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放鬆了,只要己方士卒入了城,江陵城內羣龍無首之下,勝利最終會屬於己方。
“泗兒,如此曹孫兩家共同攻打關羽,他是斷然沒有還手之力的。”
“關將軍如今的實力,豈是父親能夠清楚的?”
“難不成你清楚?”
“我只是少將軍麾下的一員裨將,怎麼會清楚這等機密呢!”
虞泗不以爲意的拖延着時間,父親的錯覺貌似有些嚴重。
對比自家的戰力和江東士卒的戰力,就算不能吊打曹軍步騎,但是吊打上了岸的江東士卒,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既然是裨將,那關平爲何會把這江陵城的重任教給你,難不成就不怕你通敵?”
“連孫紹都能得到重用。”虞泗扶着船幫笑道:“他從來不怕手底下的人背叛他!”
“嗯?”
虞翻倒是覺得有些奇怪,兒子爲何會對關平如此推崇?
“少將軍曾言,知識就是力量。”
“知識就是力量?”
虞翻不理解,這兩個關係,在他看來牛馬不相及。
戰場上搏殺需要力量,至於知識,被有力量的人砍死,縱然他有知識,也無用武之地。
就在父子二人遙望的時候,江陵城的大門重新打開。
幾個騎兵從吊橋上路過之後,猛地的亮出一杆蔣字大旗,隨風飄舞。
全琮也在船上,見蔣欽拿下江陵,更是歡呼雀躍。
他曾經在關平的賭坊那裡賺過錢,但總歸是把情分還給了劉備。
而且孫權要吞併關平在江東的賭坊時,全琮也是舉雙手贊成。
在蔣欽偷偷給孫權獻上襲取荊州的計策之後,全琮也上表討伐關羽之計。
但是孫權唯恐泄露秘密,故而不理會全琮,待到真正出兵,攻打荊州,才特地讓全琮跟隨,以立功勳。
在全琮看來,襲取荊州,有利於保住江東的利益,同時也是保住了全家的利益。
北上征伐曹操,根本就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故而在他們看來,襲取荊州的幹勁,要比北上攻打曹操的幹勁強上許多。
這同樣是也是江東大多數本地世家的想法。
與其耗費子弟性命辛苦外擴,不如鞏固自家在江東的既有利益。
他們可不是那些背井離鄉的淮泗集團的人。
全琮忍不住歡呼起來,緊接着江東戰船上,爆發出一陣陣歡聲笑語。
虞翻也忍不住摸着鬍鬚,眉飛色舞,對着兒子道:
“今日你能迷途知返,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如今我虞家沒有了覆巢之禍,泗兒也就不用在爲他人效命了。”
拿下荊州,便可據守整個長江,曹軍沒有水軍,天下還有誰能夠威脅江東?
虞泗默不作聲,冷眼瞧着周圍江東士卒的歡呼,如今蔣字大旗亮出來。
他就敢肯定,蔣欽絕對死了。
少將軍這是準備要把他們全都誆騙進入江陵城。
沒讓他們等待太久,朱據便高聲道:
“大都督已經奪得江陵的鑰匙,偏將軍全琮帶領五千人馬下船,入城支援大都督。”
全琮大喜,他依靠着跟着關平喝湯賺來的錢財,
加之先前用穀米接濟貧苦之人得到的名聲,順利的拉起了萬餘人馬。
此時聽到朱據的傳命,全琮便領着麾下的萬餘下船,準備協助大都督協防江陵城。
長江內遊弋着不少江東戰船,先前蔣欽帶着三千人馬,這又是全琮帶着五千餘人馬。
剩下的便是朱據的五千人馬,加上蔣欽養着的兩千私兵。
還有全琮的另外五千人。
朱據覺得還是先把全琮這個大頭給弄了,然後再弄蔣欽的那些死硬分子。
況且遠處的江東戰船,也在公安附近遊弋,朱據知道,進入公安駐守的潘璋已經完了。
現在那些船上的人全都是關平的人馬,就是爲了防止走漏風聲,特意又設了一道攔截網。
“泗兒,且隨我入城。”虞翻邀請道。
“父親,咱們兩個父子之間許多未見,有好多話要說,方纔我還沒說的盡興。”
虞泗此時也不想入城,他需要自家父親幫他穩住船上的士卒,以防有人走漏風聲。
萬一孫權得知此次大敗,嚇得跑回建業,那豈不是功虧一簣?
虞翻倒是覺得是兒子的羞恥心在作怪,畢竟江陵城是在他手中失去的。
“也好。”
虞翻父子,再一次目送全琮領着人馬進入城中。
朱據的肩膀受傷了,把軍醫叫來給他醫治,順便讓自己的那些人,控制住蔣欽的兩千私兵。
如此一來,才保證最大的成功。
他可不清楚,關平能否順利吃掉這入城的五千人。
全琮騎着爲戰馬,身後跟着數行縱隊,大軍緩緩進入城中。
他進入甕城當中,便聞見了一些血腥味。
些許屍首還沒有來得及處理,血跡浸溼了黃土地。
大都督接連拿下公安、江陵,可謂是勞苦功高,打荊州,那便是江東世家的親密朋友。
蔣欽便是全琮的好友。
周魴見全琮這個熟悉的面孔,一步一步的進入陷阱,只是人一過萬,無邊無沿。
這五千人的隊伍當真是有些長。
這次還得全都放進來,絕不能再出現蔣欽入城時,截斷爲三段的例子了。
全琮騎着戰馬,瞧着肅靜的街道,在守門士卒的告知下,得意洋洋的前往江陵城的府衙。
蔣欽在那裡等着他!
隊伍迤邐前行,全琮暫且沒有下令士卒登上城牆,只是隨他前進。
大都督蔣欽要親自交代他一些事情,然後再安排麾下士卒的用處。
到了江陵城的正中心,在府衙門口,全琮下了馬。
他進入府衙的大門,身後的親衛被門衛攔住。
全琮點點頭,便握着環首刀的刀柄,隨着士卒穿過院子,到達大廳,隨即士卒推開了們,請他進去。
待到全琮進入頗爲黑暗的屋子內,門被緩慢的關上。
等他適應了房間裡的黑暗,雖然心裡直犯嘀咕,但依舊客氣的道:“大都督,爲何不點燈?”
關平微微咳嗽了兩聲:“不點燈,是因爲我見不得人。”
全琮心中警鈴大起,聲音很是陌生,又有些熟悉,
但可以肯定絕不是蔣欽的聲音,下意識的就攥緊了腰間環首刀的刀柄。
“你是誰,竟然裝神弄鬼,大都督何在?”
“他在這。”
關平說完之後便打了個響指,隨即一羣舉着火把的大漢便簇擁出來,照亮了整大廳。
全琮刷的抽出腰刀來,這纔看清楚眼前的形勢,自己一個人被包圍了。
面前不遠處站的是關平。
而矮案上擺放的正是大都督蔣欽的人頭,怒目圓睜,臉上刀疤格外刺眼。
當真是做不得假的,蔣欽首級。
“關平,是你殺了我家大都督!”全琮持刀戒備,一臉不敢相信。
朱據竟然會背叛江東世家,與關平勾結在一起。
就算是趙爽,他也不敢公然背叛江東世家,否則必定會被撕碎的。
“我先聲明一點,蔣欽是我麾下大將邢道榮所斬殺,
在戰功的評定上,我關平是絕對不會搶手下的斬將的功勞。”
全琮對此絲毫不懼,持刀道:
“關平,街上有萬餘精銳士卒,只要我高喊一聲,定能衝進來。”
關平走進刀斧手的包圍圈內,手端着強弩:
“全琮,給句痛快話,投降不投降?
你就賭一賭在你喊出來之後,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哦,溫馨提示,這是連發的弩,總有一支會射死你。”
“關平,你卑鄙,有本事就真刀真槍的跟我幹一場!”
全琮扔下手中的環首刀道:“我早就想跟你打一場了,敢不敢應戰?”
“拙劣的示弱與激將法,但本將軍現在沒空。”關平放下手中的強弩:“把他給我綁了。”
全琮被綁好,跪坐在一旁,只聽關平道:
“你看,現在咱們兩個就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說話,談談心了。”
“你是想要招降城內的五千士卒,所以纔會如此禮遇我的?”
關平眨眨眼,你要是管這叫禮遇,那我無話可說。
“我聽聞全將軍麾下足有萬餘精兵,況且咱們兩個先前也合作過,要不是我,你能養得起這麼多人?”
“我可以投降。”全琮笑了笑:“但是我有個條件。”
既然關平可以騙自己,那自己也可以反過來騙他!
反正相互欺騙,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條件?你說,能滿足的我儘量,不能滿足的,我就砍了你,
順便把外面的所有士卒全都砍死,只是後續有些麻煩罷了。”
“你在威脅我?”
全琮沒想到關平是這樣和人講條件,拉攏的。
“不,我是快速的讓你認清楚眼前的形勢,選擇權在你,
要麼讓這些人活着,要麼就讓他們陪你一起死,黃泉路上做個伴,不會孤單。
你家大都督蔣欽還沒有走遠,若是你走的快點,興許能一塊喝孟婆湯呢。”
關平用白布把蔣欽的首級蓋上,震懾的意思到了就行。
全琮被關平整的徹底沒脾氣了:“吳侯手中還有五萬人,江津那裡駐紮了七千人,徐盛手中兩萬水軍。
關平,縱然是我降了你,你也贏不了的。”
“這麼說,你做好選擇了?”
關平也沒廢話,要不是爲了萬餘人,他纔不會與全琮浪費口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全琮笑了笑:“我爹告訴我,當年小霸王孫策入吳時,他去投奔,許多江東世家不得不低頭。
放眼整個江東,現在怕是再也沒有孫伯符一樣的英雄人物了,故而纔會被你們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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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沒有人會聽你的理由,他們只會聽活下來的強者講故事。
至於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沒有人在意,難不成你真的能夠爲孫權效死命?
讓這萬餘人隨你一起早登極樂世界?”
關平拍了拍矮案上遮擋首級的白布:
“既然我都殺了蔣欽,引誘你們一步一步的走入我佈置好的陷阱內,直到你踏進這門裡還不清楚。
難不成你覺得孫權,他還能有取勝的機會?
此次過後,朱家必定能夠在江東成爲最大的家族,至於全家,子孫後代能否延續下去,還未可知呢!”
聽到關平涉及家族的大事,全琮再也繃不住了,當即叩首道:“全琮願降!”
“你投機的本事,我自是相信的。”關平拍拍全琮的肩膀道:
“現在命令你的士卒放下手中的兵器,全都進入右側的軍營當中。”
“喏。”
全琮被解開繩索,在周魴的帶領下,走向門外。
他麾下的士卒雖然奇怪,但出於對全琮的信任,
便依照命令,放下手中的武器,順從的進入一旁的軍營當中歇息。
在江東“內鬼”:朱據、全琮的帶投下,蔣欽帶來的兩萬江東士卒,很快就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至於公安城內三千士卒,潘璋被劉敏下令砍了腦袋,迫降兩千左右,餘者全被殺了。
江陵城與公安城臨近的江邊上,頓時就多出了許多江東的戰船。
關平下令命麾下的兩萬水軍趕緊接收這些戰船,同時命令大批工匠開啓改造的工作。
虞翻被他兒子虞泗請進江陵城,滿臉的笑意,直到進了府衙內。
瞧見同樣滿臉笑意的關平、朱據和全琮,以及矮案上蔣欽的頭顱,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怎麼一回事?
朱家、全家全都與關平勾結在一塊,暗害了江東大都督蔣欽?
再加上我兒子虞泗在暗中推波助瀾,我虞翻如何能洗得清身上的污點?
“此次殲滅蔣欽之賊,多虧了仲翔先生。”關平站起身對着虞泗道:
“虞老四,這次你勸說你父親投降有功,功勞簿上必定有你重重的一筆。”
“多謝少將軍!”虞泗大喜。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虞翻甩着衣袖道:“你們竟然背叛主公,轉投他人?”
“哎,可別這麼說。”朱據急忙擺手道:
“作爲監軍的騎都尉虞翻,纔是我們這些人的領頭人,我們只是順水推舟罷了。”
虞翻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無恥之尤,無恥至極!
你們合起夥,來騙我一個老頭子,簡直無恥!”
“這話就算到了主公那裡,他也是不信的。”全琮指了指矮案上的竹簡:
“虞公,且來蓋章,這是我們送給主公的捷報,大都督都蓋好了,就差你這個監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