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敢在夜間如此行動,必然是有所後手的。
白天太容易被人看清楚了虛實,只有黑暗能夠掩飾他真實的目的。
現在江東擺出了撤軍的姿勢,曹仁在衡量,要不要迎難而上。
就算周瑜死了,可是老將程普,那也不是什麼輕易白給的人。
縱橫天下這麼多年還沒死在戰場上,總歸是有腦子有實力,還夾雜着有運氣的人。
這種人小覷不得,古來征戰能有幾人成功活到了白首?
“徵南將軍,周瑜他萬一是詐死呢?”
曹休謹慎的潑了一下冷水,徵南將軍他玩了一出假裝逃脫。
萬一周瑜他將計就計,也是來騙己方上當的呢!
周瑜中了毒箭是不假,可沒有親眼看見那傷口到底有多嚴重,致死不致死,曹休心中沒有底氣。
但總歸看江東士卒所作出的應對,怕是周瑜已經死了。
營中士卒謠言鬧了那麼歡,但凡周瑜只要露一面,那所有的謠言都不攻自破。
可週瑜偏偏連面都不露,着實像是真死了一樣。
曹休自從被關平給算計了幾波後,更是加重了他的疑心。
“周瑜詐死?”
陳矯捏着鬍鬚有些疑惑,隨即看向一旁的士卒道:“你這幾日可曾見過周瑜?”
“不曾,其餘江東將軍都見不到他,小人如何能夠見得到呢。”
曹仁點點頭,若是他真的能見得到,周瑜死了之事,倒是存疑了。
周瑜詐死也不是不可能!
但機會就在眼前,總得要搏一搏。
若是周瑜真的身死,那絕不能放縱機會流失。
曹仁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那我們便先派人佯裝襲擊江邊,引起混亂後。
再着人襲擊他的大營,看江東如何應對。”
曹仁的套路就是如此,一如他派牛金出城先行擾亂敵軍陣營的時候,他在率領精銳士卒押上。
無論如何,今夜的襲擊,他曹仁打定了。
“徵南將軍,爲了以防萬一,我留在江陵城防備,若是周瑜真的詐死,也好防備一二,免得被他算計了。”
曹休秉承着吃虧多了,總會長心眼的經驗。
“嗯,文烈說的無不道理。”曹洪對於親侄子的提議立馬就表示贊同。
無論如何留一手,也是極好的。
更何況大晚上的襲擊江東大營並不需要太多的人,顧及不過來。
只需要調集精兵就好,尤其是有些士卒他晚上看不見呢,去了也是白搭。
“好,就依文烈的話,我等率領精銳士卒趁着夜色去試一試,瞧瞧周瑜到底是真死了還是假死。”
“喏。”
衆將皆是應聲,誰都盼望着周瑜身死,否則苦守江陵城如此之久,再沒守住,那先前的辛苦全都化爲烏有了。
曹仁摸着亂糟糟的鬍鬚道:“我已經派人給丞相送信去了。”
至於信的內容,曹仁並沒有向衆人說出來。
“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曹洪倒是有些高興,族兄一定是在向丞相要援兵。
如果周瑜真的死了,今夜砍下週瑜的腦袋。
從此己方就可以在江陵站穩腳跟,在修養一兩年後,便可過江剿滅孫劉兩家。
別看現在孫權劉備他們二人鬧的歡,赤壁之敗的場子,丞相遲早會找回來的。
多則三五年,短則一兩年,周瑜一死,江東士卒再無戰心。
這種好機會,絕不能放過了!
曹洪對於周瑜中毒箭而死,一直很是期待。
他周瑜又不是什麼三頭六臂,中了毒箭,憑什麼就可以不死。
至於找關平給周瑜治病,曹洪是不相信的,他關雲長只會砍人腦袋,刀到病除,他兒子的本事都是他關雲長教的。
關平那廝從哪裡學來的醫術?
就算是真的學了,那也是刀到病除的手段。
江東如此表現,選擇秘不發喪,在加之趁着夜色撤退,明顯就坐實了周瑜死了的消息。
就算是周瑜的屍體,他曹洪也要握在手裡,砍下他的腦袋傳首許都。
也好讓那幫人瞧瞧,周瑜不過匹夫爾,運氣使然罷了。
連袁紹那種實力強橫的大敵都被他們給擊敗了。
整個北方還有誰敢扎刺。
現在己方面對弱小的孫劉兩家,就算敗了,也能壓制得住他們。
周瑜一死,江東還有誰能編練水軍,能夠讓其如臂指使。
曹仁衝着曹休點點頭,示意他好好守衛城池,今夜無論如何也得搏一把了。
周瑜他到底真死了,還是假死了。
黑暗當中,關平百無聊賴的躺在草地上,身上帶着張仲景神醫首徒給的驅蚊藥袋。
不得不說,南方的大蚊子着實是讓人害怕。
就這麼在草叢當中趴一夜,不說是被吸成個人幹,身上的大包也少不了。
關平只是沒有想到自家社團扛把子會帶着人星夜趕回來。
不過可以理解,誰都想要摘桃子。
周瑜身受重傷,能不能活到第二天都不一定呢。
現在打襄陽城實在是強人所難,莫不如回師攻打江陵城,正好接過江東的接力棒。
免得因爲周瑜一人而耽誤了“孫劉兩家”的作戰進度以及謀劃。
對於徐庶軍師的建議,關平不可置否。
今夜能不能拿下江陵城,就要看曹仁他要不要去砍周瑜的腦袋了。
反正明眼人都已經看出周瑜死了,就是曹仁他能不能上當呢!
待在悶臭的帳篷內,關平對於周大嘟嘟的忍耐感到佩服,一帳篷的陳年老鮑,當真是下的去嘴。
不過關平可以肯定,就算是自己,面對這樣的誘惑,也絕對會忍不住出手的。
砍不了活周瑜的腦袋,我還砍不了死周瑜的腦袋了?
我看你還如何反抗!
關平翻了個身,瞧着天上的月亮,今夜埋伏的是不是有些早了。
差不多都午夜了,還未曾聽到喊殺聲響起。
“少將軍,一會衝城的時候,俺先率人進去。”邢道榮小聲嘀咕了一句。
“咋的,你老邢要做入城第一人啊!”
邢道榮嘿嘿的樂了兩聲,實在是他聽說周瑜奪城中了毒箭,生死不知。
若是曹仁他還有後手準備埋伏,第一個衝進去的少將軍,那豈不是要入了周瑜的後塵了!
這種事,還是勿要輕易發生,否則他老邢將來如何能夠混的好。
再說了,少將軍對他也不錯,從來沒有讓他去送死過,今夜自己就冒險爲少將軍先探一探路。
反正他皮糙肉厚,又被少將軍賜下了戰甲,一般情況下也死不了。
若是自己多想了,那第一個攻入江陵城的人,想必這個功勞也是不小。
“行,既然你老邢想要奪個風頭,準了。”
關平的腦袋墊在自己的手臂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有多久沒有好好賞賞月了,也不曉得這個時節有沒有什麼月食,日食的瞧一瞧。
至於能否成功攻下江陵城,關平心中並沒有太多的譜。
曹仁也是個久經沙場耐磨的將軍,接下來跟他在荊州相互爭鬥的機會多着呢。
等他去跟隨曹操征馬超的時候,關平想着要不要在荊州搞一波動作。
“多謝少將軍。”
邢道榮笑了笑,隨即掩去面上的笑意,盯着遠處的江陵城。
這趟路,我老邢就要先替少將軍趟一趟了!
“老邢,你當真不知道這裡的兇險?”關平隨口問了一句。
邢道榮當即呆住了,他本以爲少將軍沒有看透他的小心思,可現在還在關心他。
如此好的上官,滿天下打着燈籠也難找啊。
邢道榮緊接着鼻子就是一酸,隨即樂呵呵的道:
“打仗,哪有不兇險的,咱們不都是搏命嗎?
少將軍神機妙算,興許曹仁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人趁機偷襲江陵呢,這是我老邢立功的機會,嘿嘿!”
關平繼續望天,小幅度的搖頭道:
“曹仁征戰十幾年,我未曾小看過他,而周大嘟嘟也會派人去奪取江陵城的。”
“那少將軍,我們便先他一步,奪取江陵。”
“不妥,趟雷這件事,還是留給江東來做吧。”關平翻了個身,望着遠處微弱的火把光芒:
“周大嘟嘟他詐死才引誘曹仁上當,如此好的機會,他焉能放棄!”
“可是少將軍,雖說早就說好了如何與江東劃分南郡,可江陵城是重中之重,我們要做第一個。”
邢道榮小聲說道:“元直軍師說了,由我們奪下江陵城的籌碼與江東奪下江陵城的籌碼,對我們可不一樣!”
“不要想着一鼓作氣能夠拿下江陵城,誰知道曹仁到底有多少後招呢,會不會也將計就計,再誘騙一次我們去攻城?”
關平此時此刻也是滿心疑慮:“我方纔說了,周大嘟嘟他以自己身死的名義,爲江東奪來了這麼一個機會。
只要曹仁派兵去攻擊他的大營,想必江東就會有人去奪取江陵城,待到他們兩人起了衝突,我們在擇機而上。
我就不相信,曹仁他也是個老千層餅,能在倉促之間準備更多的手段。
先苟一波,等他們兩個把相互偷家戰術打出來。”
消息就是今晚放出來的,擺在曹仁面前的就是兩條路,打或者不打。
江東軍營中這幾日造就出來的聲勢以及軍心動盪等糟糕的情況,就是爲了今夜準備的。
都到了決算圈了,江陵這隻雞到底能不能吃進嘴裡,還得看另外兩家打的如何。
邢道榮明白了,少將軍這是在等周瑜跟曹仁他們兩個人腦子打出狗腦子後,他去摘桃子吃。
今夜註定無眠。
荊江南岸,諸葛亮揮舞着羽扇,周公瑾以身爲餌,能否拿下江陵城,就在今夜了。
徐庶雙手背在後面,感受着緩緩的流水聲,在上游方向望着遠處的火把以及更遠處的火光。
“孔明,今夜周公瑾他到底能如願以償嗎?”
“呵呵。”諸葛亮輕笑兩聲道:“有了定國那隻潛伏在暗處的小狐狸,我怕大都督他被算計了。”
“哦?”
“定國爲大都督他獻上詐死之計的時候,就已經把周公瑾他給裹了進去,計策當真是好計策,誰都會動心的。
只要曹仁他有野心,想要周公瑾的腦袋,就不可能不前來一試。”
“也是。”徐庶繼續望着遠處道:“我回來之後,聽到定國他言周瑜要詐死,我就知道,江陵城怕是要拿下來了。
砍了周公瑾的腦袋,如此輝煌的戰績,一血赤壁之仇,就算曹操在此,興許~就不會上當!”
曹操疑心病太重了,就算是上當,他也不會以身冒險,親自來襲擊江東營寨。
可曹仁不一樣,他骨子裡還是有着冒險的意識,若是就這麼放任江東撤軍,那他砍下週瑜腦袋的希望就沒了。
等攻下江東,在去尋找周瑜的墓穴,戮屍的行爲,實在是有些下作了。
而且還不知道曹操休養生息幾年,才能攻下江東。
“周公瑾何須人也,都要死了,還不來攻他,那當真是會讓人懷疑曹仁到底有沒有膽氣。”
諸葛亮猛地揮舞了一下羽扇,今夜註定是有一場廝殺,也不知會不會起火。
“呵呵,也是。”
徐庶單手握着劍柄,恨不得也想要上前線,與關平一同攻下江陵城,可惜被他給拒絕了。
要是輪到軍師親自上戰場砍人,那就說明他們這些將軍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元直勿憂,你也知道曹操對於定國的評價。”
諸葛亮收回中二之魂,笑了笑:
“他的臨戰經驗,可要比你我多出不少來。”
“江陵城必定會引起一番大的混亂,說不準就是三方相互廝殺。”
徐庶一臉凝重的神情,但無論如何,江陵城都必須握在己方的手中。
“也是,大晚上的,誰能看得準啊!”
越到臨戰,諸葛亮反倒是放鬆心情了,該佈置的都佈置了,接下來等結果就好了。
在怎麼擔心,都無濟於事。
“不過,我相信,定國會處理好的,他~可不是個一般人。”
徐庶鬆開了握劍的手,摸了摸鬍鬚,認同的點點頭。
江東的中軍大帳當中,周瑜依靠在憑几上,身上早就穿好了甲,等着曹仁來截他的屍首。
帳篷之內的臭鮑魚還未曾撤下去,等到拿下江陵城,自己一定親自把所有的陳年老鮑,當面送給關平做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