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田來來去去奔了三回，都沒能見到李三勇的身影。他苦思冥想，一個身影跳入他的腦海。
李三勇在夜晚沒有抓到人，他絞盡腦汁，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抓人。村裡的狗經常被他和羅家三兄弟攪得狂吠不已，雞在草叢裡覓食也驚嚇得經常從雞屁股裡掉雞蛋。
羅牛軍這個走外八字路的人，不知從草叢中撿到多少個雞蛋，這些雞蛋全是他們路過嚇得覓食的母雞從屁股裡掉出的雞蛋來。
羅牛伍的屁股被牛頂了半塊肉不見，走路一瘸一拐，李三勇許給他的官職也被李老六家的公牛給扎飛了。
李三勇不分晝夜的工作，他不僅完成上級佈置下來的任務，還超額完成。他從計委主任的辦公室出來，計委主任孔順明的話一路上都在他的耳邊迴響。
迴響的那也是幾句表揚的話，其餘的話全成了那幾句表揚話墊底的。路上騎車的時候，李三勇忍不住撮起嘴巴，吹出幾聲輕俏的口哨聲。
他回到家，喝了一口白開水，孔順明那幾句樸實又中聽的話真是一劑良藥，讓李三勇喝着平淡無味的開水都覺得是一陣香甜。
他咂巴了一下嘴脣，躺在靠椅上，扭開比手掌大的錄音機，裡面正播放着瓊劇《秦香蓮》，他閉着眼睛，嘴裡正哼着瓊劇，左手指有節奏地隨着瓊劇的曲調敲打着桌子。
要說李佳田，還是有恩於李山洞。李山洞退伍回來，兩個哥哥早已結婚獨立成家。但兩位哥哥一直對母親有意見，原因是分家時，母親多分給李山洞半袋米，這一舉動被李山洞的二嫂看見了，她把看到這一情況加油添醋地說給大嫂聽。
因此兩個哥哥在妻子的煽動下，對母親也抱着成見。爲此，李山洞母親去世的那一年，兩個哥哥對母親的喪事除了指手畫腳，沒有出一分一毫。
幸虧有李佳田幫忙，李山洞才得已讓母親安歇。
李三勇過於陶醉取得的成績，對於李山洞和李佳田的到來，一點兒都沒有覺察。李佳田一見到李三勇，握緊拳頭，手指關節咯咯地響了起來，兩眼噴射着怒火。李山洞用手攔了李佳田，用手擰住手掌大的收音機。
收音機裡一直哀婉吟唱的瓊劇聲戛然而止，李三勇睜開眼睛，一雙渾濁的眼睛裡面佈滿了血絲，從這雙這佈滿血絲的眼睛，我們可以看得出李三勇爲計劃生育的事費盡了很多心血。
“把我妻子放了。”李佳田握緊拳頭不顧李山洞的阻攔，跳到了李三勇的右側說。
“這是上級的意思，說你老婆已經超生。”
“你想我斷子絕孫，如果你今天不把我老婆放回來，今天我不把你打得骨頭斷裂，決不罷手。”李佳田揪住李三勇的衣服。李佳田正值年壯有力的年齡，加上一直是搬磚頭的好把手，李三勇這瘦猴的樣打架絕不是李佳田的對手。
“李佳田，放手，有話慢慢說。”李山洞喝了一聲。
“李三勇，你抓誰，我不想幹涉，但你不能抓李三勇的妻子，他一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何況兩個女兒也不是佳田的，他的妻子不算超生。”
“政策上明明寫，雖然兩個女兒不是你生的，但也是你妻子的，你妻子按政策上是不能再生的……”李三勇說到這，停了片刻，瞟了一眼李佳田，從這個不敢正視遊離的眼神中。李三勇此時的心虛，但他畢竟不是吃素的。這種心虛很快就被另一種理由淹沒：“人現在也不在我家，怎麼放？”
“你把人抓到哪了，就去哪要人。”
李三勇一點兒都不畏懼李佳田的威勇蠻力，更不把李山洞的話放在心上。他覺得做這些他沒有錯，錯的是被他抓的人，如果他們都按政策來，無論男女都只生一胎，他李三勇借十個膽，也不會去抓他們。
正在他們三人爭吵不休的時候，外面響起了車轟轟的聲音，緊接着門外就響起了一聲叫喚：“三勇，李三勇。”
在漆黑的夜色中，麪包車特有的白色還是能讓人辨得一清二楚，這輛車對李山洞沒有陌生，一看這輛車他的腦海裡就閃跳出一個令他傷心的張蘭停。
藉着麪包車發出的兩束燈光，李山洞從窗玻璃中透看進去，除了黑黑的還是黑黑的。車廂旁邊站着一個人影，黑黑的人影裡拿着一根點燃的香菸，煙星子在黑夜裡一閃一閃地。
黑人影猛吸一口，把煙星子扔在地上，用腳拼命捻滅，然後附在李三勇的耳邊耳語了一會兒。車門被打開，一個女人的身影從車上跳下來。吸菸的男人一個貓躍式動作往車一跳，跳上車廂。一直沒有停火的麪包車又轟轟地的消失在黑色的夜幕裡。
“李佳田，你婆娘在這，快帶回去。”
那一晚的三天後，李佳田買來兩打鞭炮，跑到李三勇的家裡，點燃鞭炮，把李三勇家的兩間茅草屋燒成一片灰燼。所有村民都拍手稱快。
李三勇想在計劃生育這件事一炮打響的行爲，也變得有所收斂，許多在外頭躲避計劃生育的年輕夫妻也紛紛回到村裡。荒蕪，長滿野草的農田也隨着年輕勞力的迴歸，農田裡長滿了一茬又一茬的綠油油的蔬菜，壓彎腰的稻穀，掛垂枝頭的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