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貨員的態度再好,李希望也無心再繼續逛下去,買彩旗的想法也早已遁消雲外,他轉了個彎,從另一排貨架的小道走出超市,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鑽入鼻孔,李希望的眼睛還是忍不住朝擺着琳琅滿目的貨加掃了一眼。這樣的動作是及正常也是極微小的,但還是促成了一樁生意。
一直似保鏢跟在李希望的售貨員開腔了:“先生,買一盒回去,放在衣櫃裡,雨天時,可以防潮,也可以防蛀蟲,也給衣物帶來天然的清香……”
李希望還沒等售貨員說完,便從貨架上拿下一盒。走到櫃檯前,站在電腦前收銀員把薰衣草往電腦一掃,嘴裡迸出了一句話:“15”
“這麼小的一瓶,15,還真貴。”李希望心裡思忖着。
“快脫下來。”尖銳的女人聲音嘶叫着。
剛纔還是門可羅雀的超市門不知何時早已聚集了一個270度的人圈。
李希望站的位置與人圈那道有點窄的縫隙的角度正好,他不費餘力就看到了人圈裡的一切。
一位身材肥碩,中等身材的女人,身上穿着一件不算時髦,但絕對昂貴連衣裙的中年女人——老闆娘。指着坐在地上一位瘦弱穿着打扮樸素甚至有點破的婦女叫囂着。
爲了稱呼上的方便,簡稱爲胖女人和瘦女人。
套在胖女人身上的連衣裙還是不能把肥碩的身軀全部遮住,露在衣服外頭的手臂和雙腳,比柱子還大。後頸起了一個個大的駝峰,雖然脖頸上帶一條比拴狗鏈還大的黃金,但還是不能把突兀的駝峰遮住。
“我沒偷。”
“明明都看見了,還說沒偷?”
一站一坐,一胖一瘦,一兇一弱。
胖女人爲了博得更多的同情,面目猙獰喝斥的同時,向所有圍觀的羣衆解釋說明這一切的緣由。李希望也從老闆娘一張一合的嘴巴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瘦女人偷了這間店裡的一袋奶粉,且這樣的做法不是第一次,是胖女人經過觀察多次後得出結論。而瘦女人死活不承認。
從胖女人一板一眼地講述中,很多圍觀的羣衆開始悄聲議論,聲音雖小,但都是指責瘦女人。
“偷了就快點拿出來。”人羣中不知誰說了一聲,這一聲更加了助長了原本就氣焰囂張的胖女人。一翻言語的脣槍舌戰,好像並不能解決問題。
“嘴還硬,給我脫。”胖女人紅得如血的雙脣一張,露出黃黃地牙齒。
“小紅,雨果,你們過來,給我好好脫了下,就不信,老孃整治不了你,這是法制社會,必須弘揚正氣,面對邪惡,必須嚴懲。”
胖女人口口聲聲地說着正義十足的話,她的行爲與嘴裡的話相悖甚遠。
“抓去派出所。”人羣中不知誰說了一聲。
“抓去派出所,便宜她了,蹲一天,出來,照樣偷。”話從胖女人嘴裡冷冷地哼出來,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這樣的笑意讓一直圍觀着的李希望感到一絲髮冷。
燈光下的胖女人,除了厚厚的嘴脣塗上紅顏色異常顯眼外,整張臉都是圓嘟嘟的,每次一開口說話,臉上的肉都一顫一顫的,跟平靜的湖面突然掉進一塊大石頭,蕩起了一圈圈的波紋。
兩位年輕的女售貨員撥開人羣,走了進去,其中有一位是剛纔一直跟在李希望身後像保鏢,說話和風細雨,態度溫恭良順售貨員。
李希望聽了,心裡咯噔一聲,以爲這只是胖女人嚇唬的一句話而罷,想不到,還真脫。
“脫呀,出了什麼事,由我擔待,誰讓她嘴硬。”兩位年輕的女售貨員在衆衆目睽睽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致把目光投向了胖女人。
“脫呀。”人羣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其餘的觀衆從頭至尾都是三緘其口,李希望也一樣,雖然心裡對胖女人步步緊逼,不依不饒的作法很是不滿,對蹲坐在地上的瘦女人給予很大的同情,但這樣的同情僅限於心靈上的,行動還是止於心上。
有些圍觀者則是抱着看熱鬧的態度,既不同情瘦女人,也不責備胖女人,他們把這幕在現實生活中演練出來的當作是一種比電視,比電影還要熱鬧逼真來看。
“我真的沒偷。”瘦女人雙手緊緊地揪住衣領,痛哭流涕,哀求地說,瘦弱的肩膀不停地抖着,那是害怕而不停地顫慄着。
“沒偷,幹嗎捂得那麼緊?脫光了讓大家看看不是最好的證明。”
被胖女人喊來的兩位售貨員,猶豫了片刻,同步上前,來到瘦女人的跟前,兩雙手在瘦女人的身上仔仔細細地搜了一遍,連瘦女人如飛機場似的胸,褲檔這樣具有隱私性的部位都沒有放過。
“脫,光搜沒用的。”胖女人對於兩位售貨員仔細地搜,很是不滿意,繼續命令道。
兩位臉上還帶有幾分稚嫩的售貨員對於胖女人這一次的命令沒有猶豫,三下兩除二地扒掉一直苦苦哀求地瘦女人身上穿的衣服,臉上沒有流出一絲的爲難。
從年齡算起,坐在地上的瘦女人可以稱得上兩位年輕售貨員的母親輩。
衣服扒光後,除了呈現出瘦女人乾癟的身體外,沒有胖女人口口稱稱聲中的奶粉。
或許是覺得自己作得不對,一直氣焰囂張,言之鑿鑿的胖女人態度緩和了下來說:“我都說了,搜了,沒有大家都好過,你偏不。”說完,一轉身,扭着圓如大簸箕的屁股鑽進超市。
兩位充當劊子手的女售貨員像一陣風似的也緊跟飄進超市,好像她們剛纔壓根沒有作過侮辱人格的事。
瘦女人在人羣散去的時候,一個人用手捂住被撕得七零八碎地衣服,勉強地遮住身體,躬着身體,一個人默默地離開。
街道又恢復了原樣,車水馬龍。好像剛纔發生的那一幕是曇花一現,也是司空見慣的。
看熱鬧的人漸漸地散去,李希望走出超市,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樣的不是滋味,李希望沒有理清出來,他只是隱約感到了窮人與富人之間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