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京城,皇宮正殿。
“退朝——!”
隨着太監的一聲令下,坐在下方的文武百官起身躬身應道:
“恭送聖上!”
龍座之上,帷幕之後,身着黃袍的齊安帝退朝離場,文武百官才以此離開正殿回走。
而原本在最前方,龍位之下坐着的幾個官員,現在則是走在了文武百官之後。
其中一名留着花白鬍子,身着紫色官袍,腰佩玉飾的官員,與另一旁同樣打扮,也同樣花白鬍子的官員並排走着。
等到出了正殿,其中一人忽然道:
“柳相,這退朝了,你不回去賞你的花,聽你的曲,你跟着我做什麼。”
“顧相,你我同朝爲官,我與你商議一些朝堂大事,不可以嗎?”
“那你應當在聖上還在的時候,再與我商討,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私下裡與我討論。”
被稱作顧相的老者平靜的說着。
柳相一臉困惑,他裝模作樣的左右看了看周圍的禁衛與往來的太監宮女,說道:
“私下?這裡私嗎?這裡不是公開的很嘛,顧相怎會以爲我是與你在‘私下’交談呢?”
顧相這才轉頭看向身旁的柳相,道:
“柳相,你有話就直說吧,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忙,可比不得柳相清閒。”
“呵呵,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聽說,你顧家所在的寧州,出了點事情?”
“小事罷了,勞不得柳相操心。”
“哎喲,分支被滅這種大事,怎麼到了顧相嘴裡就成了小事呢?這要是傳出去,您顧家的其他旁支得多寒心啊……”
柳相笑呵呵的說着,一臉關切,彷彿是一個真的在關心好友的和善老人那般。
但顧相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道:
“柳相說的對,這確實是大事,只是…這終究是我顧家之事,倒是不用柳相您來操心,而且話說回來,我好像從哪裡聽說,令郎似乎又在城內行兇,打死了…打死了誰家的誰來着?”
“這般風言風語,顧相就不必提了吧。”
“嗯,不提,不提!唉,就是可憐了被打死兒子的那家老人喲……”
顧相和柳相,兩位當朝丞相,齊安帝的左右手,就在這正殿門前一邊脣槍舌劍的說着,明裡暗裡陰陽怪氣着彼此。
一直到兩人的轎子旁邊,兩人才停了下來。
柳相表情冷漠,對顧相道:
“我勸顧相還是多管好自己吧,您顧黨最近似乎有些太接近邊王了。”
“有這事嗎?”
“沒有嗎?”
“不記得,真不記得,我要回去好好想想才行。”
“那顧相可要好好想,認真想,別想錯了。”
柳如卿冷哼一聲,坐在了自己的轎子上,並對着擡轎的奴僕揮了揮手。
轎子擡起,擡着這位現如今齊安帝最寵愛的權臣之一逐漸遠去,顧繼修冷眼目送着柳如卿離開,也同樣冷哼着上了轎子。
等到轎子離開皇宮,轉到馬車上時,顧繼修纔對身旁奴僕詢問:
“濟生是不是到了?”
“四爺已經在您書房候着了。”
“嗯,回府。”
馬車載着顧繼修回到在京城的顧府,一回到顧府,顧繼修便直奔書房而去。
推開書房大門,早就在這裡候着的顧承業立即起身行禮道:
“草民顧承業,拜見丞相!”
“行了,叫我二伯就好,
都是一家人,這麼生分客套做什麼。”
顧繼修不耐煩的擺擺手,隨後屏退下人坐在主位上,朝顧承業問道:
“你那邊的事情都辦完了?”
“辦完了,寧州本家那一塊基本上沒什麼問題,就是…丹安城出了點問題。”
顧承業如實彙報着自己這段時間的動向。
顧繼修一條條的聽着,隨後道:“丹安城的事情,你來處理就好,反正滅都已經滅了,去找兇手也沒什麼意義,現在重要的是邊王的事情。”
“二伯…實不相瞞,邊王那邊可能出了點…意外。”
“哦?怎麼回事?”
“他的人死了,神兵也丟了。”
聽聞這話,顧繼修喝茶的手都頓住了,他擡起頭眉毛緊皺的問道:
“什麼時候的事?”
“三日之前,寧州平湖司上報的,我一得到消息,便馬不停蹄的過來見您了。”
“死掉的人身份被認出來了?”
“沒有,死去的人都是邊王培養的死士,沒有官身,平湖司那邊也沒有記錄,所以查不到邊王身上。”
顧承業一字一句的與顧繼修說明。
顧繼修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滿是皺紋的臉上堆滿了凝重,過了許久他說道:
“人死了就死了,沒事,但神兵丟了,就是大事!”
“不只有神兵,還有異寶,甲字十一號異寶,乙字三十三號異寶,全都不見了。”
“沒有查出來是誰做的?”
“據平湖司所言,應當是一名來自異國的宗師之上武者做的,但尚且不知他屬於哪方勢力。”
顧承業繼續回答,顧繼修這回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顧承業見狀,猶豫了一下問道:“顧相,您覺得這件事,是不是柳黨他們……”
“他們如果有這樣的力量,就不至於現在還在試探我的口風了!”
顧繼修打斷了顧承業的話,隨後道:“神兵本就是邊王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我們現在也根本找不到,想這些也沒用,倒是異寶的話,有點麻煩……”
神兵沒有編號,但是異寶有。
每一件異寶都被平湖司記錄在案,若是有人查到了異寶丟失,那順藤摸瓜之下,很容易就牽扯出一些重要人物。
顧繼修想了半天,最後道:“找個時間,你和我去一趟平湖司,去找白司長敘敘舊。”
“白司長…白家?那不是柳黨的人嗎?”
“他不一樣,你以爲異寶是誰給邊王的?”
“……原來如此。”
顧承業瞬間明白過來,不再詢問平湖司現任司長的事情。
顧繼修也是吐出口氣,停下踱步重新坐回椅子上,過了好一會纔對顧承業問道:
“你在丹安城,遇到了誰?”
“顧承平的兒子,顧塵,我現在已經將他收爲義子,改名叫做顧謙塵了。”
“他是天機玉匣預言的那個人?”
“…我不清楚,但…我認爲有可能是。”
顧承業曾在出發去寧州,去丹安城之前,託顧繼修的關係去平湖司求了一則預言,預言的內容是‘助塵則生,逆塵則死’。
這則預言其實模棱兩可,畢竟誰也不知道預言中的‘塵’究竟指的是什麼。
可能是某個物品,可能是某個怪異,也有可能是某個人。
顧承業原本沒想着會那麼快遇到……
直到他遇到了顧塵。
顧繼修道:“天機玉匣的預言,本就不太準確,但就算如此,當初我憑着其中一則預言在官場上站穩了腳跟,又憑着一則預言,遇到了你,而你也確實沒讓我失望。”
“是二伯您培養的好。”
“別說那些沒用的,我只是想告訴你,預言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既然你認爲你已經遇到了預言上的那個人,那我不會多問……他叫顧謙塵?”
顧繼修忽然問道。
“是,塵土的塵。”
“還未及冠?”
“今年才十三歲,等過了秋分,才滿十四,還未到及冠之年。”
“嗯……”顧繼修思索片刻,走到了書桌旁邊,拿起一張紙對顧承業道:“濟生,給我磨墨。”
“是!”
顧承業明白了什麼,立即走過來給顧繼修磨墨。
顧繼修提起毛筆,在眼前的之上龍飛鳳舞寫下了兩個字。
——寧順。
“不用等及冠了,現在就把這字給他,以後…好好培養。”
“好。”
顧承業拿起手上的表字,細細端詳着,心中也有些悵然。
雖然顧塵依然是私生子,雖然他的地位依舊不高,可當顧繼修給他題字後,他的身份…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而放下了筆的顧繼修,彷彿是放下了什麼一般長長舒了口氣,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有些泛黃的樹葉,喃喃自語道:
“快要入秋了。”
“嗯。”
“多事之秋啊。”
顧繼修輕聲說着,卻也不知是說給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