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望冷冷地說了一句,李山海做夢也想不到,這三罐稻種子是被李希望用黑豆換掉的。
李希望在把整個過程說之前,早就做了被揍的準備,甚至他也預測出了最壞的結果,就是被趕出家門,永不準踏入。
“到底怎麼回事?”
“罐裡的稻種子是我換掉的,我……並不知道罐裡的是稻種子。”李希望囁嚅了半天,終於說了出來。
“是李三勇教你這麼做的?”李山海輕聲地問道,但每一個字,在李希望的耳膜裡都是重重的一錘,不,比直錘擊還要重。
“不是,是我自己。”李希望覺得自己的聲音比蚊子還小,連自己都有點聽不清。
“你怎麼能這樣?”
原來那天,李希望交給李三勇的稻穀正是他用三袋黑豆悄悄地把李山海家裡的稻穀換了。之所以錯換了稻種子,也不是他故意而爲之。
李山洞把三袋黑豆放在車後墊上,最初的想法是把黑豆拿起集市上賣掉,換錢交公購糧,可他把黑豆騎到集市上,看着熙熙攘攘的集市卻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灰意冷地把黑豆從集市載了回來,一路上,他想過千萬種辦法,卻沒有一條行得通,他想到了繼父李山海的家裡那一罐罐裝滿稻穀的罐子,瞬間找到解決的辦法。
陰差陽錯,李山海擔心他的稻種子與其它的稻穀混淆,特意把三罐稻種子放在與其它普通稻穀不同的地方。
李希望則認爲這罐稻穀可能是去年的老稻穀,才被隔離着放。
李山海聽完李希望的話,腳一頓,李希望眼巴巴地看着李山海的拖鞋,他的腦海裡浮出李風華以前被李山海拿拖鞋扔的情景,跑他是不想跑了,何況自己犯了這麼大的錯。
“我去找三勇書記。”李山海話還沒說完,急匆匆地走出家門。
李希望做夢都想不到,李山海聽完他的敘說,沒有暴跳如雷,沒有拿起拖鞋,連最基本的責罵都沒有。
“別找了,已經送到縣裡去了。”李希望說這句話之前,一個爹字浮出腦海,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李山海的腳步僵住了,李希望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他微微顫慄而聳動的肩膀可以看得出來,並深深地體會到了李山海內心的痛苦。
李希望的心好像被針扎似的,他倒願意李山海能像對待李風華那樣,狠揍他一頓,或是大罵一通,這樣心裡反而好受些。
李希望看着李山海有點佝僂的背影,很想主動上前去道個歉,但心裡總有一層抹不去的東西讓他膽怯,讓他退縮。父子三人就這麼呈三角形地僵持着。
背對着李希望的李山海,眼前清晰的景物漸漸地變得模糊,他沒有動手擦掉,他心裡酸酸的,這種心酸已經沒有剛纔暴打李風華時的怒火,也沒有先前看不見稻種子而焦慮,更不是李希望想的那樣,吝嗇、小氣而傷心。
他在心底裡有了一種未曾有過的悲哀,這種悲哀是透心骨,是一種釜底抽薪,是一種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