,等學到了文化知識,將來纔可以更好地爲我工作啊。”林海樂了,語重心長說道。
“這個道理我們其實都明白,爸爸媽媽在的時候經常和我們這麼說,”梅思中低下頭去,“可您既不願意教我們功夫,也不讓我們馬上工作,我們有些害怕......”
“其實我這是天賦,不是後天學的功夫,”林海苦笑解釋道,正在這時,有人敲門。
梅思中在林海的示意下打開房門,松本無聲無息地站在門外,他嚇了一跳,把着門警惕地看着松本。
“思中,這是松本先生,讓他進來,”林海吩咐道,“或許,你可以向他學習功夫。”
聽說松本是刀法高手後,梅思中眼睛亮了,離去時還連連回頭看他。
“這些孩子倒是好材料。”聽了林海的介紹,松本點點頭,“經受過磨難,有強烈的意志,可以直面生死。”
“我不會讓他們去報仇的,這種事情應該大人來做。至於學習刀法,到時你看誰合適就抽空指導下吧。”林海嚴肅道,“今天事情怎麼樣?”
松本遞過來一份報紙,林海翻開一看,是今天的《橫濱晚報》,頭版赫然報道着:今日下午兩點,港口區某私人住宅發生火災,業主全家不幸葬身火海。
“會長,是我沒有辦好,黑木一家五口全都死了,請您責罰。”松本彎腰致歉。
“無妨。”林海淡淡說道,死了就死了唄,和黑木在NJ殺死的無數華人同胞相比,自己的復仇簡直可以說是仁慈,他翻看着松本從黑木家裡拿來的黑木的通信錄,還有一些信件照片之類。
“這些人都是黑木當年一個部隊的戰友,我初步調查過,都參加過NJ之戰。”
林海騰地站起來,死死盯着他,“確認?”
松本點點頭,“這很容易打聽到,他們大部分都是橫濱人。”
“二郎,我可以把生命都託付給你吧?”林海看着他說。
“請您立刻同意我自裁!”松本似乎受到巨大侮辱,跪下來,將太刀翻轉着遞過來。
林海哈哈大笑,走過去扶起他,“二郎,我不是懷疑你的忠誠,只是此事幹系實在太大,我擔心你心裡接受不了。”
“自您接受我作爲您的家臣之日起,我的刀就只會按您的意志揮舞,家主所受到的屈辱,也是臣下的屈辱。請您吩咐吧,我會一個個幹掉他們。”松本彎腰沉聲說道。
“此事牽涉太廣,一個不慎,會引起輿論譁然,讓整個國家都關注這件事,到時很容易引火上身,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林海沉吟道,“這樣,明日你送這些孩子回去大間,找張先生,和他好好商量該怎麼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