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道藏與胖虎
更廣闊的天地……
陽老館主無疑是位好老師。
隻言片語，就讓季驚秋心潮澎湃，做起了以前沒敢做的美夢。
這個世界的武道並不簡單，任一普通人都能從新聞上意識到這一點。
但以往的季驚秋連堅持活下來都是難題，哪有閒暇去幻想聯邦十六歲才能修行的武道體系。
一直到今天凌晨，木老爺子告訴他武道能救他命。
再到現在，陽老館主更是直接而鮮明地給他指了兩條路。
兩條可以徹底擺脫孽毒症的活路！
“陽師，爲什麼聯邦武道要十六歲才能修行？”季驚秋忽然問道。
“影響因素有很多，譬如現在的樁功，效果顯著，霸烈至極。
放古代，這都是一等一的邪道魔功，求一時之快，卻傷身傷神，練的越快，死的越快。
而既然是魔功，對身體自然有一定要求，十六歲發育基本完全，就是底線了，再小，練到一半就得出岔子。
但要說最關鍵的因素，還得是心靈海洋那邊的影響。”
陽老館主簡略道來。
季驚秋一驚，現在的樁功都是小說裡的邪道速成魔功？！
那不怕練死嗎？
“是因爲現在的人身體素質比古代更強，所以才練魔功？”他試探問道。
他活到現在，也沒覺得比前世強哪裡去。
難道是自己拖人類進化的後腿了？
“傻小子，是醫療科技。”陽老館主失笑，“現在的武道秘藥，放古代堪比聖藥，足以彌補樁功帶來的身體虧損。”
“那心靈海洋又是什麼因素？”季驚秋疑惑問道。
陽老館主頓時嚴肅道：“這個問題你先不要去探尋。你已經點燃心火了吧？”
他很快意識到季驚秋缺乏武道基礎知識，便詳細地爲他描述了點燃心火可能出現的場景。
這讓季驚秋瞬間聯想到，先前目睹的那簇於幽暗中燃起的火苗，連忙點頭。
陽老館主一臉果然如此！
他警告道：
“心靈海洋也被稱爲心靈荒野，極度危險！
在你完整構築完觀想圖前，不要有任何嘗試！不然伱大概率會迷失其中，再也回不來，成爲永遠的植物人！”
季驚秋頓時警覺，鄭重點頭，又問道：
“那怎麼算完整構築觀想圖？”
陽老館主示意他看向身後的觀想圖，道：
“觀想法修行，先入定，入定後就可以嘗試在內景世界中，構建觀想圖的神形。
譬如我們武館的【餓虎銜刀圖】，講究先登山，於內景中構建山峰，登山而行，道兩旁竹林簌簌，山巔之上隱有虎嘯傳來……
最後一步，纔是構建山巔惡虎，從形到神，缺一不可。待一切具備，就要降伏心中惡虎，讓惡虎爲你保駕護航，供你驅策。
到了這一步，觀想法就算大成了。可以憑此錨點自身，探索心靈海洋。”
季驚秋看着觀想圖，心中再次驚歎，這畫的實在太好了，寥寥幾筆，就清晰勾勒出了惡虎神形。
彷彿一眼，就深深印入腦海，再難忘卻。
“陽師，觀想圖可以多修嗎？”
“自然可以，但是很耗費時間，你可知老夫修行【餓虎銜刀圖】，從開始到構建大成，花費了多久？”
“多久？”
“整整五年！”
“這麼久？”季驚秋脫口而出。
“其實也還好。”
陽老館主笑道，帶了些矜持和得意，
“畢竟咱們武館的【餓虎銜刀圖】是中乘觀想法，上限可以修行到磐定。
且這五年期間，老夫也不是隻修觀想法，還是要錘鍊肉體的。”
“而如果是你的話……”
他沉吟了片刻，鄭重道：
“可能半年就夠了！十六歲就已入定，你的才能遠勝老夫當年！”
季驚秋凝望牆上的【餓虎銜刀圖】，沒敢吭聲。
陽老館主看了眼天色，開口道：“今日時候不早了，就言盡於此，明日你來武館，老夫親自教你習練樁功。”
“多謝陽師！”
陽老館主最後囑咐道：“你想以觀想法躲避塵世苦難，這是沒問題的，只是不要再繼續搭建觀想圖了。”
“學生明白。”
待季驚秋離去後，陽老館主讓陽堯來屋內一趟。
不多時，陽堯的大嗓門就傳來了。
“師父，要換藥了嗎？”
陽炎沒好氣道：“換什麼藥，老夫的傷勢到底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陽堯關了門，玩笑的口吻道：“也虧您老人家想得出裝傷。”
“不受點傷，那幫大人物怎麼記得你好？”
陽炎慢悠悠起身，將【餓虎銜刀圖】收了起來，
“另外，老夫也好久沒釣魚了。
這次破壞了他們計劃中的關鍵一步，這羣畜生定然不會息事寧人。
而若要尋老夫報仇，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聽他這麼說，陽堯神色嚴肅起來。
難怪這兩日，師父囑咐他們幾人不要隨意出門。
作爲陽炎的養子，陽堯很清楚師父三年前來泰安城開辦武館，就是爲了狙擊無上真佛宗！
“【無上真佛宗】爲什麼會盯上泰安城？”陽堯皺眉道，“別說泰安城，就是整個東3煌星，也沒什麼值得他們這麼在意的吧？”
“你別忘了，這裡曾經是姬帥的故居。”陽炎意味深長道。
陽堯搖頭：“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姬家主脈都遷走幾千年了。這顆星球早就衰敗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驚疑道：“他們不會是因爲那則‘道藏’傳聞吧？開什麼玩笑，真要有姬帥留下的‘道藏’，還能輪到他們，能遺漏到現在？”
約莫幾十年前，不知從哪裡流傳出了一則傳聞，當年的姬帥在逝世前，於故居留下了一份“道藏”，留待有緣人。
這則傳聞爆火的莫名其妙。
玄乎，且毫無根據。
但畢竟涉及了一位傳奇人物，所以還是吸引了不少人趕赴東3煌星湊熱鬧。
當然，最後這則傳聞也被認定爲東3煌星文化和旅遊局的“陰謀詭計”。
“也許他們有自己的看法。”陽炎不以爲意道，“我已經和治安署、安全局的人密談過了。
我問他們，如果那日我不在場，泰安城接下來會迎來什麼樣的局面？
順着這個思路下去，就不難推斷出他們想做什麼。”
陽堯聞言不禁悚然。
【無上真佛宗】，是被聯邦官方定爲重點打擊對象的非法組織，地下結社。
不久前，在泰安城的武會演武上，【無上真佛宗】聯手幾個下層幫派，發動了自殺式襲擊，目標是武會邀請的諸位特邀嘉賓——泰安城的大人物們。
如果不是師父悍然出手，實力遠超外界意料，對方這次恐怕真要得逞了。
屆時，泰安城必然會迎來混亂，許多部門的頭腦都要大換血。
而按照師父的思路思考下去，這就是對方想要營造的局面。
可若只是想弄亂泰安城的局勢還好說。
但如果是爲了後者呢？
豈不是說他們的佈局，已經深入到了泰安城各部門核心？
那些有希望上位、繼任的部門副手，都有與無上真佛宗勾連的可能！
“等着吧，泰安城接下來有的是熱鬧看。”
陽炎口吻很是隨意，畢竟這事要頭疼也是那些官僚頭疼。
他又交代道：“對了，明日開始，阿秋由我親自教導。嗯……還有張、洛兩個小傢伙也加上吧，收了這麼多好處，總要給點特殊禮遇。”
阿秋？
陽堯心中嘖嘖，問道：
“他們三個明天是從樁功開始吧？這都要您親自帶？”
不過他也沒在這個話題過多糾纏。
師父親自上手，反而給他省事。
只是想起自己離開房間時，季驚秋還處於入定狀態，陽堯不由好奇道：
“梅姐送來的那小子，天賦高到讓您都心動了？”
陽炎突然斜眼看他，目光滿是嫌棄，看的陽堯一臉納悶，摸不着頭腦，不知道師父突然又犯啥病了。
陽炎唉聲嘆氣地離去，只幽幽一嘆：
“阿秋已經自主入定，並且點燃了心火，只待日後龍門自開。”
陽堯神色僵住。
十六歲就已入定，還點燃了心火？！
天人之門，也稱龍門。
他當年在鍛體期爲了衝擊五限，光是打開龍門，就蹉跎了一年之久！
季驚秋還沒正式開練，就點燃了心火，只等開脈之後，龍門隨時可開。
而要想點燃心火，要麼來軟的，要麼來硬的。
軟的話，講究緣法，就如季驚秋一樣首次入定，便完全不講道理地點燃了；來硬的，那就必須觀想圖大成，進入心靈海洋，強行點燃。
陽堯心中唏噓。
心靈脩行太難，他三年前開始修行【餓虎銜刀圖】，要想大成，估摸着還得再熬一年。
等等，不對啊……
自己滿打滿算，四年出頭就能練成【餓虎銜刀圖】，已經超越師父當年了。
他憑啥嫌棄自己？！
……
……
夜色降臨。
一盞又一盞橫插在梧桐樹間的路燈此起彼伏地亮起。
小吃街籠罩着一層煙火氣，街道上飄蕩着孜然羊肉串的香氣。
“李先生，這次的失誤不是我們骷髏會的問題……”
西裝革履，脖子處紋了個骷髏頭的男子如坐鍼氈。
往日眉宇間的狠辣兇狠都變成了急促和倉惶，正努力爲面前的人解釋。
那是個寸頭男子，坐在路邊攤邊，十分嚴謹地往只有幾片菜葉子的素面裡，加了三滴醋。
他的皮膚是病態的蒼白，毫無血色，即使笑容滿面，也給人一種冰涼沁骨之感。
而在紋身男眼中，更是令他毛骨悚然。
他面前這位名爲李布衣，來自無上真佛宗，殺人如草芥，手段狠辣得讓他都發怵。
“陽炎武館的館主隱藏了三年的實力！他們就像……就像……”
紋身男的喉結蠕動，語氣吞吐結巴地做着辯解，只是腦海中一片漿糊，早已準備好的說詞都忘了大半。
“就像專門爲了伏擊我們一樣。”
李布衣善意地提醒道。
“對對對！”紋身男激動道，“我們的人在三年內對他們發起過三次踢館試探，那位老館主出手了兩次，最後評級都只是三境，神遊！
這完全不符合邏輯！開武館的，爲了多收人，肯定要展現實力，實力高來求學的纔多！可他們……
他們居然隱藏實力！這不正常！”
李布衣攪拌着面，若有所思道：“會不會，是你們的人太弱了，所以沒試探出對方的真實實力？”
紋身男連忙道：“這次行動前，這老東西在泰安城武會的認證等級，也是神遊！這老東西就是故意隱藏實力！”
李布衣點點頭，惋惜道：“這次前後籌劃了半年的行動，還是失敗了。王會長，你們還能組織第二次突襲嗎？”
紋身男苦笑道：“李先生，這些天我們遭遇了治安署和安全局的聯手圍剿，幫派損失慘不忍睹，短時間內不可能組織第二次突襲了。”
李布衣吸溜了一口素面，皺了皺眉。
這醋怎麼這麼酸？
他心情忽然陰鬱下來，擡頭不善地盯着紋身男：
“那我要你們還有什麼用？”
紋身男忙低聲道：“我們和貴宗的合作有約定……”
“這樣吧。”李布衣打斷他，“我快要突破【受供】階位了，麻煩貴幫派做我的天使投資人，幫我發展一百位信徒供奉。”
紋身男面色一變，驚喜夾雜着恐懼。
無上真佛宗內部階位極其森嚴，自有一套升格階位。
從淺信徒，虔信徒，然後到擁有果位，或者說稱號的核心成員。
李布衣的稱號是【血羅漢】，屬於羅漢階位，在無上真佛宗也算是中上層。
淺信徒、虔信徒分別對應鍛體與真種。
羅漢分爲三個梯階：殺賊，無生與受供，分別對應武道三境到五境，
受供是羅漢的最高職階。
李布衣即將突破【受供】，意味着他現在是武道第四境，與陽炎武館的館主處於同一境界，並且距離第五境也不遠了。
作爲盟友，紋身男自然希望李布衣的實力越強。
一旦李布衣突破五境，鑄就心相領域，那位陽老館主，反掌可滅！
整個泰安城，都不存在他的對手！
但是……
無上真佛宗的受供，非常邪異。
所謂受供，指的是他們需要接受其他人的精神供奉。
供奉者，也被稱爲“血肉香燭”。
一身精氣神，都將成爲受供者的養料。
一百個，就是一百條人命。
他們這些下層幫派成員，已經夠人渣了，手上都有幾條人命，可動輒就是一百條人命，還是以最殘忍的方式榨乾其精氣神……
紋身男冷汗直冒，心中首次被悔意蠶食。
“李先生，一百人是不是太多了……”
李布衣笑容不減道：“我聽說老孟他們可是得了王會長的不少投資，怎麼到我這，就是太多了？”
紋身男苦笑。
李布衣口中的老孟等人，也是羅漢階位的無上真佛宗成員，在不久前的那場行動中，被陽炎武館的館主當場打死。
那幾人都只是羅漢階位第一階梯，相當於武道三境，即使有要求，也不過是幾條人命，隨便就拿流浪漢充數了。
可眼下剛開始就是一百個……
李布衣放下筷子，擦拭嘴角，慢條斯理道：
“王會長，上面的任務是一定要完成的，上面下了鐵令。
我這幾天左思右想，發覺自己的實力還是太弱了，這才準備奮力一搏，希望王會長不要阻礙我的成佛路，不然我就……”
聲音戛然而止。
李布衣的目光忽然落在從身邊走過的一個少年身上。
目光癡癡而驚喜。
他目睹着少年從街頭一路吃到巷尾，最後消失在視野中，久久纔回過神。
嘴角浮現驚喜而癲狂的笑容。
好深的禪意……
好重的佛緣……
這是上等的璞玉！未來的佛子！
此子，與我佛有緣！
……
在小吃街解決了晚飯，季驚秋回到家，洗漱完畢就回了房間。
他將【火宅佛獄觀想圖】掛在對面的牆壁上，然後坐在牀上，調身、調息、調意念。
片刻後，他慢慢進入了入定狀態。
心神重歸淨土。
灑落清光的菩提小樹輕輕搖曳，似乎在和他打招呼。
除此之外，本就空間不多的巴掌大地方，還多了一個新的租客。
望着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賣萌的虎崽子，季驚秋忍不住伸出了罪孽深重的手。
揉了揉！
雖然是心神世界，可觸感真實的雅痞，大概都是貓科動物，薅起來的手感和貓差不多。
“這也不瘦啊……話說你刀呢？”
季驚秋嘀咕着，雙手揉搓着肥嘟嘟的虎崽子，感覺這玩意和“餓虎”、“惡虎”都不搭邊，應該叫胖虎。
聽到季驚秋的問題，虎崽子眨着一雙溼漉漉的眸子，很是清澈，看不到一點智慧。
先前陽師誇他是天才，半年就有望【餓虎銜刀圖】大成。
可實際上，他只是看了一眼，內景世界中就多出了一隻虎崽子。
這明顯和陽師描繪的流程不太一樣。
沒有登山而行，沒有瀟瀟竹林，也沒有銜刀惡虎，只有一隻賣萌的虎崽子。
吸了會胖虎，季驚秋擡頭放眼望去。
淨土外的世界依舊一片血紅，舉世沉淪於火海。
他原本是想根據陽師的說法，確認自己現在所處的境界。
但現在發現很難。
自己到底算哪一步？
分不清……根本分不清！
他的觀想法明顯和別人不太一樣。
按照陽師的標準，構建神形，再降伏惡虎就算觀想法大成。
那自己現在算不算降伏了惡虎，讓惡虎爲自己所驅策，【餓虎銜刀圖】大成？
季驚秋低頭。
雙腿間，虎崽子透露着欣喜親近之意，毫無防備地蹭着他打滾。
季驚秋很快打消了這個不靠譜的念頭。
這玩意也不知道斷奶沒。
就算真供自己驅策，目前也只有賣萌的本事。
他又忍不住揉了揉毛茸茸的虎頭。
手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