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韶醫館與衙門離得並不遠,劉淵帶着這位姓鄭的巡捕走了沒多久,便來到了醫館內部。
剛一抵達醫館,醫館內的小廝便迎了上來,等到劉淵說明來意後,醫館小廝立即迴應道:
“顧公子已經醒來了,傷口也已經無礙,只是…大概是昨日的刺激,讓他受到了驚嚇,現在的精神狀況不是太好,兩位大人問詢時還請一定注意分寸,避免不必要的刺激。”
“這些我們都知道,先帶我們去看看他吧。”
劉捕頭溫和說道。
平日裡衙門的捕快在日常鍛鍊的時候也會受傷,而受傷後大多捕快都會來這處醫館進行治療,劉捕頭平日裡也沒少來此,因此對醫館內的人甚爲熟悉,言語交談間也不免和善了幾分,與往日裡的嚴肅截然不同。
小廝在前方帶路,穿過一處走廊後,便來到了那位顧公子所在的客房。
站在房間門口,小廝再次回頭對身後二人確認了下,然後才敲門道:
“顧公子,衙門的捕快有些事情想要問你,現在方便進去嗎?”
“…進。”
沒過多久,房間內傳來一聲虛弱的聲音。
小廝推開門走了進去,劉淵與鄭巡捕緊隨其後,接着幾人便看到了這次顧家滅門案中唯一一個還活着的幸運兒。
那個年僅十三歲的私生子顧塵。
從外表來看,顧塵現在的狀況很差,他的面色蒼白,原本還算清秀的面容因爲恐懼與緊張顯得有些扭曲。
上半身裸露在外,繃帶一圈又一圈的纏在身上,心口處還隱隱有些紅色,那是傷口的位置。
此刻的他正半躺在牀上,靠在牀頭側過頭看向兩人,屬於少年人的清澈雙眸中,滿是不解困惑,與淡淡的恐懼。
他在害怕?
劉捕頭很快分析出了顧塵現在的狀態,但沒有多說,他轉頭示意小廝離開房間,接着又給身旁的鄭巡捕拿了個椅子讓其坐下,做完這些,他才讓語氣顯得柔和的對顧塵問道:
“顧塵,對嗎?”
“是…我是顧塵。”
顧塵輕聲說着。
未變音的聲音顯得中性,或許是因身體不適,語氣中還透露着幾分虛弱,這讓劉捕頭感覺自己問詢的好像不是一名少年,而是一名尚未出閣的少女。
乾咳一聲將自己的離譜想法忘掉,劉捕頭才繼續說道:
“我是丹安城的捕頭,我叫劉淵,想必顧公子你應該知道我。”
“有聽…侍女們提起過……”
“嗯,這位是平湖司的鄭鴻,鄭巡捕,我們今天來這裡,是想問問,昨天夜裡…在顧家發生的事情。”
聽着劉捕頭的話,顧塵目光頗爲茫然的看向鄭鴻,似乎不理解平湖司是個怎樣的地方。
不過顧塵倒也沒猶豫太久,他遲疑了少許,隨後很是不解的問道:
“爲何兩位大人會提到顧家?顧家…出什麼事情了嗎?”
此言一出,劉淵與鄭鴻皆是一怔,劉淵問道:
“你不知道?那你昨天晚上都看到了什麼?”
“昨日……”提起這件事,顧塵的臉上又露出了明顯的恐懼,他聲音顫抖的說道:
“我…我看到了我的侍女小桃…她…她…唔!”
說到一半,顧塵忽然捂住了自己嘴巴和心口,接着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劉淵眉頭一皺,立即上前扶住顧塵,安慰着說道:
“慢點說,不着急…你昨天回房間,
看到了你的侍女她…怎麼了?”
“她…她身首分離的躺在血泊裡!我…我當時…當時被嚇到了,只想着要逃走,可我剛出房門,就感覺胸口一痛,然後…然後就什麼都記不清了…”
顧塵磕磕巴巴的把昨天的事情說出來,劉淵與鄭鴻對視一眼,劉淵緊接着詢問道:
“只有這些?”
“這些…這些還…還不夠嗎?這可是死人了啊!有人在我們顧府殺人!咳咳咳——!”
顧塵說着說着又激動起來,隨後便是一陣咳嗽。
等到他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劉淵正在猶豫要怎麼跟他說顧府的事情,卻聽一旁的鄭鴻說道:
“顧府死的人,不只有你的貼身侍女一人,實話告訴你,整個顧府上下四十多人,現如今,就只剩你一人活着!”
“鄭大人……!”
眼見鄭鴻把事情真相和盤托出,劉淵眉頭一皺正要說話,但還不等他繼續說下去,就聽到了顧塵的聲音:
“你…你說什麼?顧府…顧府的人…全都…全都……”
顧塵的瞳孔縮成針尖,緊接着便放大開來,雙眼一翻,沒有任何預兆的暈了過去。
眼看着暈過去的顧塵就要從牀上倒下,劉淵連忙上前將其扶住,並把他安置在牀上,蓋好被子。
等到做完這些,劉淵才和鄭鴻一起離開房間。
“鄭大人,剛纔的事…您是不是太急了點。”
離開醫館,劉淵對鄭鴻問道。
顧塵今年才十三歲,還未到加冠之年,是個孩子。
這個年紀的孩子,親眼目睹自己的婢女死在自己面前,就已經給他的心靈帶來極大的衝擊了,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再跟他說顧家被滅門的事情,難免會刺激到他本就脆弱的心神。
若是因此傷口惡化挺不過去,那鄭鴻的做法,就等同於是害死了丹安城顧家最後的成員。
鄭鴻知道劉淵在問什麼,他斜視着撇了劉淵一眼,淡淡的道:
“長痛不如短痛。”
“可…至少也要等他傷勢痊癒之後……”
“兩日後,顧家主家便會派人來此,你覺得到時候,顧家之人,會在乎他身上有沒有傷嗎?”
鄭鴻打斷劉淵的話問道。
劉淵微怔,隨後長嘆一聲。
說的也是,丹安城顧家被滅門,主家之人必定會將此事調查到底,到時候寧州顧家之人,可不會管顧塵身上有沒有傷,肯定會講這件事全部說出來,並且不會在乎顧塵有沒有暈過去。
現在鄭鴻提前講這件事說出來,第一是給了顧塵一個心理準備,第二,顧塵若是因急火攻心傷勢惡化,鄭鴻也可以用自己的內息幫助顧塵吊命,至少不會讓他死去。
心中思慮了這些,劉淵也不再去詢問剛纔的事,他正色的對鄭鴻問道:
“那…鄭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顧家唯一的倖存者顧塵,除了看到自己的侍女死去之外,其他一概不知,想要從他那裡獲得什麼線索,已經不太可能。
對於劉淵來說,這裡的線索已經斷掉,就是不知道鄭鴻接下來會怎麼辦。
而聽到劉淵的問題,鄭鴻腳步未停,毫不猶豫的對劉淵道:
“我們,去顧家。”